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背后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澄雨,你、你干嘛?”
澄雨回头,看到家颐一脸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子一跳。
她松了一口气。“是你啊!”
她还以为是严降昊。
“不是我是?”家颐咕咕哝哝的:“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女鬼吧?”
“谁教你走路不出声?”
“哎哟,是我不出声还是你在梦游?人家可是一路跑过来的。”家颐一脸无辜的辩解。“我还以为我们很有默契呢。”
她们自认识以来,家颐总喜欢从背后抱住她,从刚开始“怪怪的”,到后来竟也成了习惯,而且只要自己一被人从身后环住,她马上就知道最好的朋友床在后面。
她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尖叫把家颐吓到了。
“对不起啦!”
“不提那个,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大消息,少繤听来的,我们医院跟纽约的医院不知道签了什么约,三、四月时要派人过去,你知道内定人选是谁吗?居然全是未婚医生,不管是谁过去,损失的都是我们这群护士啊,那个秃头真是太可恶了,硬生生夺走我们生命的阳光。”家颐叨叨絮絮的念着,说着说着,突然咦的一声:“你手上是什么?碎玻璃?打破东西啦?”
“嗯。”
家颐嘟起嘴。“嗯什么嗯,人家说了那么多,你只有一个字,嗯。”
“那你要我说什么?”
“当然是跟我一起同仇敌忾呀!”
澄雨勉强一笑。“我现在没心情管那个。”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郁闷?啊,我知道了,”家颐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说:“那个来了对不对?”
澄雨又好气又好笑。“真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才不懂你在想什么呢!”家颐勾住她的手。“不管啦,我陪你去丢垃圾,然后一起去餐厅。”
澄雨蹙起眉心,餐厅?
严降昊今天已经恢复看诊,她知道他会去餐厅,假装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如往常的与她们同桌,一如往常的扮演绅士,一如往常的温和微笑——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撕下他这个伪君子的面具……但她也知道,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他伪装得太完美了,就算是一流的演员在他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她将家颐勾住她的手拿开。“我不去餐厅了,你自己去。”
家颐看着她。“你今天怎么了,好奇怪喔。”
“没什么,只是、只是,嗯,突然想吃绿屋的香草松饼。”
家颐研究似的看她,双眉蹙了又展,展了又蹙,就在她以为自己心事即将被看穿的时候,家颐突然勾住她的臂弯。“虽然不能跟曾医师、严医师一起吃饭是满可惜的,不过还是一起去绿屋吧,谁教我们是好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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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十五分,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严降昊稍微活动一下坐了整个上午的身体,算是一个短短的放松。
他的看诊室位在“工”字型大楼的转角处,从窗户看出去,除了人工造景的假庭园之外,还能看见从长廊上经过的人,坐南朝北,阳光永远没有直射而入的机会,这很好,因为他向来不喜欢阳光。
他转过身,不期我的看见他的猎特正在跟别人说话。
只见她摇头又点头,小小的脸蛋上布满不快乐的表情。
江家颐亲密的揽住她的肩,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过一会,只见被他狠狠吻过的唇瓣竟扬起了微弯。
她笑了,虽然有些勉强。
他轻哼了一声,笑?待会他会让她连勉强都做不到。
严降昊转过身,唤住正要离去的郑少繤,语气温文如昔:“少繤,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
郑少繤一脸惊喜,以为始终对她不感兴趣的严医师终于注意到她了。
他应该是要约她一起中餐——圣玛丽最炙手可热的两个单身医师跟方澄雨、江家颐那两个去年才刚毕业的小女生共进午具快三个月,她还以为他们会自然发展成两对情侣……
现在想来,两个小丫头也只不过单纯一点、可爱一点、讨人喜欢一点、胸无城府一点,在床上大概也是属于新鲜有余、刺激不足的那种,哪里及得上如她这般成熟女人的感觉呢。
严医师虽然觉悟得有点晚,不过也还好啦,反正她现在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光是想到他的年轻力壮,她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喔,当然。”她一脸笑意。“严医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
“我要去院长室,麻烦你一起过来。”
郑少繤睁大眼睛!她有没有听错?阳光那么充足,气氛又这么温暖,他居然只是要去院长室?
他的唇边噙着一抹笑。“有问题吗?”
“没有。”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那就走吧。”
自然的,他们走过转角;自然的,他们走上西廊;自然的,他们与她们看似偶然的面对面了。
方澄雨就站在长廊的窗边,直顺的中长发软软地散在肩上,折射而上的阳光将她的侧脸勾勒出一道金光。除了有些忧郁,身穿白衣的她还是有种来自天堂的明亮感,那是他的黑暗王国中所不存在的东西。
江家颐还挽着她的手,努力的跟她咬耳朵,严降昊只听见最后一句:“谁教我们是好朋友呢……咦,严医师。”
方澄雨听见最后三个字时脸色都变了。
她没有化妆的习惯,脸上的苍白一览无遗。
很好,这表示他能让她痛苦——这正是他要加诸在她身上的。
就着阳光,他潇洒的勾出一道笑容。“你们好象聊得很高兴?”
“是啊!”江家颐就像他想的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接话。“我们要去绿屋吃香草松饼。”
严降昊笑了笑,那个笨丫头,她以为在午餐时间避开他就没事了吗?
他才开始要收网而已呢!
“严医师要不要一起去?那家店很不错耶!”
江家颐在说话,方澄雨却在拉她的袖子,白痴都看得出来,她并不赞同江家颐天外飞来的提议。
“我跟少繤要去院长室。”他说,看到她松了一口气。
“这样啊!”江家颐毫不掩饰她的失望。
“下次有机会的,再一起去吧。”他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假装是突然想起:“对了,澄雨,谢谢你来看我。”
他故意不将话说清楚,知道这样必然会挑起别人的好奇心。
果然,他的语尾才落下,郑少繤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什么?”
“我重感冒的时候,澄雨来家里看过我一次。她很温柔,还‘照顾’了我的身体一整夜。”他故意加重了某些词汇,知道这会让她更不快。“多亏她的细心,我才能这么快恢复。”
在江家颐与郑少繤双重惊叹声中,方澄雨的脸色更苍白了。
一个说:“这么大的消息,你怎么没跟我讲?”
另一个说:“你怎么知道严医师的地址?我去人事室问,资料卡上写的明明是E-mail。”
“我们住得很近,走路就到的距离。”严降昊知道这时说得越暧昧越好,以江家颐的快嘴及郑少繤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一定会将他这个圣玛丽少数未婚医师与年轻护士之间的事情加汪添醋后传开。他几乎可以预见即将来袭的流言风暴,从探病变成恋爱,也许会被渲染成半同居也说不定。“上次送她回家时才发现的。”
“送她回家?”又是异口同声的惊呼。
不出他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