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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水。”迎柏一直牢牢盯住她看,再度唤她。

  是,她的确是若水没有错,那个眉目风情能教人沉醉,嘴角笑靥能令人销魂,旋舞身影能让人忘忧的若水。

  “我不是若水。”楚楚却否认了。

  不!她怎么会不是若水,即使相隔五年,她的发式、穿着、态度都已改变,但她分明就是若水,因为她的发丝依然乌黑,她的星眸依然灿烂,她的身形依然窈窕。



  “是,你是,不过是改了个名字而已。”

  “我已经说过了,我并非‘不叫’若水,而是根本就‘不是’若水,你认错人了。”楚楚说完就想走。

  但比小女孩的呼声来得更快的,却是迎柏的手臂。“不!除非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再不允许你无缘无故的失踪!”

  楚楚闻言一怔,继而扭头瞪视他道:“他们说你现在官拜武锋中郎将,那我就称你为中郎将好了。中郎将,我既已不再是若水,你当然也就不再是昔日的‘森爷’了,请问你,我凭什么仍必须对你言听计从?”

  “‘不再是’若水?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曾是若水了。”迎拍的脸色稍霁。

  “好吧,我承认自己的确曾愚昧过,”她依然没有做正面的回答。“现在中郎将是否就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呢?”



  迎柏这才注意到自己仍扯住她的臂膀,当真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除非……除非你答应我留下来。”迎柏的眼中写满企盼。

  但楚楚回报的,却只是硬将手给抽了回来,外带一丝冷笑,仿佛是在笑他的天真。“我不晓得救了你的女儿,还得被迫留下来。”

  女儿!

  这个字眼同时唤起迎柏的注意力与楚楚的伤恸,使得他的表情愈复杂,而她的心情则愈紊乱。

  “若水,这个女儿其实是——”

  “我不是若水,若水早在五年前就死了,我姓应,名叫楚楚,你可以称我一声应大夫,”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他介绍他的女儿?楚楚气到全身微颤道:“应大夫,这三个字很难叫吗?就因为你愚蠢到会把女儿带到战场上来冒险,所以就连带着连一句‘应大夫’也叫不出来?只会三番两次的叫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名字,你这个中郎将,究竟是怎么当上的!”

  面对她近乎失控的咆哮,小女孩的反应是开始嘤嘤哭泣,而迎柏则一边将女儿抱得更紧,一边说:“这个中郎将,是用对你的相思累积出来的,若非每次一上战场,就想求死,以换取永远的平静,我又怎么会在近年得到‘炽涛’这个新名号。”

  “够了。”楚楚闻言反倒迅速平静下来,脸上不露一丝喜怒痕迹说:“女儿我已帮你送了回来,记住,我叫做应楚楚,是个大夫,不是舞娘,往后你再找我,希望仅为治病疗伤,而基于这个原则,我希望你永远都不必再找我,但愿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痛,逢凶化吉,健康喜乐。”

  “楚楚!”虽第一次改口,但话声依然缠绵,仍旧拨动了她的心弦。

  但更令她觉得脚步沉重的,却是小女孩的叫声:“娘!娘!您又要到哪里去?

  我不要,爹,我不要继续再过没有娘的日子,爹,我要娘,您快跟我一起求娘留下来。”

  “萱萱,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楚楚实在不忍心看小孩受苦,便想要一次跟她解释清楚。

  不料迎柏却抢着说:“思萱乖,娘她不是个大夫吗?这附近受伤的叔叔伯伯不少,娘得失去照顾他们,才能回来,她并不是要离开,你放心。”

  “森迎柏,你!”急怒之下,楚楚竟忽略自己已首度叫出了他的名字。“怎么可以对孩子撒谎?”

  看她一脸认真,迎柏突然心生一念,这次想要留住她,恐怕真得使些手段。

  “楚楚,这孩子名叫思萱,‘萱’代表何意,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

  楚楚硬起心肠来说:“我当然知道,不过她恐怕想错人了,她该想的,应是自己的母亲。”

  “而我一直都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一位身怀异香的女子。”

  “你说什么?”

  “回来吧,楚楚。”迎柏已经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回到我们父女的身边来,我已整整想了你五年,难道你真忍心让我再等下去?”

  “你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五年说长不长,却已足够改变许多事,思萱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你还独身,是不?”

  楚楚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有如此一问,因而立即反射性答道:“自然。”

  坦白说,迎柏问这个问题,抱的纯粹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毕竟算来她今年已二十有六了,一个女人到二十六岁依然独身,尤其是像她这般明艳妩媚的女子,堪称匪夷所思。

  不过反过来说,她到二十六岁犹小姑独处,岂不是或许对他犹念念不忘的最佳证明。

  迎柏一向认为机会不会重来,所以对于任何在乎的事,一直都采取及时把握的做法,若水当年为何爽约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遇到她了,而且仍是自由之身,这一回,他绝不会再让楚楚跑掉。

  “所以——”他热切想做进一步的表示。

  楚楚却冷冷的抢话道:“但你显然已有妻室,而且还生下了思萱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森迎柏,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跟我要求什么?”

  “思萱的母亲早已离开了她。”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贴切说法。

  楚楚难掩讶异。“不会吧!当时她才多大年纪?”

  “一岁半。”重提伤心往事,迎柏亦不禁黯然。

  “难怪她叫做思萱。”楚楚的心跟着被轻轻扯动,但五年前的境遇历历在目,教她如何再接受更加难堪的条件?“人生苦痛难免,尤其是生在这乱世之中,中郎将,我很同情萱萱的遭遇,但这世上无法同时拥有父母之爱的人,却并非仅她一个;我告辞了。”

  “楚楚!”

  “娘!”

  这一次,楚楚没有再回头,依凭的是在心头浮现的另一个小人儿,她的儿子——怀桩。

  而“桩”代表什么,那森迎柏可也晓得?

  隔年春天

  扬州·会稽郡·山阴县·双衣馆

  “嘘,”雪飞霜示意大步朝她走过来的丈夫噤声说:“轻点儿,桩儿刚睡着。”

  端木恺放轻脚步,来到床旁,与飞霜一起俯视小男孩甜蜜的睡颜。“若是我,一定舍不得将孩子托给别人。”

  飞霜确定孩子已然睡熟,才拉着丈夫一路走到四面厅北,假山东侧约六角小亭内。

  “你刚刚那样说,是在怪楚楚狠心吗?”

  “今日的情况,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端木恺低声叹了口气道:“她不是有信来吗?说了些什么?”

  “我帮你搁在书房里了,你没看见吗?”

  “我喜欢你转述给我听。”他从身后环拢若有所思的妻子,满足的贴在她耳边说。

  “懒成这样?”飞霜取笑道,并轻轻摩挲他的手背。“寒衣。”

  “嗯?”

  “我们能帮楚楚什么忙?每次想到她一个人得独自承受那么多,我就好难过。”

  “咦?”端木恺故意逗她道:“以前老变乱吃她飞醋的那个蛮子到哪里去了?”

  “你才是蛮子呢,”知道丈夫是想逗她开心,而她也的确觉得自己幸褔无比,遂打从心眼底笑出来撒娇道:“每天早上都爱赖床,说也说不听。”

  “是赖‘你’,不是赖床耶,夫人。”他渐渐束紧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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