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二十五分。
她轻手轻脚地不顾寒意掀被起身,脑里塞满了疑惑。近来,盛平总是在三更半夜溜进厕所大半天;她直觉他有些不对劲!别说他人越来越瘦,有时她喊他半天他也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摸样,总是躲着她的眼光,彷佛瞒着她什么似的!
好几次她跟着他身后起身,然后隔着浴室门问他在干嘛,要待个老半天?他总也支支吾吾地含糊着。
展辛纯摸黑地拉开床边书桌的抽屉,摸出一把预先放进去的钥匙,然后悄悄地溜进了客厅。
她一定要搞清楚他倒底在干些什么?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偷偷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毫无预警地推开木门。
然后,她愣住了,蹲在地上的方盛平一时亦愣了。
她见他慌张地欲拿起地上搁着的小铁盒,于是她先行弯身抢了过来。
「这是什么?」她沾着盒里的粉末,又瞥见他手上的细管,和那一脸的慌张,顿时明白了一切。
「你吸毒?」她不敢相信地瞪着他,「老天!你竟在家里吸毒?」她嚷了起来。
「还我!」他起身上前欲抢回那铁盒,对她的质问则不予理会。
展辛纯推开他的手,见他额上全是汗,直盯着她手上的盒子。他两眼深陷,空洞无神,彷佛是个陌生人似的。
「原来你每天半夜起床搞这玩意?」她气的几乎不能呼吸,她万万没想到他除了爱喝酒外,竟还染上了毒瘾!她浑身发抖地指着他怒斥:「方盛平,你对得起我吗?」
「我说妳还我!」他只在乎那盒里的东西,他只想哈上一口,不然他浑身都不对劲。「求求妳还我!」他哀求着伸手去抢。
展辛纯硬是推开他,紧握着盒子不给,他又气又急地使劲地拉着她抢,于是她干脆猛踢他一脚,然后奔至马桶前打开盒子瞪着他。
他连忙伸手大喊:「不要!」
她毫不犹豫地将盒内的粉全倒进马桶内,然后按下开关冲掉。
方盛平怒吼一声奔上前来,弯身趴近马桶见那水冲掉了所有的粉,扬头一瞪,起身气的狠狠地挥了她一巴掌,一边骂着一边使劲地将她往门外用力一推,「臭女人!」
她被这一个耳光,打的眼冒金星,又被这么用力一推,一时失了平衡,跌向门外,整张脸撞上了门坎,一时痛的她差点没晕了过去。她晕沉沉地听他发了狂似地咆哮着。
「那整整花了我一万块啊!妳就这么把它冲掉。妳凭什么?妳知不知道那多难才买来的?妳这臭女人,死三八!看妳干的好事!」
他冲过来,一把猛地扳过她身子,这才惊觉她眼角流了血,唇侧肿了一片,「老天,妳,妳流血了。」他紧张地伸手欲拭去她眼角的血迹,她猛地伸手挥去。并费劲地喘着气坐了起来。
「妈妈?」小茹的声音在漆黑的客厅响起。
她捂住发疼的眼角,努力地眨眨眼,看见女儿一脸惊惶地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妈妈……妳和爸爸吵架了吗?」她没走过来,怯怯地问着。
方盛平一脸的惭愧黯然着。
展辛纯忍着痛喊了过去,「没事!小茹乖,进房去睡。」她见女儿揉了揉眼,应了一声,才缓缓地回了房。
一见女儿进房了,方盛平一把搂住她,又急又慌地陪着不是。
「对不起,辛纯,我不是故意出那么重的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妳很疼是吗?我真该死!」他自责地反打自己一个耳光。但见她双眸冰冷地伸手抹去唇侧的血迹,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想通了,我真的再也不管你了。」她转头用一种令他感到十分陌生的目光凝视着他,「以前你爱喝酒,成天瞎混,我都忍了下来,傻傻的认为你会有悔改的一天!可是,你不但一点也不知道回头,反而越陷越深!竟然,竟然又染上了毒瘾!」她努力地吸着气,哽咽着,抑住眼眶打转的泪。他早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方盛平!只是个颓废、堕落、折磨她的魔鬼。
「随你,随你去堕落,你高兴就好,我对你从今后死了心,绝望了,一切由你吧!」她说完起身欲走,他拉住了她。那眼里有着乞求。
「不要,妳不要说这种无情的话。」他真怕了。结婚以来,他无论如何地惹她伤心绝望、生气。她也不曾说过如此重的话,亦不曾见她有过如此冷漠的脸,「辛纯,我已一脚陷在地狱上头了,如果连妳也弃我不顾,连妳也瞧不起我,那我真就要下地狱去了!」
她站起来,脸上的伤虽狼狈,但她俯视他的姿态却是高傲而僵硬的。她冷酷无情地一字字说道:「你瞧瞧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有哪一点教人看得起的?我为什么要瞧得起你?你像个人样吗?」说罢,她掉头便往房间里去。
「是,我是没出息!」他狼狈地瞪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我会有今天都是妳害的!妳敢嫌我,臭三八,妳以为妳是个鸟课长就有出息了吗?妳──」
她用力摔上门,捂着耳,不去听他的话。
脸上被打的伤不疼,疼的是她的心。
她伫立在漆黑的房内,意外自己竟没有哭!
是眼泪埋的太深?还是她已经麻木了?
更或许是她怕这一哭,泪就止不住了。
O。O。O。
徐明皓一早踏进公司,便见一些女同事们指着课长室交头接耳的不知在嘀咕着什么。虽说他早已下定决心不再理会展辛纯的一切,但她一直未出课长室半步,不禁令他好奇了起来。
往常,她至少隔个几小时,都会出来冲个咖啡,或是倒杯茶的。可是一直到了中午午休了,她那课长室的门依然是紧闭着。
他再也忍不住地拦住了正欲出去用餐的会计小姐问:「林小姐,妳知道咱们课长今天怎么了?老关在课长室。」
「哟──」林小姐一见高大帅气的他同她说话,马上绽开了笑靥。「我以为你对这种事从不关心的,原来你也会好奇啊!告诉你我们展课长她今天一早进公司就带着『墨镜』!」
「墨镜?」
「就是啊!可见她昨天一定又被她那不成材的丈夫打了!」她踮脚朝他附身压低声音道:「而且,我还见她左脸颊肿了好大一片哪!」她摇摇头,「他老公可真下的了手,我看,干脆教她老公改行去当拳击手算了!喂、喂!你去哪?」她还没嘀咕完就见他朝课长室去。
O。O。O。
当门毫无预警、猛地被打开时,展辛纯慌忙地戴上深色镜片的眼镜,左手并托住左颊,巧妙地遮住那一片红肿。
隔着眼镜,她心慌地瞧清了来者,于是低头佯装看着桌上的报表,并尽量地以稳定的声音,清晰道:「进来要先敲门这点礼貌你不懂吗?」她没抬头,却紧张地感觉到他走了过来,停在她桌前。
他反手在她桌面敲了敲,「请问展课长,我可以进来吗?」
她忍住不笑,依旧低着头。「你已经进来了。有什么事……」
「太阳大吗?」
「啊?」她抬头迷惑着。
「为什么戴墨镜?」他直截了当的问。
她又低下脸,「我高兴!」天杀的,为什么他还不出去?
「为什么遮着左脸?肿得不能见人吗?」
「徐明皓!」她僵直身子,微怒道:「你没事的话就出去!我很忙的。」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又问。
她气呼呼地拍了桌面起身面对着他瞪着,「你到底想干嘛?嘲笑我的狼狈吗?那么你成功了,滚吧!」她指着门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