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茉彤回过头去,待看清那个高大的身影时微微一愣。是沙漠!
她站了起来,掩饰不住那抹惊喜和愉悦。他穿着白衬衫,没有系领带,浓密的头发乱蓬蓬的,午后的阳光在他的衣襟和发际漾出一片金光。
她知道自己正忘形地盯着他看,但她就是无法将视线移开。他的神情看来很疲倦,混合着压抑和焦躁,未扣的衬衫领口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然而即使他的外表不甚整齐,他还是有着令她心跳加速的狂妄魅力。
“我……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回来。”她低语道。
沙漠没有说话,黑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停驻在她脸上。她穿着一件简单的蕾丝上衣,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小巧的下颌细致动人,红润的唇畔带着一抹怯怯的笑意,令他的身躯倏然绷紧。
该死,她不该看来如此的甜美迷人!他在心里喃喃咒骂。带着一股莫名想见她的冲动,他草草结束了公事从公司里赶回来,以为她或许会乐意见到他提前返家,没想到却看见她和翁季伦腻在这儿谈情说爱。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我不知道你有访客,显然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紧绷的唇角让官茉彤的笑意渐渐褪去,不明白他为何带着隐抑的怒气。
“沙先生。”翁季伦微微颔首。“打扰了。”
“你太客气了,翁先生。我想茉彤十分高兴有你的陪伴。”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叙旧,我先走一步。”
他说完正要转身,临走前又停下来,一手搂过官茉彤的纤腰,嘴唇如鹰般俯冲了下来,封缄住她因惊愕而微启的双唇。
官茉彤感到一阵昏眩,本能抓住他的手臂做为支撑;仿佛过了永恒——也或许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松开了她。
“招待你的朋友之余,记住谁才是你的丈夫,嗯?”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随即退开身子,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失神地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到心中掠过一抹深沉的失望。她不知道自己期盼着什么,但绝不是这样略带惩罚性的吻,丝毫没有温柔和甜蜜,仿佛只是为了提醒她是他的所有物。他是故意做给翁季伦看的!
“茉彤?”翁季伦试探性的轻唤道。
她回过神来,勉强一笑。“什么?”
“沙漠显然并不十分欢迎我。”翁季伦深思地打量着她。“他那一吻是做给我看的,警告我别离你太近。”
她怔了怔,而后摇头。“他只是在提醒我,别忘了我和他的协议。”她轻轻地说:“别忘了,他娶我是迫不得已。在这之前,他早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却因为他爷爷的遗嘱而被迫放弃。他或许正因此而痛恨我!”
“他有了心仪的对象?”翁季伦讶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她闭了闭眼睛,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他和温黛绫亲昵的那一幕。他是因为这样才疏远她吗?因为她拆散了他和温黛绫?
“你打算怎么办?”片刻之后,翁季伦才犹疑地问道。
“不怎么办。那是他的私事,我没有权利干涉。”她避开他的目光,出神地凝视着前方。是的,她嫁给了他,但他们之间并无任何承诺,她有什么权利过问他和其他女人的韵事?
五年之后,她就可以摆脱掉这桩交易,和他再无瓜葛。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吗?但为何她却觉得困惑而茫然,丝毫没有任何喜悦?
第五章
沙漠将双手枕在脑后,注视着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
连着几个月来马不停蹄的工作,他应该要累得立刻入眠才是,然而他却毫无睡意,脑海中不断地回想起前些天下午,官茉彤和翁季伦双手交握的那一幕。
该死,这不该如此困扰他!他在心里低咒一声。然而随着时间过去,每天晚上感觉她柔软的身躯偎着他入睡,却不能碰触她,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大酷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顾虑什么,以她和翁季伦亲昵的程度看来,她显然并非未经人事;但无论她过去和翁季伦多么亲密,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他拥有每一分他应得的权利!他闷闷地想。
突地,一阵轻微的啜泣惊动了他。他坐起身子,看见官茉彤不安地在枕上翻动着,双唇吐出无声的话语。
“茉彤?”他轻声唤道,拨开她额前一绺被泪水浸湿的头发。她显然还在深沉的睡梦当中,小小的拳头紧抓着床单,泪水不断地由她紧闭的眼睑逸出,交杂着伤心的哭喊。“不,不……妈妈……”
“醒醒,茉彤。”他将她拥进怀里,轻柔地摇晃着她,直到她的颤抖停止下来。“没事了,你在做梦。没事了。”
那个温柔醇厚的嗓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官茉彤微张开眼睛眨了眨,恍惚还沉浸在噩梦当中。当那张男性脸庞映入她的眼里时,她突然清醒了,知道自己正被紧拥在一个强壮的男性胸膛里,她霎时心慌意乱。
“对不起。”她喃喃道,想离开他的怀抱,他的手臂却钳紧了她。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道,低下头来看她的眼睛。“你做噩梦了?”
“没有。”她想避开他的注视,不想让他探知她的内心世界,然而他却用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不允许她逃开。
“告诉我。”他柔和但坚持地道。“你梦到了什么?”
她沉默着,头沉重地倚靠着他的臂弯,感觉他的手温柔地在她的发间穿梭,她逐渐放松了下来。
“我梦到我的父母。”她终于说道,声音因流泪而沙哑。
他静默了半晌。“我记得你说过,他们很早就过世了。”
“是的。”她低声说道,试着逼回蓄满眼眶的泪水。“在我五岁那年,他们因为车祸过世了。我不太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爷爷才告诉我,我和他们原本是高高兴兴的出门,却为了闪避来车,车子失控撞入一片农田里……”
她停了一下,哑着声音继续说道:“为了保护我,妈妈用她的身体帮我挡住了碎裂的玻璃,我毫发无伤,但是她却因此而失去生命。”
沙漠静静地听着,热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头顶,而她感激这样无言的安慰。
为什么会将这些事告诉他呢?她迷惑地想着。此时此刻,他脸上没有紧绷的线条,表情也不似白天那般严厉和难以亲近;他的目光柔和,一绺发丝垂至他的前额,令他看来更添几分邪气的魅力。
“和我谈谈你爷爷。”他呢喃低语。
“我爷爷……我只记得他非常慈祥、非常疼我。”她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我父母过世之后,是爷爷把我带大的。他过世的前几个月,将我带到周院长的育幼院前,请周院长收留我,那年我才十岁。
“如果不是周院长一直鼓励我读书、将育幼院的每一分收入都留下来给我们买课外教材,现在的我不是在西门町打混,就是成为和毒品为伍、令人头痛的问题少女。院长对我而言不止是个长辈,更像是我第二个母亲。”
沙漠没有说话,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脊,感觉体内有一股拉扯、心疼的情绪,那感情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现在他知道育幼院为什么对她那么重要了,因为那儿有她的童年记忆、还有待她如亲生的院长,那几乎就像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