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旅馆,跳上了计程车。
由于生意上经常的往来,李均阳在海滩旁拥有一栋度假小屋,说是“小屋”,其实屋子相当的大,看上去极尽豪华,一眼就可看出,这房子定然价值不菲。
梦笙步出了计程车,付过了车钱和小费,慢慢地朝那屋子走去,她的心跳急如擂鼓,手心情不自禁地出汗。来到门前站了半晌,她终于鼓足勇气按了门铃。
没有人应门。
梦笙再试了一次,结果依然,她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开始绕路到屋子后头去,希望能找到一扇可开的问,如若不然,她就得站在这儿等到他回来了,如若她此时离开——呵,天,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试第二次!
才绕过屋角她就呆了。
李均阳静静站在白色的沙滩上,双眼空茫地越过海水,看向遥不可知的天际,他双手斜插在裤袋里,浓黑的头发垂下来覆在额上,托出他沉默寂寥的眼睛,他整个人写着孤寂、落寞和忧伤。
梦笙忽然觉得双眼一阵刺痛,泪水差点又滚了下来,她强自振作了一下,开始朝他走去。她轻巧的凉鞋在沙滩上无声地走过,留下了一个一个纤细的足印。
然而,即使她的行步如此无声。他的第六感却仿佛立时就意识到了她的存在,就在她离他还有数尺之遥的时候,他猛然回过头来,他们的视线相遇了。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眸中有着惊愕,以及——戒备。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冷淡而疏远。梦笙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一时间不知语从何起。“我……”她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爱你?看到他那样疏离冷漠的神情,实在很难相信他在乎过她。她的勇气开始消失了。也许陆姨太乐观了?眼前的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呀!
“均阳,我……”她再一次开口,却在他冷淡的注视下再一次地退缩了,“我……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进屋来吧。”他不耐地说,“想喝点什么?”
“呃……果汁就好了。”她随着他走入了玻璃门里,来到一个宽敞的客厅,地板上铺着的是冰凉的大理石,客厅里饰着原木的家俱。他打开冰箱来倒了杯果汁给她,用一对深不可测的眸子注视着她。他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说吧,你到这里来作什么?”
梦笙低下头去,死命盯着自己的杯于,不敢看他。“我……陆姨告诉我说,你在医院里的时候一直在叫我。”她很快地说。她必须快,否则她的勇气就要消失了。
“她是这样告诉你的?”李均阳淡淡地皱了皱眉,他的表情是莫测高深的。
“她说的是真的么?”
他耸了耸肩。“我那时烧得神智不清了,怎么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但你一定知道!”梦笙只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底升了起来,烧得她脸都红了,“你一定知道!”
“这有那么重要吗?”他冷冷地笑了,“好吧,我是找过你。那又如何呢,亲爱的梦笙?这就是你跑了这么远路来问我的话吗?你还想知道些什么?”他突然间爆发了,“你希望听我说些什么?说你不曾出现的时候我有多么愤怒吗?说我那个时候有多么想将你杀了?还是要我甜言蜜语地告诉你说我有多么心碎,好满足你女性的虚荣?算了吧,梦笙,现在再来谈这些陈年往事有什么用?你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生活!而我不希望小豪在这样冰冷虚伪的环境下长大,他不需要为我们——我的错误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事实已经是这样了,你究竟还想要些什么?啊?”
他话中的怒气和严苛像雷霆一样地击败了她,击得她脸上血色全失。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在乎我了,她飞越了万里的长途,来到这里来逼着他摊了牌,结果竟是如此不堪!泪水涌进了她的眼眶,但她迅速地别过头去,不想教他瞧见,呆子,白痴,你究竟还能期望些什么?一切都已太迟了!你早就该设法找出事情真相的,可是现在……她的心痛到麻木,而她所有的知觉都成了一片混沌。她绝望地转过身子,盲目地往门口奔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乔丹丽走了进来。
“哟,瞧瞧是谁来了!”乔丹丽用一种夸张的声音和她打着招呼。她那精明的眼睛立时将梦笙惨白的面色及莹然的泪光尽收眼底,她殷红的嘴唇往上弯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怎么着,这就要走了吗?”
梦笙凝视着她,不可遏抑的怒气自她心底升起,终于达到了顶峰,过去这几个月来的痛苦、折磨、焦虑……全都累积到了饱和的状态,而她方才所受的伤害正足以使这些情感破闸而出,,使得她再也不想、再也不能去控制自己了。梦笙愤恨地瞪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一手破坏她和李均阳可能的幸福的女人,只觉得所有的伤害和痛苦都汇集成了愤怒,以及报复,向着乔丹丽狂卷而去。
“事实上,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梦笙冷冷地笑道。她也许输了,她也许再也得不到李均阳的爱了,可是这个女人也必须付出代价!
“哦?”乔丹丽懒懒地道,“那就快点说吧。我忙得很呢。”
“我也并不闲。”梦笙冷冷地道,“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首先,均阳病倒在医院里的时候,他要你来找我,可是你没有。为什么?”
乔丹丽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惶的火花。“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她尖锐地道。
梦笙冷笑了。“骗子!”她毫不留情地接了下去,“你根本没有和我联络,根本没有来找我。没有电话,没有信,什么都没有。你自以为很聪明,嗯?可惜世上没有永久的秘密。我真怀疑你要怎么向均阳交代呢?”
乔丹丽涨得满脸通红。她那漂亮的脸庞在这霎间突然扭曲得丑恶无比:“嘿,听着——”
“不,你给我听着!”梦笙插口打断了她的话。她的锐利和平腿教她自己都大吃一惊,其实她的心抖得都快散了——攻击实在不是她的本性,可是她死也不会让乔丹丽看出这一点,“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三年以前,你给了我一封电报,告诉我说那封电报是均阳从南非打来的。‘坏消息啊?小姑娘?’‘嗳呀,小姑娘,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啦。李均阳本来就是个花心萝卜。我还真不晓得他看上了你哪一点呢?反正你又不是第一个!’”她尖锐地重复着乔丹丽当日和她说过的活,清楚地看见这个女人脸上血色尽失,那精明冷酷的面具逐渐土崩瓦解。梦笙突然再也攻击不下去了。她看见一个任性而无情的女人,对爱的唯一定义是占有;为了占有李均阳,她曾经那样地不择手段……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梦笙突然了解了:乔丹丽根本没有得到过他。她也许很强,但李均阳毫无疑问地来得更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梦笙完完全全地相信了他所说的话:对他而言,乔丹丽只不过是一个秘书而已。而梦笙几乎要同情起她来了。不管她用了多少心机,她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她所爱的男人——如果你可以称那种占有性的感情为爱的话。
“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过,不是么?”梦笙慢慢地开了口。而,乔丹丽的嘴抿紧了。她猛然向前移了一步,闪电般举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