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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成功地使她安静了下来。是的,为什么要抗拒他们两人都已经知道了的感情呢?他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才重新在脸上绽出了阳光;自己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背地里赔了多少泪水……

  可是,难道就这样子定了?她心中不是不欢喜,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有点不甘心。躲了自己这么久,现在来说上几句话就完结了?他甚至没送过自己一束花哪!她别扭地在他怀中扭了一下,决心不让他这么轻易就过关。

  “那家琪呢?你不是爱她爱得要命吗?”

  “家琪……”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否认我很喜欢她,也许我当时真的认为自己爱着她。但……我并不认为那是一种横刀夺爱。我只是……她当时那么绝望,那么心碎,却又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而我无法忍受陆家多出一个私生子……”



  他苦笑着耸了耸肩:“你不妨称它为一种自我膨胀的英雄主义。只不过这个自命为英雄的人并没能真的救了他想救的人。家琪婚前就已经不快乐了,婚后还是一样不快乐。而且越来越忧郁,越来越退缩。我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直到今晚才知道,那是她在爱情和道德之间挣扎的结果。唉,也许我娶她毕竟是错了,”

  “别说了大哥,你明明知道她那个时候有多么绝望。她自己也一定考虑再三才会答应嫁给你的。”他话声中的悲伤使她不忍:“我们不要再谈她了。”

  平浩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眼眸中重又露出了一点笑意来。

  “好,我们不谈她。”他同意道:“不谈她谈什么呢?”

  他专注的凝视使她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睛,但他稳稳地捧住了她的脸,而他的呼吸拂过了她的脸颊。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之前,他已经极尽轻柔地吻住了她。

  好半晌之后她设法将自己移开了半吋。她的头还是昏的,说出来的话近乎不知所云:



  “大哥,你怎么能……我是说,你的嘴……”

  “受伤了,是不是?”他的声音里带笑:“所以才需要治疗呀。”

  没再给她说话的余地,他再一次吻住了她。

  葬礼过去之后,律师公布了遗嘱。陆铁龙名下的捷铁股份,五分之二给了平浩,五分之三给了守谦。房子是留给守谦了,现金和其他的投资则各有分配,还有捐给慈善机关的。

  以洁对遗产的分配并不关心,因为伯伯给她的已经够多了——十几年的教养和慈爱,是人世间任何金钱也无法代替的珍宝。更何况有了捷铁一半的股权,她实在已经是富婆一个。听到伯伯还留了一百万的现款给她,以洁当场便流下泪来。

  平浩对遗产同样地漠不关心,因为他的想法和以洁是一样的。奇怪的倒是守谦。在听着遗嘱条文时他连眼睛也没眨上一下,仿佛对这一切也同样地不放在心上。更确切点说,打从他和平浩打过那一架以后,他整个人的神智便已经不知道飞到了那里,两道浓眉总是皱得很深。以洁开始有些担心了。

  律师走了以后,她跑进平浩房里去找他,惊愕地发现他正在收拾东西。

  “你在做什么?”

  “搬家啊。”平浩的手连停都不曾停:“葬礼都已经结束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儿?”

  “可——可是……”

  “别担心,小洁,我只是要搬出去住,不是要离家出走。”他停下了收拾的动作,回过身来看着她笑了:“我打算先找家旅馆窝几天,再给自己找层公寓。你放心,不会离家太远的。在公司里还是天天都可以碰面啊,是不是?”

  “可是,”她仍然万分地舍他不得:“那还是不一样啊。最起码,我就没法子每顿饭都和你一起吃了。”一面说话,她一面将床上的皮箱移到一旁去:“今天已经晚了。如果你一定要走,明天再走不成么?”

  平浩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倾身向前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印了一记。

  “好吧,明天走就明天走。晚一天也不会有什么差别。”说到这个地方,他若有憾焉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能够早一点从那场恶梦中走出来,我们现在已经结了婚。可是现在……只好等守孝期满再说了。”他露出了一个自我解嘲的苦笑:“英雄的代价,呃?”

  “那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多等几个月而已嘛。”以洁柔柔地说,走上前去环住了他的腰:“你忘了古人说过的话了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平浩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他无限珍惜地将她揽进了怀里,下巴在她头顶上的黑发轻轻摩擦。他口中重复的诗句与其说是许诺,毋宁更接近于誓言: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第二天早上,以洁回复了上班,和平浩两个同车到公司去。却不知道为了什么,一整天都没见到守谦。两个人心里都疑惑极了。倒不是说公司里少了守谦有多大的影响——田于陆铁龙的病逝,守谦手下的人将他该管的事都接收了去,运转得挺顺遂的。

  傍晚时分他们两人回到家中,一进门就喊何妈:

  “你看到小哥没有?”

  何妈从厨房里跑出来,湿漉漉的双手不知所措地摊了一摊。

  “不知道啊。我出去买菜似前他还在的,买完菜回家来就看不到人了。”

  该不会是搬回他公寓去了罢?以洁和平浩对望了一眼,拎起话筒便拨将过去,却是响了十几声都没有人接。

  “吃过晚饭再试试看好了。”以洁有些疲倦地说。好些天没到公司去,她的精神有些支持不住了:“我先回房去把衣服换下来。”

  回到房间里将衣服换下,她注意到自己的书桌上端端正正地躺着一个信封,脑子里头警铃立时大响。她急急地拆开封口来一看——

  果然。那一笔字龙飞凤舞,完全是守谦的手迹!

  “小洁: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别问我要到什么地方去,也别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因为连我自己也没有解答。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好好地反省一下我过去的做为;为了捷铁,我必须去作更进一步的进修。无论是哪一种,在我逻不曾达成目的、还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够成熟也够担当的男子之前,我是不打算回来了。

  那天晚上我喝得很醉,但还不至于醉得人事不知。我还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也还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至少,我还记得自己跟你求婚那码子事。可怜的小洁,你一定被我吓坏了!而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之所以向你求婚,只是为了要打击大哥而已。(别告诉我说你还没注意到,大哥已经爱你爱得一塌糊涂了。)

  这项告解会让你意外吗?我恨大哥,恨得要命。恨他夺走了家琪,恨他使得家琪死于非命。然而在我内心深处一直知道,我是应该恨的人是我自己,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去承认。委罪于人总是来得容易许多,相信自己清白无辜就保等我可以继续过问心无愧的日子。我骗了自己那么久,久到连自己都相信了这个谎言;相信大哥是唯一应该被责备的对象,相信他是乘着家琪心烦意乱的时候说服她嫁给了他……而其实这一切只能怪我,怪我!“

  注意到信纸上被水滴糊开的字迹,以洁不忍地抿紧了下唇,好半天才又接着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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