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回廊,廊上挂着一幅“叛逆的青春”,让方彦怔忡了不少时间。
这幅画描绘一名叛逆少女的野性,画里的女孩头发染成五颜六色,一头鸡窝,超短的热裤露出两块屁股肉,上半身是一块破布——小可爱,手上抓着一瓶铁乐士,正在荼毒一辆红色的跑车,旁边有一名充满愤怒的男子抓着她的手……
这个画面……
故事回到相识的最初,这是他们相遇的情景,他的心受到猛烈的撞击,有点招架不住。
“走了啦,看那么久干什么?”裴相琳不耐烦地将他拉离回廊,进入偏厅的第一个展画区。
这个偏厅是专门开辟来展画用的,里头设计了无数个回廊似的空间,有点像迷宫,但却是有条理跟秩序的,让赏画的人可以一幅一幅好好的欣赏,不会错乱或错过任何一幅。
第一个展画区里挂着一幅“迷惑”,画的背影俨然是个大客厅,屋子里一片凌乱,像个战场,叛逆少女满眼迷惑的注视着站在门内的男子,那男子一身的浪荡气息,头发像稻草,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衬衫衣襟敞着,领带歪斜,眼里的不屑充满轻佻讥嘲……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质是这样的狂野、轻佻、浪荡,而她却把他的神韵紧紧地抓住,那种轻蔑的眼神,轻佻讥嘲的笑容……然,最令他震撼的是她眼中的那抹迷惑,那种茫然与困惑,以及一种莫名的悸动,完完全全地描绘生动,他就是这么吸引住她的?!
方彦张着嘴大喘一口气,转身冲向第二个展示区,这幅描绘的是他在浴室里帮她“洗嘴巴”的那个画面……然后是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
他的目光停在最后第二幅,是她要走的那天,站在客厅中央望着他的画面,她眼里莫名的期待狠狠地揪疼他的心。
他竟然现在才看出她当初的期待,期待他开口……
“老天!”他差点失控,泛红的眼眶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即将溃堤的泛滥。
目光转向最后一幅,这幅名为“悲伤”,是他没见过却可以感受到痛苦的一个画面,画里的她坐在小空间的房子里的地板上,握着彩笔,一脸颓废,身边一团的乱,那种委靡、颓废与痛苦,在在地展现在画布上,却深深刺进他的心口。
他的泪无法抑制的滑出眼眶,猛转身奔了出去。
裴相琳不明就里,追了出去,却因为绊到裙摆而差点摔倒,幸好一只手臂即时解救了她,抬腿却已追不上方彦的脚步。
方彦奔出会场,用力抓住潘群,也不管群众纷纷投来的侧目,激动地大声问:“维莲呢?”
潘群的焦急是写在脸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真是急死人了。”
方彦等不及让人备车,拔腿开跑,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国父纪念馆。
夏维莲静静地伫立在方式企业大楼前,身上穿着一袭淡蓝纱袖的长礼服,合身的剪裁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姿,长发简单地梳成一个高雅的髻,更衬托出她的优美,而她灰色眼瞳里的忧郁则形成一股让人迷惑的哀愁,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画今天开展,她是正主儿,本来应该提早到会场的,谁知道在跨上计程车前竟临时改变主意,不由自主地就跑到这里来。
她不是想逃避那个画展,而是想亲自邀请他去观赏,那些画全是她对他的感情,以及在国外五年的思念之情,一切全为他,没有他,这一切就失去了意义。
方彦,如果咱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默契的话,就请你出现吧!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管了,不管你有多虚伪,不管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爱我,不管你身边到底有多少女人……我都决定要回到你身边,只要你出现,给我这个机会,我要带你去看我的画,让你知道我有多深爱你,方彦……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搭上她的肩,她身子一僵,激动的情绪瞬间沸腾,猛然转身,“方——”不是方彦,是于浩升。
“果然是你!”于浩升爱笑不笑的,“刚刚看见你背影,我不敢太笃定,因为你的画今天开展,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里,但一走近,你那种孤乖融合着艺术的特殊气息让我确定是你,只是还是很惊讶,今天这样的日子你竟然出现在这里?”
夏维莲低了低头,“我……我想……”
于浩升不等她说完早猜透她心思,“方大哥不在公司。”
她灰色的眼睛立即染上一抹失望。
浩升兴味地勾起唇,戏谑道:“你的画册我看过喔,真不简单,竟用画来描绘自己的感情世界。”
夏维莲脸色微红,露出期待,“他也看过画册吗?”
“你的邀请卡是发给他的吗?”浩升促狭反问。
她脸色瞬间黯淡,摇头。邀请卡是发给方颌的,不是他。
“那就对了,既然邀请卡不是发给他,他怎么会有那个荣幸看见你的画册?”他刻意顿了一下,用轻佻玩味的口气说:“不过我在想,没有荣幸看那本小小的画册应该无所谓啦,只要有那个荣幸欣赏到真正的画作就行了。”
夏维莲赫然抬头,用眼神询问他话中的意思。
看她这个样子,他实在不忍再逗她,干脆实话实说了,“咱们总经理今天约了大客户抽不了身,‘特派’咱们广告部门的经理前去参加您的盛会——”
夏维莲不等他说完,已经激动的抓住他身上的西装,“你说什么?!”
“还要再说一遍啊?”浩升做出苦瓜脸。
“他真的去看我的画展?”夏维莲有说不出的激动。
“准九点出发。”浩升挤了下眼。
夏维莲松手,呆了两秒,转身提起裙摆往马路跑。
“我送你过去吧!”浩升大声喊。
“不用了。”她大声回喊,拦了部计程车跳上去。
他去看她的画展,他现在在她的会场里引她起伏的情绪时起迭落,不太敢置信这是真的,但浩升不会骗她,她知道。
不敢想以那些画就想网罗他的心,但她知道自己的心是属于他的,永远都是,没有他就没有快乐。
赶到了会场,潘群还在望穿秋水,这会儿看见她出现,迎了上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他怕她出事,担心得头发都快白了。
“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耽搁了。方……”她顿了下来,稍稍顺口气,提着裙摆的手微微颤抖着,满眼的期待,“方彦他是不是来了?”
潘群遽然沉下脸,心头充满了窒闷。他为她担心成这样,她一来就只关心那个男人有没有来的问题!
“他来过,不过很快就离开了。”他低冷地说,语调与斯文谦恭的外表格格不入。
离开了?她愣了两秒,立即被不愿见她继续想太多的潘群拉入会场,并一下子被人群所包围……
方彦在夏维莲租的那个小套房前激动敲门,而里头一直没有回应,急得他差点就找锁匠来开门。
邻居听见声音开门探头出来,一脸的烦躁,“不要敲了,吵死了,夏小姐一早就出去了,里头没人。”然后用力地甩上门。
方彦怔着。一早就出去了,可为什么一直迟迟未到会场?难道出了什么事?几百种可能性划过脑际,他心惊胆跳,就是抓不准她会发生什么事,只是无由地感到害怕,最后还疯狂地拨了台北市各大医院的电话,一一询问有没有夏维莲这号病人,直到最后一家医院告知未有这号病人存在时,他的心才稍稍地放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