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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淇豁出去了,赖彻待她不薄,她不可以连累他。

  更或许,程芬淇心底深怕赖彻会因为这件乌龙事而讨厌她。头一回,芬淇在意起另一个人对她的看法。

  她不怕全世界的人鄙视她,但芬淇没来由地怕赖彻厌恶她、疏远她!

  或是昨夜他说的那句:“我爱你。”



  或许是芬淇看见了他最脆弱的一面。

  她心动了。她不由自主地爱恋上他。

  “爱”这个字,对于自小即被家庭遗弃的芬淇,有着巨大的魔力,她到此刻仍感动莫名。

  她几乎要孩子气地感激起他肯爱她了。

  于是这刻,程芬淇绝不容许别人伤害赖彻。

  她肯去做一百次、一千次该死的检验,也不许无耻的后母利用她向赖彻诈财!



  “你不许去做什么狗屁检验!”他生气了。他气这女孩有这样烂的母亲!

  他看过她的日记,当时并不全然相信。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何这个女孩如此早熟,而且待人冷漠。有这样的混帐后母,她能安然活到现在,没去混太妹实在是万幸了。

  他其实并不是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好心肠,他的同情心更是少得可怜,他甚至最讨厌麻烦事。然而此刻他俯瞪着身高只到他肩膀的芬淇,望着她雪白清秀的脸蛋,以及那双明亮慑人的灵眸,他再次加重语气,重复道:“我不许你去检验!”

  他无法让人将她送去妇产科看诊台上任人宰割。那是莫大的羞辱!

  “我要去!”她简单一句,无视于他的命令。“我是清白的,我不怕!”

  该死!她懂不懂他是为她着想?

  “你知不知道检验是怎样一回事?”

  “我知道!”

  “那你还去受那种侮辱?”

  “那是检验,不是侮辱;假如你付了五十万元,那才真的是侮辱!”她脑袋清楚极了。

  反倒是赖彻糊涂了。他知道她说的对。唯有如此,才能无惧于程太太的威胁。

  但为何他心底有股想付钱了事的冲动?他不要她去受那种羞辱!

  他盯着个头娇小的程芬淇。

  是舍不得吗?老天!他竟舍不得她吃这苦头。他担心她。但为什么?芬淇不过是来打工的女孩呀!

  他为难着。

  她却主动盯着他,扬声答道:“你放心,我不怕做检验。”

  程太太一听,怒声喝道:“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拉你去妇产科。”

  “你敢,我们这就走——”芬淇回头主动催后母上路,不要她留在此地骚扰赖彻。

  程太太又气、又不甘愿地同芬淇离去。

  而赖彻一直凝视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这意外的纷扰,想必是解决了,但他心中竟无解脱的快乐。

  程芬淇果断勇敢的背影困扰了他……

  ********************

  “红颖,你昨晚干吗弃我而去?”

  回到屋里,赖彻即刻拨电话向红颖抱怨。

  “真不知道我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丢脸的事!”他清楚自己没与芬淇有那种“成人行为”,但其他呢?他想不起来,亦不确定。

  红颖在那头朗声大笑。“凭过去我年年伺候你的经验,肯定是有!”

  “该死!你不该放那丫头和我独处。”

  “呀,是我被她赶走呢!”她嗲声。“我才委屈呢——”

  “少来!”他看穿她的想法。“你是乐得轻松吧!”

  “哈哈哈——”她又是一连串豪爽的狂笑声。

  “下次不介绍人上你们酒店——”他威胁她。

  不过红颖太清楚赖彻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所以她还是笑嘻嘻地。“别这样嘛!大人有大量,下次你们来,坐台费给你打八折如何?”

  “本来就是八折了,你别当我是傻蛋。”

  她笑岔了气。“你没醉糊涂嘛,那八折再八折,哈哈哈——”

  “真搞不懂你,每天那么开心。”他又气又笑。

  “苦中作乐罢——难道要扮忧郁,像连续剧里的苦旦,天天找你们男人倾诉凄苦的身世?”她故作凄惨状,哀哀叫地逗他。“唉,大人,我好可怜哪!自幼丧父丧母,被亲叔谋害送进风月场所,又被狠心男人欺骗,欠下一屁股债,而且——”

  “好了、好了——”他笑着制止她再朗诵下去,跟着他把一早发生的事向她说一遍。

  红颖大叫。“桃色纠纷哪!”

  “差点可以上娱乐报头版。”

  “是呀,是呀!”

  “你别幸灾乐祸,要不是你弃我于不顾,也不会发生这件乌龙事。”

  “好啦!别再骂我了,谁知道那女孩有这样可怕的母亲——不过,她真的很勇敢,不知为什么,我对那女孩挺有好感的,觉得她很特殊——”

  “唔。”赖彻并不否认。程芬淇的确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你当初会雇用她,也是被她的气质所吸引了吧?”

  他用那当编剧训练出的敏感度道:“她有一部分太无知,活似只有三岁。更大部分却似二十五、六岁,过于世故。奇怪的是她没有这两种年岁的中间岁数,她像断层的人,不完整。”

  “没错,就是这不完整令我好奇。”

  他笑了。“老实讲,她像做坏了的,不完美的艺术品——”

  “对!不完美所以特别。”

  “我们要一直讨论程芬淇这人吗?”他笑道。“真像是心理分析师在研究病人似的。”

  红颖突然无比认真地问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程芬淇很适合你。”

  “啊?你胡说什么。”

  “赖彻,你也是残缺的,而且残酷。一般女人同你在一起只有受伤的分,但这女孩有和你抗衡的本事!”

  “何以见得?”

  “身为女人的第六感。”

  “恐怕你错觉了,我不可能再和谁恋爱了。”

  她哇哇叫:“哇!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呜……好伤心哪……”

  他骇笑。“红颖,你常害我笑。”

  “可惜无法惹你哭,否则你定会爱上我——”

  “噢?为何?”

  “因为只有爱上的那人可以令我们受伤哭泣,光只是开心绝不是爱。”

  “红颖,你是聪明女子。”他向来佩服她的哲理。

  红颖但笑一句。“多谢夸奖。劝你一句,是该忘了黄美琳的时候了。”

  赖彻忽然噤声沉默了。

  忘记?

  不是有首歌叫“往日情”吗?

  里头一句歌词是这样的:记忆它属于生命。

  要忘记,恐怕只有生命死去才办得到。

  第四章

  芬淇同后母至诊所回家时,已近傍晚。

  检验结果证实芬淇并未说谎,程太太诈不到钱,心有不甘,一路上凶着脸唠叨骂着芬淇。

  程芬淇全当耳边风。她早过了那种发脾气、怨天尤人的阶段。

  她只渴望能早日摆脱这种看人脸色的生活。

  一回到家,两人才入门,就看见程先生和他的酒伴林炳桐在客厅喝酒聊天。

  林炳桐一见到芬淇,眼睛霎时一亮,随即兴致高昂的对程先生道:“你漂亮的女儿回来了。”

  芬淇嫌恶地急踱回房。光看他那头油发,她即倒胃,再加上今日的波折,她不快地摔上房门。

  程太太逮着机会立刻同程先生告状,说芬淇是如何如何的不检点,如何地令她在邻居面前抬不起脸。

  程先生酒兴正好,懒得回嘴,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也不大搭理她。

  倒是林炳桐一听起芬淇的事,特别有兴趣。

  “她也快满十八了吧?”

  程大太颇不以为然,塞了一口杏仁果,懒懒说道:“还没成年就成天和男人瞎混,她无所谓,我的脸可就丢尽了——还好不是我亲生的。”

  程先生脸一沉,喝道:“你少讲几句会死啊?”他嫌她嗦。

  程太太气得扳起脸。

  林炳桐陪笑道:“好啦!夫妻俩干什么臭着一张脸?”然后,他转向程太太讨好地软声道:“女儿的确比儿子难管多了。我呢,也四十好几了,不如今年程芬淇毕业嫁给我好喽!我也老大不小了,事业正好,就缺个老婆,老程和我又是拜把的,女儿嫁我,我聘金绝不会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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