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连董事长。”她柔声说道。“我并不怪您。”
“那就好。”他轻咳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我一直想着要找时间向你和人杰赔罪,却一直没有机会。这样吧,你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和人杰吃个饭,也算是正式向你们道歉。”
房玄菱迟疑地看了一下壁上的钟。这阵子,人杰都会来接她下班,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但是她该接受这个邀请吗?
“我想不用了,连董事长……”她正要婉拒,他伸出手制止了她。
“别拒绝我,玄菱。其实除了你之外,我另外还约了谭森,想为这件事所引起的风波向你们郑重道歉。我这把老骨头了,你总不忍心让我下不了台吧?”
她还想说话,然而连晋源诚恳的表情却又令她无法拒绝。
“我需要回去换件衣服,再打个电话给我哥哥……”
“不用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拘束。”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你到我车上再打电话给人杰吧。谭森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咱们别让他等太久。”
噢!房玄菱垂下眼睫。
“那请您等一下,我去拿皮包。”她点点头,随即转身,没注意到那双阴恻恻的眼睛里,正闪烁着佞邪狡狯的光芒。
当那两个西装笔挺的人一离开,谭森立刻卸下微笑的面具,表情转为冷静沉着。
他将目光由桌上那叠厚厚的文件上转了回来,旋过椅背面向窗外,瞪视着对面大楼的玻璃帷幕。他委讬的调查人员效率极佳,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就查出了他要的一切资料。如果他还对
连晋源的那番说词存有怀疑,也在他手上这份详尽的文件中得到全盘的解答。
该死,这就表示他过去认定的恩情,全是天大的错误!连晋源并没有污蔑房长兴,他的父亲当初之所以生意失败、在狱中自杀身亡,完全是因为和房长兴之间产生了利益冲突。两相缠斗的结果,他的父亲成为落败的一方,自然便得承担整个事业垮台的后果,只可惜他父亲并没有担当一切的勇气。
他不断地回想起过去住在房家的那些年,想着房氏夫妇对他和母亲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房长兴对他谆谆告诫,鼓励他向上,对他的教导和器重甚至超过对自己的儿子,那真的全是装出来的吗?如果那一切全是虚情假意,全是因为他的歉疚,他们怎能伪装得如此逼真?
片刻之后,办公室的门响起两声轻敲,而后被推了开来。他侧过头去,看着孙承翰和连雅晴一起走了进来。
孙承翰的视线在他桌上的文件夹停了一下,而后和连雅晴交换了了解的一眼。
这半个月来,他很清楚谭森内心的挣扎和矛盾,也知道任何人都无权介入谭家和房家的恩怨,然而站在好友及旁观者的立场,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至少不能任事情就这么搁置不理。
“那些人查到了什么?”他故作轻松地问。
“事实。”谭森的唇角微微掀动,声音干涩地道:“原来过去我所认知的一切全是错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视为是恩人的房长兴,居然才是逼死我父亲的罪魁祸首,而我却一直到现在才明白整个事实。”
“无论房长兴当年和你父亲的恩怨为何,人杰和玄菱都是无辜的。”孙承翰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我了解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商场上瞬息万变,任何再高尚的行业都得要无情才能成功,你应该很了解这一点。”
“我知道。”谭森过了半晌才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谭森倏地起身,两手烦躁地爬过满头黑发。那么久以来,父亲自杀身亡的阴影一直笼罩住他,让他学会武装自己,不再轻易对任何人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除了在玄菱面前。她了解他,总是在他最需要她时陪伴在他身边,是他刚硬如铁的心中惟一的挂念。他应该要恨他们的,他知道,然而他心中却有一部分叛逆地抗拒着这个念头。如果房长兴还活着,他就能当面向他挑战,来一场正大光明的公平竞争,但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颓然地用手蒙住脸。他们全都是受命运摆的棋子罢了,逝者已矣,知道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她父亲对他的伤害已经造成,若他仍一味地任过去的锁链紧钳住他,那无疑是傻人的做法。
而玄菱……玄菱何辜?
“玄菱最近怎么样了?”他一会儿后才哑声问道。“她还好吗?”
“不太好。”回答的是连维晴。“我今天中午才见到她,她似乎瘦了一些,看来这阵子都没好好休息过。”
谭森只觉胃部一阵紧缩,但他小心地克制着表情,不让自己真正的情绪显露出来。突然间,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巨大的声响令所有人回过头去,只见房人杰有如一阵风般地冲了进来,脸上杀气腾腾。
“房先生,你不能这样闯进来啊……”秘书急急地跟在后面嚷着。
“人杰?”孙承翰讶异地叫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把话说完了就走,绝不在这儿碍人的眼。”房人杰直直地走到谭森面前,一手揪住他的衣
领,额上暴出青筋。“他妈的,你把玄菱藏到哪里去了?还是你又跑去跟她说了什么,害她一个人躲起来伤心?”
孙承翰见情况不对,立刻过来拉开他们。“人杰,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玄菱不是在幼稚园里吗?”
“是啊。”连雅睛也急急地接口。“我今天中午还和玄菱碰过面。我们吃过午饭后就分头离开了,怎么,她没回幼稚园去吗?”
“她是有回幼稚园去,但是我刚才去接她时,幼稚园的同事说,她早我一步离开了。”房人杰忿忿地瞪了谭森一眼。“他们说,看到玄菱是跟一个男人走的,不是你还有谁?”
跟一个男人离开?谭森猛地一震,立刻向前抓住他的手臂。“和什么样的男人离开?她有说要到哪儿去吗?你有没有打过电话?”
“你少装蒜。”他怒视着他,口气仍然很冲。
“玄菱真的不在这里,人杰。我和谭森一整天都没离开过公司。”孙承翰赶紧解释。“你冷静想一想,玄菱有没有可能和朋友出去了?比如赵东恒或是其他的追求者?”
“不可能!玄菱如果和别人有约,她至少会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不可能让我白跑一趟。”房人杰咬着牙道,恶狠狠地放话,“我告诉过你,最近幼稚园周边不太平静,玄菱随时可能有危险,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血液从谭森脸上全然褪去。他松开了房人杰的手臂,心里的不安逐渐加深。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有人看见吗?”他沙哑地问。
“在我来找你之前二十分钟,她同事说,看见她上了一辆宾士六百的车。”
宾士六百?孙承翰和谭森对看了一眼。他们熟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开这种车。
“连晋源!”他们同时叫了出来。
“爸爸?”连雅晴失声惊呼。“我爸爸去找玄菱做什么?他不可能……”
谭森立刻拿起电话开始拨号。果然,连晋源的行动电话关机,他再打电话到他的公司,秘书说他下午便离开了,也没有交代要去哪里。
放下电话,谭森感到背脊一阵发凉,没来由的升起恐惧。“玄菱的手机还是不通。”房人杰也在同时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