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颤。
而他仿佛也感觉到异样了,身子同样一凛。
四束眸光尴尬地交接。
自从那夜因为嗑了药,两人在意识不清的状况下做了爱後,彼此的关系便变得有些紧绷——至少在肢体接触方面。
这几天,两个人基本上避免有任何肢体接触,偶然不经意碰著了,也急忙分开。
这一切小心翼翼,为的就是避免彼此回想起那激狂的一夜,造成尴尬。
可今晚,为了在众人面前扮好恩爱情侣的角色,看来肢体接触是不可避免了,甚至可能必须有一些亲密动作——「没关系。」燕乔书讷讷地说,「至少今晚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你沾上毒品的,所以像那天晚上失控的情形绝不会再发生……」
「可是如果我不吸毒,又怎能说服杜云丰我对「天堂」产生兴趣,甚至上瘾了?」江若悠反驳。
「你可以假装自己吃了药丸。」他严厉地说,「无论如何不许再碰它!这些东西一次两次是新鲜,再多尝几次不上瘾也难!」
「我知道。」她迅速应道,没再与他争论。
虽然不晓得他为什麽每回提起这个话题总是特别严酷,但她可以感觉到毒品对他而言恍如洪水猛兽。
也许是他曾经因为注射毒品而差点丢了一条命;也许是他身为刑警的正义感使然;也许还有其他更深一层的原因……总之,他对这玩意儿特别感冒,也特别不喜欢她沾染。
是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吧!
事实上有时候回想那个她不小心吃下「天堂」的晚上,她都会忍不住胆战心惊。
她没有把握,如果当时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乔书,是随便一个陌生男子,她是否就能克制自己不那麽放浪形骸。
说不定她还是会主动献身……
天!
一念及此,江若悠不禁呼吸一紧。
幸亏是乔书,幸亏当晚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他,不是别人。
除了他,她不要任何立一他男人,绝对不要——☆☆☆
对杜云丰来说,艺术经纪的生意在这个不怎麽光明的千禧年有逐渐下滑的趋势,尤其在台湾。
前两年台湾经济景气的时候那些有钱人简直可以说一掷千金,为了显示自己卓越的艺术品味不惜砸下庞大资金,到处搜罗值得收藏的艺术品。
事实上在现代这个高度资本主义社会,即便是不该沾染一丝铜臭味的艺术品,值不值得收藏往往也是市场炒作的结果——而台湾人一向是这方面的能手。出身台湾的杜云丰自然也天生具有这方面的本领。
固然有许多富人委托他代为搜罗购买珍贵艺术品,但也有不少人是经由他的暗示而撩起兴趣,捧著大笔资金「敦请」他务必为他们将那些难得一见的珍宝弄到手。
反正资金浮滥,总不成放在仓库生锈,自然是寻求各种投资管道,钱滚钱罗。可现在,景气既然滑落,对那些收藏艺术品只为摆阔炫耀的富人而言,这方面的需求自然降低了,杜云丰的业绩跟著也难看起来。
无法进口艺术品到台湾,等於同时失去另一个赚大钱的好机会,他可担不起这样的损失!
幸亏认识了那个花了两倍价钱买下罗丹雕塑的傻小子——想著,杜云丰不觉微笑起来,半嘲讽的眼光射向今晚化装宴会的主人身上。那小子——正如他现在的扮相,一个傻气又自以为是的唐吉轲德。
他调查过他的背景,自高中毕业从台湾移民到奥地利後,在因斯布鲁克某个三流大学毕业後不久便搬到维也纳来,一个人过著花天酒地的日子。
不晓得他那个曾经身为台湾警界高官的老头究竟留下了多少遗产,不但让他能在维也纳住得起一栋豪宅,还能到处参加社交宴会、乱买艺术品。
如果不是贪污,杜云丰很难想像一个高级警官能累积那麽多财富。不过这当然很有可能,贪污受贿在政界、警界一向常见,台湾也不例外。
也许这个败家子就是靠著挥霍他老头贪污得来的财产度日吧。
即使有朝一日败光,他还有个自己开公司的姊夫可以靠,反正衣食肯定无忧。杜云丰微笑。这种浪荡堕落的败家子一向是他的最爱,不论推销艺术品或「其他玩意」,他们几乎总是来者不拒。
何况燕乔书还有那个比他还单纯天真的傻情人呢!
为了讨好那个他所谓的「救命恩人」女友,他八成会不惜一切吧。
那个傻女人似乎对「天堂」十分迷恋,光是今天晚上已经问过他好几回她要怎样才能得到那些药丸,尤其在她回台湾以後。
「Josh答应他姊夫回去台北公司帮忙,我也必须回台湾工作,我们回去以後可能就没什麽机会常到欧洲来了,所以……」她嗫嚅地说,一副不好意思发问的模样。
他替她开了口,「你想知道从台湾是否能买到「天堂」吧?」
「嗯。我可以邮购吗?」
傻问题!一听就晓得她从前绝对没有沾染毒品的经验。他最喜欢这种人,他们只要一开始吸毒,往往便是最疯狂的一群。
但他没有露出心底的嘲讽,只是朗朗一笑,「我从来不知道「天堂」可以邮购。」
「那我该怎麽办?」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他故意装傻,「我再帮你打听看看吧。」
「你愿意帮我打听?」她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那就麻烦你了,Richard.」「不客气。」
只要你的男人多掏钱买些艺术品,我自然就有办法把那些小药丸弄给你。他在心底补充,可脸上不动声色,继续跟她跳著舞。
直到上装内袋的行动电话铃声震动他的胸膛。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他对她致歉,两人移到大厅一角,她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啜著,他则接起电话。
☆☆☆
「他到花园去了。」江若悠将燕乔书拉到角落,悄声说道。
「你说杜云丰?」
「嗯。」她颔首,「他刚刚接了通电话,脸色不太好看,挂电话後就说有急事必须处理,要找个安静地方打几个电话。」
「那还等什麽?我们也跟去看看啊。」
☆☆☆
「……你说他们都取消订单是怎麽回事?」幽暗的花园里,强自压抑的怒吼虽不高亢,却仍清晰可闻,「……该死!简直打乱我全部的计画,要是那些雕塑都没人要,我拿什麽理由把东西运进台湾……嗯,我知道了,叫那些工人都先把手边的工作停一停,等我回去再说!」
狠狠挂断电话後,杜云丰再也忍不住高声诅咒的欲望,他伸手爬梳著头发,烦躁的表情显示他对突如其来发生的意外十分伤脑筋。
他闭上眸,深深呼吸,不停告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事情一定有转圜馀地,一定有某种方法让他能将那批艺术品运回台湾……
「该死!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把那些东西运进去,否则连「天堂」也进不去了……」他喃喃,耳膜忽地遭一阵细微声响袭击,他一愣,全身僵硬。
「谁?」他问,语气含著严厉的威胁意味,锐利的眼眸四处扫射。
没有人回应,只有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他蹙眉,怀疑自己方才对著电话怒吼的话全被人窃听了,脸色更加铁青,右手探入胸口,摸索某种冰冷的金属,一面迈著小心翼翼的脚步,往声音来源处走近。
待确定草丛後头的激喘声来自於何人後,他不禁一阵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