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舔一气。
思亚笑着看她和狗玩,眉眼间露出了异常温柔的神色。其实她的房间布置得
很有自己的味道,只不过是後来疏於整理罢了。她的床单是尼泊尔式的、棕褐里
夹着黯黄的印花棉布,床前一块织作几何图案的地毯。窗帘的颜色和床单是同一
色系,只不过要明亮得多,和那木质的拚花地板配得十分协调。原木颜色的 台
上乱七八糟地堆了些保养品、化 品,墙上则贴了些非常艺术的海报──全都是
黑白的。至於书桌和书架上那几项零散的小摆饰品,则透露出了女主人那女性而
纤细的内在。
这个地方需要一点绿色的东西,思亚决定道,眼光转向了床头。床边地上随
手丢下来的几本书告诉了他:月伦常常坐在床上看书。那麽我应该为她在床头牵
个吊灯,他对自己说:要去找那种橘黄色的毛边纸,以木头做成不规则长方形的
灯罩,然後┅┅
一想到要动手做东西送她,思亚就兴奋得两眼发光。“那我就走罗,石月伦
,”他轻轻地拍了拍大狗的头:“唐大汪,你要乖,知道吗?”
“汪!”大狗说。
“对了,我把家里和办公室的电话都留给你。”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和
笔来为号码:“要是有什麽不寻常的事,尽避打电话过来好了,多晚都没关系。
”
“不会吵到你爸妈吗?”她一面抄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他一面问。
“不会,这支电话是我房里的。以前家里人多嘛,你知道,“他笑出了一口
白牙:“尤其我哥哥姊姊们在恋爱的时候,赫!有时我有急事要找朋友,都还得
出门找公共电话哩!”
月伦忍不住笑了。思亚走到门口,想想又同过头来。“把安全帽给我吧。”
“噢。”月伦有点失望:“原来这帽子只是借我戴戴的呀?”
“是送你的。”思亚笑得很坏:“不过你一定会忘记带它出门,所以还是我
来保管比较保险。”
“你就把我看得那麽扁啊?”月伦不依道,一面将安全帽递了给他。思亚笑
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我非常的尊敬你,石大导,”他半真半假地道:“不过这
种小事是不值得你费脑筋的,所以在家务机器人还未普及之前,只好由我代劳了
。”
思亚走了以後许久,月伦还坐床上发呆。今天这一天发生了多少事啊?唐思
亚像旋风一样地卷进了她的生活,将本来应该黝暗如子夜的乌云吹散了大半──
正把个大头伏在她腿上打盹的闫大汪就是证明。她伸手顺着唐大汪由头至颈的皮
毛,听着大狗喉中偶然发出的呼噜声,只觉得一股甜意自心灵深处不断晕开。就
像是──黎明前那一直要照透云层的阳光一样。
第六章
【第六章】
接下来的那几天是平静而顺遂的。思亚每天晚上十点来接她回去,并且绝对
不会忘掉她的安全帽──这一点月伦真是挺佩服他的。如果是她自己啊,她对自
己承认:刚开始那几天可能还会良心不安地发现“今天又忘了安全帽”,接下去
就连自己有顶安全帽这码子事全忘光了。
而思亚帮她准备的还不止是安全帽而已。她发现他手帕开始多准备一份,原
子笔也随时备用,甚至连雨衣都多买了一套,以防不时之需。这个人和徐庆国多
麽不同呀,月伦忍不住要想:徐庆国是浪漫的,情绪化的,唯美的,说出来的话
常常如语如歌,想出来的小花样也都唯美至极:送她一两幅自己写的书法啦,在
雅致的信签上用粉彩画两枝紫罗兰,然後写道:“这颜色像不像你今天早上穿的
那条裙子”啦,在她生日的时候写首小诗送给她啦┅┅然而他对生活小节的处理
能力只有比她更差。天知道他常常连自己的生活费是怎麽花掉的都不晓得,使得
她必须在月底的时候节衣缩食,设法喂饱他们两个。
而这种事情说什麽都不可能发生在思亚的身上。他不会有事没事吟段唐诗宋
词给她听──事实上他学生时代背过的那几首诗词是不是还留在他脑子里,殊成
疑问,更别说什麽莎士比亚或惠特曼、泰戈尔了,然而他那种实事求是的沐贴只
有更教她窝心。是而今的她已经成熟到足以了解:生活中的揖让进退,是比风花
雪月更踏实、更切身、也更要紧的吧?那个与徐庆国恋爱的石月伦或者真的会觉
得思亚“缺了点人文素养”,现在这个石月伦可绝对不会!包何况思亚的所谓“
欠缺人文素养”,只不过是他不背诗也不背词罢了。而人文素养的范围可比诗词
歌赋广太多了:对历史的兴趣,对社会的批判,对美与造型的感应┅┅
以这种角度来看,思亚的人文素养绝对不差。她越和他聊沆就越明白这一点
。思亚接了她以後总是先回她住处去带唐大汪出来,然後在吃消夜的时候让唐大
汪自去乱跑。两个人一面吃东西一面聊沆,聊沆的范围地北天南:从童年趣事谈
到求学阶段、以及工作上发生过的糗事,从各地珍闻谈到读书心得。当然月伦最
常谈的,还是她正在忙的戏剧;思亚的情形则跟她很像:一提到建筑精神就来了
。她带着很大的兴趣听他谈他理想中应有的社区造型,真觉得人间事无一不是学
问。
这样的相聚和闲聊,以及彼此间情份的累积,使得月伦的心思自徐庆家的身
上移开了大半;而唐大汪的陪伴更教她心安了许多。然而,就另一个角度来说,
唐大汪的存在也正提醒了她:她目前所处的,是一种什麽样的非常时期。如果不
是处身於这样的非常时期里呵,月伦真要觉得她对生活再无所求了。却是一个阴
影在她的生活之中徘徊不去,日日夜夜;简直就像是┅┅不知道什麽地方埋伏了
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而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会挨个正着。
即使她对这种不定期的撩拨已经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那信当真再次出现的
时候,仍然教她觉得 心极了。
这一封匿名信是隔了一个星期才来的。苑明和上回一样,等到排戏完毕之後
才告诉月伦这件事。
“这封信的措词比较激烈了。他说他等着向你讨债。”
信在学耕和思亚两人手中分别停留了一会儿,唯一不看信的只有月伦。而,
虽然知道自己的朋友们都在尽力保护她,月伦还是觉得心里好沈,沈得她连呼吸
都觉得艰困。
“信的内容还是用电脑打出来的。”思亚不悦地拧着眉:“信封上的字又和
上回不同了,可是瞧来也像是小学生写的字──这小子该不会假装不认得字,随
便抓一两个乐於助人的小朋友帮他写信封吧?”
“很可能。”学耕拿出上一封信来和这封相比对:“真看他不出,这小子还
是个智慧型的罪犯呢。哼,天底下就只有他一个是聪明人吗?”他一面说,一面
打开抽屉取出一只牛皮信封,从里头抽出了几张相片:“大家看一看,这小子就
是徐庆家。”他补了一句:“资料今天早上才送来的。我本来是想能不用就不用
,想不到这小子真的不知死活,一心一意要玩真的。”
“我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月伦乾涩地说,一面从学耕手中取饼照片来。
那几张照片显然都是放大过了的,有大头照,也有生活照,但都是青涩的学生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