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砰!”
原本前一秒还沉浸在自己带点酸又带点甜的回忆里,可下一秒,范聪美却被身边一声极尖锐的噪音给拉回现实。
“小心!”唯恐范聪美受到意外波及,柏玮仁快速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原本这刚好让她“玫瑰色遐想”梦想成真,但是等她回过神,意会到发生什么事之后,却忍不住叫了出来。
“老天!那是我的车耶!”
眼前是一辆可能因为酒醉而超速驾驶的轿车,原本行驶到他们身旁时刚好偏了角度,结果撞上了范聪美停在停车位上的轿车。然而撞车之后,肇事轿车并没有立即停下,反而加速往前面的十字路口疾驶而去。
见状,范聪美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地离开柏玮仁的庇护,拔腿就在人行道上奔跑起来。就在她冲向前追缉那辆肇事轿车时,正好目击那辆车继续在十字路口擦撞了一部摩托车。
“什么东西!撞了人居然还不停下来!前面的帮我记住那辆车的车牌──”
范聪美一边跑一边大叫,并且辛苦地避着数辆挡在人行道上的车子。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刺,且边跑边把落在脸上的雨水擦去。心里飞快地想着,这下肯定是拦不下车,不过……最起码要让她把车牌记下来。
“啊!”谁知道闪过了一车又一车,却避不开地面上的窟窿,范聪美奇准无比地一脚进洞,人也跟着扑倒在湿淋淋的地砖上。
就在她人还没从脚踝传来的疼痛中清醒时,便感觉到一道黑影从自己头上飞过。她抬脸一看,居然是柏玮仁。
她看见他以相当敏捷的动作在机车阵中穿梭,待穿越斑马线之后,他的身影才在对面的人行道慢慢停住。
拭去脸上的雨水,她的眼睛盯住那似乎正在打行动电话报警的人,但脑子却怎也甩不开一匹羚羊跳栅栏的影像。五分钟后,那匹羚羊再度穿越斑马线,朝着她走来。
“妳没事吧?可以站起来吗?”他在她身旁蹲下,想扶起她。
“喔!哎哟──”聪美摇摇头,皱起眉。“我想……有事。”
☆ ☆ ☆
医院急诊室
“我自己可以啦,你回去上班吧!”
“别说话,深呼吸。”
“我都几岁了,不会死啦!”尾音变调。
“真的吗?”
“呼呼……对啦!都……都三点了啊──”又变调。
“三点了?”已经这么晚了,他们连中餐都还没吃。
“你自己看时钟嘛!轻……轻一点!轻一点──”忍不住那股刺痛,范聪美使劲抓住身边人的手臂,只差没张嘴咬下去。
“三点就三点吧,我等一下打个电话回饭店,请个假就好了。”其实,他即使想走,也没办法走,因为某个人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让他没办法离开。
“对不起,害你没办法上班。我……啊!医生,可不可以不要再‘ㄑㄧㄠˊ’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再怎么耐痛的人,也忍受不住把骨头挪回原位的痛,从没脚踝脱臼过的范聪美,早已泪眼汪汪。
“差不多了,等一下让护士包扎好就可以走了。回去以后要尽量休息,脚抬高,小心不要再扭到脚踝,否则会不容易好喔。三天后再回来医院换药。”早已习惯病人的鬼哭神号,虽然范聪美叫得很难听,但是医师却依旧面无表情。
听完,范聪美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抓着柏玮仁的手不放。她对他苦笑了一下,这才悄悄把手放了开去。
在等待护士包扎的期间,她频频望向柏玮仁,见着他也不时看向自己,她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回想起三个小时前,他居然背着她在雨中招计程车,即使他以前曾是篮球校队且当过兵,而现在当了西点师傅每天也要揉不少面团,但是,他肯定从没夹带过像她这么大颗的“球状物”,和背过这么大团的“面团”。
那时候要不是她忙着哀哀叫,要不然她铁定可以看见他背她时咬牙切齿的模样。
“可以走了。”一会儿包扎好,柏玮仁说。
“小姐,请问有没有轮椅?”坐到床沿,范聪美问那帮她包扎的护士。
“有,就在……咦?被推光了。”护士指向某处的手又缩回来。
“没有了?”这下麻烦了。
“我背妳吧,计程车急诊室外面就有了。”
“啊?不用啦……我用跳的好了。”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被抓着搭上他的肩,在护士羡慕的目光下,被柏玮仁背出了急诊室。
这种羡慕让她有点不安,因为他的体贴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心慌。
扶她坐上计程车,柏玮仁跟着坐进后座。
“脚放在我的腿上,比较不会再碰到伤处。”柏玮仁主动去搬动范聪美的脚,一切动作就是那么自然。不过当他发现范聪美一直注意着自己时,他补了一句,“人的手比任何一种固定架都聪明也柔软,以前我都是这样做的。”
以前?是指他打篮球的时候吗?他都是这样对他的队友的?很可惜那时候她没有发现他这温柔、细心的一面。
原来女孩和女人的视野竟相差这么多,不过很有趣的是,结果却是相同的,她们同样会因为异性的好而有所感。
“阿美,我可以这样叫妳吗?”
“什么?”范聪美猛一抬头。
“我可以叫妳阿美吗?”其实,他从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叫她了,只是因为别扭,从没开过口。
他看着她圆圆的脸。
“随……随你便,那我以后就叫你阿仁好了。”
柏玮仁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脸往车外看了一下,又开口:“妳的车……”
“我的车……”他们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
她扯扯嘴唇,停了几秒,接着说:“你的访问……”
“我的访问……”
怪了,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默契了?
“妳要说什么妳先说好了。”
聪美翻翻白眼。“不,让你先说。”
“妳先说吧。”抬抬下巴,柏玮仁示意让步。
“你先说啦!”瞪住他,然后从眼睛瞄到鼻子、嘴巴,然后再瞄回眼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直到最后,她妥协地吐了一句:“好啦好啦,我说就我说。”
“好吧,我说就我说,我……”没想到两人还是异口同声。
这是什么情形?板着一张脸,范聪美好久说不出话,直到柏玮仁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哈哈哈!”他看见范聪美脸上也露出微略不自然的笑,这才宽心大笑开来,还习惯性地拍了两下大腿。
“啊!你干什么啦?痛死我了!”脚掌被人当成大腿拍,范聪美是痛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问妳,妳这六年过得好不好?”
第七章
是啊,他这六年过得好不好?其实,她想问的,不也是相同的一句话吗?哪里知道两个人可以“玩”成这样?
不过也多亏这次的意外,她和他之间原有的陌生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还不到“一笑泯恩仇”的地步,不过起码也褪去了所有不自在。
那天在他送她回家的几十分钟时间里,他们把修车子、作访问、到警察局作笔录的事都讨论过了。接着,他跟她聊了这几年国外念书的点点滴滴,而她也和他聊了这几年念大学、毕业进入杂志社工作的一切。
碍于时间不长,林林总总谈的还不够多,但却也让两个人曾经中断的记忆,重新衔接了起来;除此之外,连他们的生活,也慢慢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