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人走后,男子慵懒地仰着头靠在椅背上。
高中毕业后,凭着父亲是某家企业公司有名的总经理,优渥的家庭背景,加上身为家中老么,上头有哥哥顶着,他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压力,便借口想要开扩视野,乘机到国外游学了三年。
与传统含蓄的中国人不同,开放的气息到处洋溢着,那三年,他可是彻彻底底地玩疯了,一头栽进堕落的行列里,每到夜晚,就是寻欢的时刻。
像这样的店,他也去过不下数十次。或许是他东方的面孔引人注目,更甚者是他俊挺的容貌之故,自动上门的人不计其数——不论男或女。
到嘴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他可不搞柳下惠那无聊的一套,也不是崇尚洁身自爱的忠实信徒,只要对味,男或女他都不在意;只要他们的身体能够慰藉他饥渴的灵魂与肉体。他贪恋人体身上传来的温度,尤其在激情中,看见对方沉醉痴迷的堕落模样,听见那属于罪恶的呻吟声,仿佛更加证明他的存在,而他也就更乐此不疲地沉迷在游戏当中。“Onenightstand”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只要上了一次床,他对那人的兴趣就像火箭冲上云霄般,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便已消失。
幸好外国人生性洒脱,既然别人不感兴趣了,那就拍拍屁股走人,何必自讨没趣,而他也就不用费心思想着要如何甩掉他们。
说他滥情?No!相反的,他才对那些假道学的人嗤之以鼻!人活得那么矜持、压抑有何屁用?到头来真能替你换来什么?送上一块“贞节牌坊”,以示无限敬仰吗?他可不要一块只能拿来当作柴烧的无用东西。
若是世界末日到了,他可以想象那些人在灭亡之际,必定后悔自己一生的平淡无奇。何况每个人不都背负原罪而生,血液里流窜着邪恶、黑暗的因子,终其一生都在寻求救赎吗?他只是表现最原始的自我、最真实的他罢了。
对他来说,道德是种名目,伦理是种枷锁,是世人径自为所有感情妄下注解,进而建立一套死板的公式与标准罢了,若超过了该有的界线,就是罪人。
真是既肤浅又好笑呀!他才不管那些,他只要活得尽兴,将炼狱当成天堂,日子就会变得好过了些。
可惜这样放纵的日子在他一塌胡涂的成绩单,及出席日数不够的申诫单被寄回家中时,勃然大怒的父亲便亲自将他捉回台湾,就此结束了他游学的生涯。
一回来,父亲就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什么付钱让他去国外可不是要让他玩疯天的,还搬出他那些成材的哥哥们来压他。还说什么不但浪费了他的钱,还丢了他的脸,要他考间大学,将他那些钱赔回去……
哼,到头来还不是心疼他的钱而已。对父亲来说,赚更多的钱是他最重要的人生目标,而用在儿子身上的教育费要花得值得才行,因为将来他要靠儿子帮他赚更多的钱。而所谓的母亲,只是父亲的附属品,是个有传统美德的好太太。对于父亲的冷落,母亲逆来顺受,对于他游学时的荒唐,她全未表示什么,只因女人不能插手男人之间的事。算了,反正他与母亲很少亲近,他凭什么期待一趟游学回来,母亲会有戏剧性的转变,能对他表示一下对儿子的关心?
父亲既然觉得丢脸,那他就考上第一有名的大学堵住他的嘴,让他脸上有光,然后在学校附近租了层公寓,以用功为挡箭牌,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个月一次的抽查,他就勉为其难地扮演父亲标准中的好儿子,好满足他的虚荣心。三年的游学,让他比其他同学还大上两、三岁,在他看来,他们都是毛毛躁躁的小毛驴;本以为会有些问题,没想到那些小毛驴直将他当老大哥似的,对他尊敬不说,还凡事都以他的意见为指标。
如鱼得水的大学生活,只少了些刺激。他可不会笨得随便去招惹那些上了床便将你当男朋友看待的古板女孩,他要的是两情相悦的肉体关系,合不来则散,不会死缠着他的女生。只是中国女孩的观念仍保守,开放又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人,少得不够满足他如黑洞般的欲望,不够填满他心底无限的空虚,不够让他每天每夜都能感觉到人类最温热的体温。至于韩铃,她仅是他玩弄魅力的对象罢了,只要说几句甜言蜜语,便能让她高兴得像什么似的,真是肤浅的女人,一点也不懂那些话只是包裹着甜美蜜汁的穿肠毒药。有时,他故意将他对她的厌恶显露出来,没想到她只选择相信他的甜言蜜语,只愿意接受假相的那一面。
人类还真奇怪,只要遇上不想面对的任何事物,就会自动选择忽略,或是宁愿相信之前堆积起来的虚假。一旦幻想破灭,便转而埋怨周围之人的无情。
既矛盾难懂又麻烦,大概也只有人类具备这个特质吧!
他站起身,索然无味地走向吧台,没有乐子可玩,不如回去休息算了。心底正这么想着,不期然一抹身影映入他的黑眸,吸引了他的注意。
吧台上的每张高脚椅几乎都坐满了,只剩下靠近收音机较角落的那边有空椅;他一屁股坐了下来,侧过头,注视着他眼中的惟一目标。
谁都知道酒保必须具备一身调酒的好功夫,但他从未见过有谁能像眼前那名半长黑发男子的身手那般优雅……甚至是美丽!
流畅利落地将酒瓶丢往半空中,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接下倒酒,同时间,黑发男子还游刃有余地与其他客人聊天,充分甩动装着基酒、配料与冰块的混淆杯,灵敏地取下眼前的高球杯,缓缓地倒出酒液,最后用柠檬片装饰杯缘。
将酒杯推往面前的客人,这时,黑发男子也转过头来。
清爽干净是他对黑发男子的第一印象,年纪约莫二十七岁左右,半长的黑发还不到肩膀,发质似乎有些微卷,有点像波浪那般服贴在两颊边。
细长的眼微微往上吊,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双眸像是可以滴出水似的晶莹;嘴唇有些过大,看起来是那种非常爱笑的人。
不能说特别,但也不是普通,总之,这黑发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清爽。
“呐,特别献给失恋的你。”跟他的外表一样,他的声音也是干干净净的,毫无一丝杂质,让人觉得很舒服,说不定他可以去当广播员了。
“玛格丽特?什么意思呀?”坐在他对面的人开了口,声音里混着颓丧及些许困惑。黑发男子并没有立刻回答问题,反倒是不疾不徐地整理手边的东西后,才慢慢说道:“有没有兴趣听个故事?”
不待那失恋之人回答,黑发男子径自说道:“许多年前,有个墨西哥年轻人在洛杉矶的酒吧工作多年后,存了钱准备迎娶他在家乡的女朋友,那女孩叫玛格丽特,但是在他们准备上教堂的前一个晚上,那女孩出车祸死了,只剩下悲伤的酒保独自一人飞回洛杉矶。继续在酒吧工作的年轻人,发明了一款叫玛格丽特的酒,酸酸甜甜的柠檬加上墨西哥泰基拉酒,是他对玛格丽特的怀念,而在杯口上抹的盐,则是他永远的悲伤;他的悲伤是一道永远不能结疤的伤口,因为他一直在伤口上抹盐,就像酒保在杯口上抹盐一样。”“这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呀?是在唬弄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