“啥!”巧婶满脸欢欣的表噎止刻僵住,但才一会儿,立刻又回复正常,笑嘻嘻地道:“没——没关系,有什么就抱什么,或者——咱们明儿个再换!”
柯冰玉摇摇头说:“恐怕今天是我来这儿做买卖的最后一天了。”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立刻一片哗然,而且个个面露失望之色;柯冰玉虽然看了挺难过的,但也没辙呀!
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发现爹爹书房里值钱的东西愈来愈少;原先她还以为她偷家里的东西出来接济穷人家的事情被她爹爹知道了,而她爹爹又不忍心责备她,所以才把会值钱的宝贝藏起来,净留一些比较不值钱的东西给她偷。
因此,她便放大胆子偷!但日子天天的过去,直到她爹的书房里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可让她偷,就连名画、墨宝也不见踪影时,她这才开始觉得不对劲;但家里的事,永远也轮不到她发问,于是她开始打仓库里的五谷杂粮的主意。
起先,她是一斗、一斗白米的偷,后来连杂粮也无法幸免,直到前几天,她发现仓库里的白米、杂粮也所剩无几了,她才讶然住手。
直觉告诉她,家里一定出了大事!她心慌意乱,却无从问起,恍然间,她才又发现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曾与她的爹爹碰面了……
从柯冰玉有记忆以来,她便住在柯家庄里人迹最罕至的梵玉楼;梵王楼坐落于柯家庄的后花园里,这儿除了花还是花,
终年除了鸟叫虫鸣声之外,最愉悦的就是柯冰玉和她爹柯世民的谈笑声。
至于那个人称杭州城最最高贵、动人的柯夫人,也就是柯冰玉该喊她一声娘的柯李氏,柯冰玉从小到大,根本没机会和她说上一句话。
对于此,她很懊恼,每每向柯世民问起,他总是笑着说:“总有一天,你娘会主动与你说说话的。”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她是全心全意加小心谨慎的在等待,所以,就算柯家庄里再也见不到半个家丁,就算她知道在这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她娘和年仅五岁的弟弟柯家宝,她仍不敢也不愿走到她娘面前,问明心中的疑问。
不敢问也罢,不能问也罢,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一切又何须担忧太多?
于是,她又快快乐乐的打起自己房里的东西的主意来;举凡头饰,比较值钱的,便优先拿到早市去给有需要的人家。这样又维持了几天,直到昨晚,她才发现,能拿得出去的,只剩下几匹绸缎,还有的,就是她最最喜欢的一匹纯丝白绢。
这匹白绢,是她爹爹送给她的礼物;听她爹爹说,这正白绢价值不菲,货出西域,是当今皇后御用睡衣的衣料。
从她爹爹手中接过这正白绢时,她立刻对这正白绢有了避想——她要亲手裁了这正布,为自己量制一套睡衣,就在她的新婚之夜,献给她最爱、最爱的夫君……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得不到母爱吧!而唯一能稍稍填补她渴望被爱的欲望的,只有她父亲了,因此,她对异性的爱恋是充满无限期待的。
但此时,她隐隐然觉得自己的命运如狂风中的残烛,照道理,她是该烦忧的,但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不断涌现乐观与向命运挑战的勇气,让她决定烧尽自己最后一丝蜡炬,照亮更多穷人的未来……
那么舍弃这么一点点绚丽梦想,于她又有什么损失?
所以,她还是将她心爱的白丝绢带上了市集,希望在她行善助人的最后一天,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她吸了一口气,对着失望的众人笑了笑,然后用有朝气的口气说:“巧婶,我这儿还有几正上好绸缎,我想你一定用得着……”她边说边打开黑布包。
可能是因为心中对那正白丝绢仍有不舍吧!她在出门前,将它藏在布包的最底层,私心里想,万非得已,她还是希望能保有它。
偏偏巧婶一眼便相中那正白绢。
“用得着、用得着!”她边答边挑出那正白亮亮的丝绢。“就我的经验所知,小兄弟这正白绢价值不菲,肯定是外来货,对吧?”
柯冰玉点点头,万般不舍地说:“这正布是我爹送给我的。”
“奥!那你决计是不会换给我的!”巧婶整个脸垮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先她打的如意算盘是——好布料配上她的好绣工,她想,一定能让她全家大小捱过这个冬天,更甚者,连明年的冬天都捱得过呢!
柯冰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人家拿失望的眼神看她;因此面对巧婶松垮垮的表情,她心软了。
“巧婶——”她拿起那正白绢,将它塞到巧婶的手中,笑着说:“好布也要配好绣工,我想,只有你才配拥有它,拿去吧!希望它能为你解困。”
“小——小兄弟,”巧婶不敢置信地看着柯冰玉。“你——你真的肯把它给我?”
柯冰玉洒脱的笑了,说:“不是给你,而是跟你交换这对枕套,这——是你应得的。”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神还是充满不舍。
这抹眼神,除了在远处观望的程于湘捕捉到了之外,其他人全然无所知。
“谢谢!谢谢”巧婶像是捡到宝一般,急急退离人群,唯恐柯冰玉反悔,便要来讨回这正白绢。
柯冰玉望着巧婶匆匆离去的身影,像是知悉她的心理,又像是无所谓一般的笑了笑,转身正要将那对绣枕塞进怀里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在大家来不及有所反应的情况下,只能眼睁睁地望见一匹黑马向他们直冲而来!
“危险!”眼尖的程子湘一跃,便飞进人群中央,在马蹄就要践踏柯冰玉的身子上的前一秒钟将她抱起。但由于飞马的速度太过猛烈,轻功不弱的他,终究英雄无用武之地,本能地选择对自己和怀中的人儿伤害最低的方式逃离——用滚的,滚到顿时鸟兽散的人群之外。
“啊”
是本能,也是天性,柯冰玉的遭受如此惊惧之时,只能尖叫出声,两只纤纤玉手紧紧地抱住程子湘;而程子湘什么都不能想,一心一意只惦记着不能让怀中人儿受到一点伤害,因此,他也是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人儿,用自己的身体和手肘着地,让“他”免于触地的疼痛。
在滚了三大滚之后,他们二人相互紧拥着滚到原本程子湘倚坐的城墙旁,而最后定格的姿势是——程于湘做肉垫,而柯冰玉则双眼紧闭、状似舒服地趴躺在程子湘的身上。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天的安排,程子湘的大斗篷正好覆盖住两人这极不雅、也极不寻常的姿势。
透过晨曦柔和的光线筛进斗篷,程子湘被一张脱俗绝美的面孔震慑住。
只要有点见闻的人都知道,“玉面狮王”除了冷热无常的性格之外,就属风流韵事最“传大”。他爱花,尤其是漂亮的花,很少逃得过拖温柔的觊觎。因此,杭州城形形色色的美女,他都了若指掌,唯独这张美若天仙的脸孔,他却遗漏了。
只是——可恨哪可恨!偏偏这张脸孔是男人所有……
近看“他”,更觉得“他”美得不可思议!“他”的皮肤赛雪,双须粉嫩得吹弹可破;一双柳眉徽拧,才这么一瞥,几乎就要拧碎他的心;密而卷翘的睫毛顽皮的眨动着,这令他不难想像,那紧闭的双眼定是清澈乌眸,而且还像是会说话似的;至于小而翘的鼻梁,更说明了它的主人是慧黠、聪明的,而最令他的眼光不舍的是那红滟滟的嘴唇,仿佛诱人一亲芳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