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用一手深思地轻抚着下巴,半晌之后才再度开口,“还有麻烦你帮我找个人去查查玄菱的幼稚园,包括这几年来幼稚园的经营情况和财务资料等等,愈详细愈好。”
房玄菱坐在沙发的一角,望着整个大厅里热络交谈的人们,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出席这个邀约。前两天人杰打电话告诉她,要她参加今晚在连家宅
邸所举行的私人聚会时,她还有些抗拒。
“连董事长是爸爸的老朋友,他这么诚挚地邀请我们,咱们无论如何都该出席的。”房人杰是这么告诉她的。“这是个私人的聚会,咱们只要去露个脸,和连董事长打声招呼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这样,那由你代表出席就可以了,何必连我也非去不可?”她抗议道。
“连董事长可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不去的话有失礼数。”没等她反驳,他已经挂上电话,留下她对着电话干瞪眼。
就当是去和人杰把话说清楚也好,她这样告诉自己。
她还未质问过人杰关于他要谭森帮她找个丈夫的事,她要让他明白,她一向独力掌控所有的事
,无论是经营母亲的幼稚园或是自己的生活。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应付一个男人或一桩婚姻,而她打算尽快让人杰明白这一点。
现在,她已经坐在这里半个小时,喝了无数杯香槟和水果酒,一整天的疲累和酒精的醺然令她昏昏欲睡。
房玄菱隐忍住一个呵欠,强迫自己礼貌地保持微笑,倾听着面前那几位官夫人的谈话,偶尔闲谈个一两句。她从眼角瞧见房人杰正在和几位男子热络地交谈着,显然早已忘了她的存在。
她调转视线,下意识地梭巡谭森的身影,不太费力便瞧见他和连雅晴站在客厅的另一角。由她
坐着的方向,她看不见谭森的表情,但却足以看清连雅晴脸庞上的红晕和娇羞,那是只有在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显现的神情。
垂下目光,她突然觉得再也坐不住。于是她安静地起身,尽量不引起注意地退到落地窗外的露台上,才一推开门便瞧见凉椅上已经有个人影坐在那儿了。
“噢,对不起。”她本想立刻退出,但那个人影已经转过来瞧见了她。
“房小姐?”孙承翰叫唤了声,朝她咧起嘴角。“是我,孙承翰。如果你没忘记的话,咱们前几天才在法国餐厅里碰过面……”
“我记得,孙先生。”她勉强笑道,仍有些不安和困窘。“是不是打扰你了?”
“哪儿的话,有这么漂亮的小姐来打扰是我的荣幸。”孙承翰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夸张地朝她鞠了个躬。“既然来了,不妨一起聊聊吧?除非你不想和一位寂寞男士在星光下谈心?”
“当然不会。”她微笑了起来,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他脸上爽朗的笑容令她原有的戒慎感消失大半。
“里头人太多了,到外头来透透气,是吗?”等两人重新坐下之后,孙承翰问她。
“是啊。你不也是?”
“想这在一行混,打好人际关系是必要的,即使再身不由己还是得让自己习惯。”孙承翰拉长了声音,眼里闪烁着顽皮的光芒。“别害怕。我和谭森不一样,他是个黑心的市侩商人,我可是善良多了,等你进一步认识我之后,你会发现私底下的我是非常随和风趣的。”
房玄菱忍不住又笑了,几乎是立刻便喜欢上这个幽默爽朗的大男人,他怡然自若的表情,令她尚有的一丝不安也完全褪去。
“怎么,不喜欢里头那堆人?”孙承翰似乎很了解她的不安。
“是啊。”她老实地承认。“连董事长虽然是我父亲的朋友,但我们两家并没有多大的交情,他为什么会想要邀请我们?”
“或许他只想看看老朋友的孩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耸了耸肩。“对了,你见过雅晴了吗?”
“嗯。上回在一个派对上,谭森介绍过连小姐给我认识。”她想起在客厅里那出色的一对,由衷地道:“她和谭森十分相配。”
“是的。”孙承翰静了一下才说。“连董事长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膝下只有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疼爱得紧。他一直很欣赏谭森,一心想把女儿嫁给他。”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不结婚?”她悄声问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很清楚答案才对。”他回头看她,语意深长地道:“我和谭森认识很多年了,从在美国唸书到一起回到台湾打拼,对彼此都十分信任,但是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并不十分了解他。”
房玄菱先是怔了怔,朝厅中望了一眼,但已不见谭森和连雅晴的身影。
或许是到外头的庭园去散步了吧?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顺着自己的裙摆。
“他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了。”她近乎自言自语地道。
孙承翰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沉吟地打量着她。
“我听谭森提过,他曾经和你们同住了将近五年,是吗?”“是的。”她浅浅一笑。“那时我们都还只是孩子。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变了许多。”
“或许那只是表面上的不同,变的其实没有你想像的多。”孙承翰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一起经历过那一切,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只有你才了解谭森最真实的那一面,或许那就足以解释他为何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是吗?她微微一愣。谭森还是以前的他吗?她不知道。没等她回答,孙承翰已经起身伸了个懒腰。
“一个晚上没吃东西,我饿死了。要我帮你拿些什么吗?”他询问地望向她。
“不用了,谢谢。”她摇头,看着孙承翰离开了露台。有那么一会儿,她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黑暗,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一番对话里。
正想得有些出神,玻璃门再度被推开。她回过头去,原以为会看见孙承翰,没想到出现的却是不在她意料之中的连雅晴。
“连小姐。”惊讶过后,房玄菱率先礼貌地招呼道。
“房小姐。”连雅晴也客气地回道。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窘迫,最后是连雅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咱们别这么见外。”她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快地道:“叫我雅晴吧。我也叫你玄菱,你说好不好?”
望着她淘气的表情,房玄菱不禁也跟着微笑了起来。“雅晴。”
“他们男人聊那些生意经,我又插不上话,简直快闷死了。”连雅晴吐了吐舌头,给了她一个真诚的笑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父亲是认识的,奇怪的是,咱们以前居然没见过面。”
“我并不常陪我父亲出席这些场合。”
“我想也是。”连雅晴停了一下,审视着她。“从上次见过你之后,我就一直对你很好奇。你和谭森认识多久了?”
十六年了。她想着。从她九岁到现在,久得几乎像一辈子。
她将谭森的父亲生意失败,她父亲接了他和他母亲到家里来一同生活的经过,简要地做了一番叙述。
“这样子啊。”连雅晴点头,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难怪他会愿意无条件出手资助长兴实业,原来是……”
察觉自己的失言,她警觉地闭上嘴巴,有些尴尬地笑笑。“对不起,玄菱,我不是有意……”
“没关系,那也是事实。”她的表情十分平静。“谭森一直认为我们是他的恩人,但我们从来不曾这么想过。我父亲看着谭森从小长大的,他只是单纯想照顾老朋友的遗孤罢了,并没有其他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