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突然配了?你不是一向怕眼睛里有异物的感觉吗?」
她不语,只是冷哼一声。
他蹙眉,忽地灵光一现,「该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吧?」他记得自己总是嘲笑她戴起黑框眼镜看起来十足像个老处女,她该不会一直放在心上吧?「若悠,我不是故意嘲笑你……」
「停!」江若悠锐声止住他,「话说都说了,别装绅士反悔。恍她睨他一眼,红唇噘得更高。
他愈看愈觉得这样的她好可爱,「其实你不戴眼镜真的很好看,眼睛更大、更漂亮了。」
他突如其来的赞美似乎令她颇为尴尬,眼睑一落,两朵红云飞上脸颊。
见她忽然羞涩的模样,他语音放得更柔,「你昨晚没睡好吧?都有黑眼圈了。」「我这是天生的。」她扬起眼睑,半真半假地瞪他,「所以才戴眼镜遮掩嘛。」他不与她斗嘴,只是浅浅一笑。
她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你刚才干嘛故意装睡整我?」
「好玩嘛。」他轻声笑,没跟她多做解释。
「你就爱整我。」她埋怨道,半晌,忽地站起身来,「算了,看在你身体不舒服的份上,本人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一面说,窈窕的身子一面往外走。「你去哪儿?」他忍不住喊,奇怪自己的语气竟隐含一丝焦急。
「我煮了营养稀饭。」消失在门扉外的身子忽然又旋回来,双手搭在门边,只露出一张精灵脸庞,半邀功半炫耀地灿笑,「你等一等,我弄给你吃。」☆☆☆
「来,吃吃看吧。」
燕乔书闻言,瞥了充满期待的江若悠一眼後,眸光落向她手上紧捧的塑胶碗,「这是什麽?」他问,微微狐疑。
「营养稀饭啊。」江若悠灿灿一笑,「我加了蛋、火腿丝、碎牛肉、葱花,还洒了一点点胡椒粉,应该很好吃的,你试试看。」她在碗里舀了一匙,直直递向他。
燕乔书直觉想躲,高中时品尝她家政课时失败作品的恐怖依旧记忆犹新,他瞪著朝他逼来的汤匙,一时间不知所措。
「吃吃看嘛,人家可是熬了一个多小时呢。」
「你确定这玩意儿……真的能吃?」
「当然可以!」她横眉竖目,「别小看我的厨艺,燕乔书,煮个稀饭而已,还不至於把你毒死吧。」
那很难说。
他在心中喃喃念著,记得高二那年试吃了两个她做的蛋塔,就让他腹泻了整整一晚——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若悠,你知道吗?其实我……不饿。」他说,正庆幸自己终於找到藉口免除品尝的厄运,肚中随之响起的咕噜声立即戳破他的谎言。
「你饿了。」江若悠勾起唇角,不怀好意地朝他一笑。
而燕乔书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认命,吃就吃吧,大不了再折腾一天而已,没什麽大不了。无论如何,这也是若悠一番心血,他总不能就这麽无情地漠视吧?
一念及此,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定壮士断腕,「OK,我吃。」
江若悠眼眸一亮,「放心吧,绝对很好吃的。」一面说,汤匙一面半强迫性地送入燕乔书嘴里。
他差点呛到,轻轻一咬,两秒後,才顺利将稀饭咽了下去。
「怎样?」她问,嗓音虽然轻快,燕乔书却听得出其间隐隐潜藏几分紧张。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故意闭上眸,装作仔细咀嚼,「这个嘛,稀饭有点凉了——」
「因为放了一阵子了嘛。」她连忙解释,「味道呢?你觉得怎样?」
「嗯,饭煮得挺烂的——」
「因为怕你这个病人咬不动嘛。」
「至於这些配料嘛——」
「燕乔书!」她仿佛终於忍受不住他的有意逗弄,拉高了语调,「你一次说完行不行?这样一字一句的,你存心折磨我对吧?好吃,不好吃,一句话搞定!」「一句话?」他眨眨眼,真想继续逗她。
「就一句话。」
他微笑望她,好半晌,才扬起慢条斯理的嗓音,「……好吃。」
她一愣,仿佛不敢置信,「你说什麽?」
「我说好吃。」他闲闲重复。
她望著他,好一会儿,嘴角终於荡起柔柔浅笑,「来,再吃一口吧。」
她一匙接一匙地喂著,他也一口接一口乖乖地吃,当塑胶碗见底後,她搁下碗,突如其来一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他一愣,「告诉你什麽?」
她直视他,嘴角缓缓扬起诡异的弧度,「为什麽吸毒?」
「吸毒?」他心一跳,但仍决定装傻,「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昨晚自己承认的!」
「我没有吸毒,只是注射毒品。」
「燕乔书!」她简直气绝,「你以为我跟你玩文字游戏啊?」
「我知道你并不想跟我玩,若悠,我其实也不想跟你玩。」他凝望她,语气忽然显得正经,「我只是……有我的苦衷。」
她不语,只是静静凝睇他。
「若悠……」
「不必解释了,我懂了。」
「你真的懂?」
「嗯,肯定是必须保密的任务吧。我了解。」她善解人意地一笑,「没关系的。」
「若悠……」
「我再帮你盛一点本人特制的营养稀饭吧。」她翩然起身,仿佛躲避著他。他痴痴望她,直到她窈窕的倩影消失在门扉外,终於幽幽叹息。
这个看似粗线条却又体贴的女人啊。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麽办。
可他不晓得,走出他卧房的女人同样也拿他没办法,身子之所以匆匆旋出他的视界,是为了掩饰倏然泄落满颊的泪水。
☆☆☆
在床上躺了一夜一天,燕乔书逐渐恢复了体力与精神,到晚上已能下床吃江若悠叫来的外卖中国菜。
幸亏她没再继续坚持他吃她亲手做的料理,早上味道不错的营养稀饭是幸运,中午还能下咽的鸡汤是奇迹,他可不奢望她能变出第三道令他惊喜的拿手菜。她仿佛也有自知之明,鬼祟地朝他一笑後便从电话簿里挑出了一家外卖餐厅,拨了电话後将话筒递给他要他将她点的菜翻成德语。
他流畅的德语似乎令她颇为惊奇,频频对他投以赞赏的眼光。
他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拜托,我在这里好歹也住了十年,会讲德语是应该的,好吗?」
可她却还是笑望著他,「不简单耶,乔书,我发现你会讲三国语言,中文、英文还有德语……啧啧,其实你也能算是个人才了。」
「嘿,Lady,你说这什麽话?」他瞪她,「什麽叫我「也能」算是个人才?不是我吹牛,这世上跟我一样文武双全的男人还不多呢。」
「是吗?你文武双全?」她一挑眉,明眸将他从头溜到脚,再从脚瞧到头,「我怎麽看不出来?」
「因为你近视嘛。」他半讽刺地说。
「得了吧,你这样的男人也能叫文武双全?音乐不行,文学不会,跟几个三脚猫打架会被划一刀,连注射毒品都可以搞到差点没命……」江若悠蓦地一顿,注意到他的脸色在她提起毒品这两个字时一阵阴暗,「放心吧,我不会逼问你有关昨天晚上的事的——」她撇撇嘴,故作不肩,「我这人大方得很,你不想告诉我就拉倒,我才不在乎呢。」
他微微一笑,听出她语气虽是带著嘲讽,可仍隐隐蕴著温柔的谅解,心脏不禁一牵。
她不但不逼问他,还故作潇洒要他安心。
其实他何尝不明白?她肯定满腹猜疑、焦急,又担心又难过,可知道他不愿说,便不再继续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