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拉上落地窗帘准备离开办公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走过去接起,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喂?”
电话那端沉寂了半晌,而后一个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
褚拓。她的心陡地提到喉咙,然后开始猛烈撞击了起来。
“嗨。”她的声调有些不稳。
“我以为你下班了,只是碰碰运气打这通电话。”他停顿了一下。“你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吧?”
席与蝶秀眉微扬。她有没有听错?她居然察觉出他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我没忘。”
她清了清喉咙,正要再说些什么,他已经不由分说地丢下一句,“那好,十分钟后,我到你公司门口接你。”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电话已经“砰”的一声挂断了。
挂了?她对着话筒大皱其眉,将话筒放了回去。哪有这么霸道的家伙?居然连问都没问她一声,如果她晚上另外有约或有推不掉的应酬呢?
可是……想到可以和他见面,让她心情开始飞扬了起来。她低头打量自己的一身装扮,今天因为没有什么重要的场合非出席不可,所以她身上只是一件样式简单的粉红色套装罢了,不知道褚拓会带她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她该回去换个衣服……
正想得出神,叩门声响起,席为丞探了半个头进来。
“与蝶,好了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呃,我……”她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褚拓刚刚打了电话来。”
席为丞眉毛一皱,然后恍然大悟。“唔,那小子索取他的报酬来了,是吧?”
“他只是请我吃顿饭罢了,为丞。”她不喜欢为丞的语气,越过他身边出了办公室。“再说,他的确实现了他的诺言,不是吗?”
“是啊,幸好他还算识相。”席为丞耸耸肩,睨了她一眼,“代我转告那小子,如果他敢对你有什么不良的企图,我可不会对他客气。”
席与蝶微微蹙眉,但也不想和他争辩。
饶邦睿也在此时由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给了她询问的一眼。
“喝,这下可精采了。”席为丞吹了一声口哨,促狭地说道:“邦睿,你的未婚妻正要和别的男人出去吃饭,你没有意见吗?”
“为丞!”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不喜欢为丞的遣词用字,虽明知他的个性就是爱开玩笑,她仍然不欣赏这种幽默。
饶邦睿立刻会意,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投给她颇有深意的一瞥,令她的身躯微微绷紧,想起了那天和饶邦睿的对话——记住,你的目的……
她甩甩头,极力将这不受欢迎的思绪推出脑海。如果她不想再被褚拓那恶魔般的魅力所影响,那么她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而现在,她必须谨慎提防,提防让他进驻她的心房。
如果席与蝶曾经担心褚拓会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孔对她,那也在见到他之后全然释怀了。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置身在一家饭店顶楼气氛优雅的餐厅里。这家消费高得令人咋舌的法国餐厅是褚氏集团连锁饭店的一部分,在全世界八十余国共有超过两百家的分店,一向以绝佳的口碑和服务在国际间享有盛名。
而这家豪华精致、抬头可以仰望满天星斗的旋转餐厅,更是台北的名流人士最爱造访之处。除了气氛优雅安静之外,为了顾及客人的舒适和隐密性,每个卡座都保有一定的距离,再加上彬彬有礼的侍者来回穿梭,更令客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想什么?”褚拓沉沉的声音响起,席与蝶像触电般地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笑笑。
“想你。”看到他眉毛一扬,她匆匆地接了下去,“呃,我是说……这几年来,你显然相当称职,将你父亲交给你的事业经营得很成功。”
他微眯起眼打量她,似乎想看出她这句话是真心的,或者只是在讽刺他。然而那对望着他的美眸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片坦荡荡的真诚。
“接手前人的成果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我只是尽力将事情做到最好。”他轻描淡写地道:“褚氏集团旗下的连锁店都是由褚磊负责,我根本插不上手。我的父亲对我们的要求十分严格,为了做到他要求的每一件事,我和褚磊都下过很大的工夫。既然我们没有时间分心去做别的事,当然只能全力投注在这上面。”
她看着他泰然自若地转头向侍者吩咐了几句,表情没有一丝对父亲的责难和不悦,她不禁有些怔忡了起来,想着一个自小便被父亲逼迫着学习、根本没有童年可言的孩子,是怎么经历那一切的?”
“你的母亲呢?”等侍者上了餐后,褚拓有些踌躇地开口,“我记得她一直住在加拿大,这些年来她好吗?”
席与蝶有些讶异他会这么问,然而她只是微微一笑。
“她在两年多前过世了。”她轻声地道。
褚拓有些愕然,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很抱歉。”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换个角度想,妈妈她没有经历过太多病痛就走了,这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她瞅着他看。“你呢?这些年来,你在哪里?”
问了之后,她有些忐忑不安。她想,或许他并不愿意告诉她关于这些私人的事,毕竟他对她并不完全信任。然而意外的,他居然笑了,没了他一贯的冷酷和漠然,那张俊美的脸庞显得可亲了许多,令她微微屏住呼吸。
“我在伦敦。”见她讶异地微扬起眉,他慢吞吞地接口,“我想,你可能没想到我会离开台湾到英国去,只为了给你们一个我已经死亡的假象吧?”
她注视他,想看出他的表情有无一丝不悦,然而没有,他仍然神色自若,轻松得仿佛在和她讨论天气似的。
“你的确是骗过了我……我们。”她吞咽了一口,低语着,“你绝对不知道,当我知道你还活着时,我有多高兴。”
褚拓眼神闪动,但他没有说话,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
察觉到他不打算作任何评论,她用舌尖润了润唇,再度开口问道:“你这些年来都没有离开过英国?”
“也不尽然,我一直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也曾经回来过台湾几次,只不过没有让消息曝光罢了。”
席与蝶点点头,咬着下唇。“这么说来,乌立础这个代理总裁只是个障眼法罢了,褚氏集团实际上仍然在你的掌控之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垂下双眼。是了,这就足以解释这三年来的一切,包括褚氏集团的运作情形并无丝毫的改变,乌立础的经营手法和褚拓如出一辙,原来……原来自始至终,褚拓根本没有离开他的工作岗位。
席与蝶想微笑,却在笑意未成形前便隐去了。在她以为他早已身亡,终日心神恍惚之际,母亲也在那时离开了她,双重的打击几乎令她崩溃。褚拓绝对无法想当时的她是如何度过那一段悲惨的日子。
但她绝不会让他知道她曾经那样伤心欲绝地为他痛哭过,在每个夜里辗转难眠。噢,他一定会很得意吧?她绝不会这么没志气。
“怎么了?”察觉到她反常的静默,他微微皱起眉头。
她摇摇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食不知味地咀嚼着桌上的佳肴。
褚拓的眼睛眯了起来,有好半晌,他几乎想开口,问她当年非杀了他不可的真正原因;然而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如果她是真的痛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