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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人咽了下泪,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求得谅解的,回头对母亲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离去,在跨出老旧残破的客厅时,回头深深看了夏维莲一眼,然后消失在门外。

  夏维莲靠在方彦怀中,笔直地瞪着那女人消失的背影,待一切回到平静,泪却滑了下来,却咬着牙拼命压抑,不愿自己软弱嚎啕。

  她跟她是一样的,一样的无情无义,害死了外婆,她们是一样的,一样的……

  方彦叹息一声,将她紧拥入怀,低沉的嗓音柔柔地在她耳边回荡,“哭吧,好好的哭一场的吧!”



  但她依旧不愿放声嚎啕,她没有资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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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午后,离别带来了感伤的愁绪。

  夏维莲拎着行李下楼,环视房子一周,野菊跟在她后头,依依不舍。



  她将行李搁在腿边,转身对野菊笑,“野菊,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我会想念你的。”

  野菊红着眼眶,可惜是个哑巴,想说的话无法说出口。

  两人同时伸手拥抱对方。

  门外响起方彦跑车驶近的声音,她放开野菊,“我要走了,你保重。”她提起行李,走了出去。

  意外地,从跑车里下来的人不是方彦,而是于浩升。

  她顿了一下,有些错愣,“方彦呢?”他明明说好要送她去机场的,怎么是浩升?

  于浩升现在已是方彦的左右手,就是坏坏地染上方彦的邪气。“他怕会哭,不敢来。”

  夏维莲笑了出来,看着他将行李放入后车厢,然后坐进前座。对野菊挥挥手,车子便驶离。

  “说真的,他为什么派你来?”夏维莲转为认真。

  “他说临时有重要的事,所以不能亲自送你去机场。”浩升沉稳地操控方向盘,一边笑答。

  “他说?”夏维莲侧眼睨他。

  他坏坏地笑,“是,他说。”

  夏维莲沉着眼瞅他,轻问:“那你说呢?”

  “要我说?”他笑得更坏。

  “是,要你说。”她却认真。

  车子转了个弯,停在十字路口,红灯正亮,“我说他根本是个缩头乌龟。”

  夏维莲皱起眉头,侧眼询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缩头鸟龟干嘛躲在办公室不敢来送?”他嗤鼻。

  夏维莲瞪他一眼。真是近墨者黑,不仅说话的态度像,连表情都像,到了国外她得传真给野菊,叫她看好这小子,免得他跟方彦同流合污。

  她反倒一笑,释怀地靠进椅背。

  她了解他就像他也了解自己一样。

  昨夜一夜没睡,就担心着他今天送她去机场,她会因为离不开他而临时改变主意不出国,所以知道他也是这样,他是怕到了机场依依不舍,不是她改帝主意,就是他开口求她别走,所以干脆别来送,这样就不会有问题。

  真有默契。

  她失笑。

  “他不来送你你还这么开心?”浩升狐疑地瞅她一眼,车子驶出十字路口。

  “你不懂的。”她挥挥手。

  那份相知只有他们自己懂,外人岂能明白?尤其是这个笨蛋。他跟野菊之间,要不是她全力撮合,他现在恐怕连边都沾不上,哪能有事没事牵牵小手、亲亲抱抱?他懂什么?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真是奇怪的一个人,老是阴阳怪气的。

  “我才懒得对牛弹琴。”她白他一眼,目光看向车外。

  这一去不知道要几年?离别的愁绪在心里翻动,她是想见他的,但知道不能。人心都是脆弱的,最禁不起的就是离别,而既如此,何需徒留伤感?

  再见了——方彦,再见了——台北,再见了——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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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年过得平平顺顺。

  她学的是广告,却无由染上艺术气息,爱上美术,成天学人家涂涂抹抹挥笔泼墨,却也有模有样。

  感谢现代的科技,让联络方式突破距离带来的生疏,上网打打电子邮件,想他的话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礼尚往来,感觉好像并不相隔那么远,就是讨厌见不到面。

  第二年,她意外地以一幅“孤独”得到美国全国大学的美术奖,从此受到该大学美术教授的青睐,收为门徒,名声也因此在各大学的美术系响亮起来。

  虽说广告多少与美术沾了点边,但毕竟是不同的发展方向,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决定往艺术方面发展,全心投入。

  那幅“孤独”描画的是一拾荒佝偻老人的背影,破烂的三轮车跟旧报纸,以及一些瓶瓶罐罐做前景,天空灰蒙蒙一片,苍凉的笔调挥洒出真正的孤独与寂寞。

  无疑的,画作里的主角正是她死去的外婆。出国的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不想起外婆,想她是如何省吃俭用,耗尽一辈子的光阴为她存下一笔为数可观的留学费用,那种感念与悲伤无处发泄,就这样挥洒了出来,没想到竟然得奖。

  是外婆在天之灵冥冥中保佑着她吧?然,像她这样不孝的“女儿”,她为什么还要保佑她?

  已经学会不落泪,但一个人的日子总是孤寂,偶尔掉掉眼泪算是一种情绪抒发,有时候一边打电子邮件给方彦就一边哭,说着“我好想你”,幸好见不到面,否则让他看见她哭得那么悲惨岂不丢脸?

  把自己得奖的相片寄了回去,他要方彦为她高兴,她跟他这一生都要快乐、患难与共的。

  等我着吧,等着我回去逼你交出成诺,方彦,这辈子你是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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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她从国外寄回来的相片,方彦笑着,满意、神气,这可是他未来的老婆。

  她的头发留长了,平添了一股飘逸,尤其染上艺术气息,加上孤乖个性,便形成一种飘忽不定的魅力,媚、倔,也美、亦狂,这种艺术家恐怕不大好伺候。

  他笑了出来。

  她说要改往艺术方面发展,他不反对,因为她有潜质,值得开发,最主要是,她有兴趣。

  已经一年多了,有时候他真想买张机票飞过去看她,就是看看也好,却又怕,怕见了以后就分不开,只好作罢。

  浩升敲门走了进来,爱笑不笑的,“在外头就听见你的笑声,什么事这么开心?”他知道他刚收到夏维莲的信,却装作不知情。

  方彦笑着将相片递出去。

  浩升睁大一双眼睛,确实讶异,“全美大学的美术奖耶,这家伙竟然有美术细胞?!”看她老是懒懒的,说起话来阴阳怪气,这种人……突然一个恍然大悟,呵!这种人不正符合那种怪怪艺术家的怪脾性吗?

  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看她将来在这方面会有所成就。”方彦满意地笑。

  “只怕会变得更阴阳怪气。”浩升很有见地地批评,将相片递回给他。

  阴阳怪气?她在浩升眼里是阴阳怪气的,怎么他一直不觉得?他只觉她叛逆,乖戾,而且淘气。是因为相处模式不同,所以感受也不同,因此看法也不同?

  “她很有这方面的潜质,但这笔调……就是悲了点。”他继续看着相片,颇有感触地说。

  “你也懂艺术?”浩升呵了一声,颇有嘲弄意味。

  这公司上上下下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就这于浩升一个,当初宠他真是宠得太过分了,这家伙。

  方彦白了他一眼,“我是不懂,但人家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算只是看看热闹也感觉得出来那种悲伤啊,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浩升耸耸肩,确实没感觉。

  真是对牛弹琴。但他之所以感觉得出来,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内心,明白她对外婆的那份感念思怀,所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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