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啊……”朱艳拉长尾音撒娇道,“那下次商公子一定要带人家回去喔!”
“嗯,那我先走了。”商无极心不在焉地正要转身离去,却似乎瞥见朱艳眼里一丝松了口气的神情。
商无极停下脚步,朱艳今晚头一次真正紧绷起来,“怎么──”朱艳话还没说完,商无极迅速用手要往她脸颊上抚去,习武的本能让朱艳不自觉快速闪过。
看到朱艳一闪而逝的惊惶,商无极首次对朱艳漾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只是想说小艳脸上的胭脂有点太浓了,我比较喜欢不施脂粉的女子。”
“真的?那下次为了见商公子,我一定会一点脂粉都不擦。”朱艳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慌张只是一瞬问,现在她又是三三八八的小艳模样。
“你放心,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因为我很期待看到小艳你的真面目。”商无极潇洒地望了朱艳一眼,这女子似乎埋藏了许多秘密,但最后没有一样会逃得了枭王的锐眼。
身材硕长的他被夜风吹得衣袂飘飘,书卷气质消散,融在黑暗的夜色里显出一种纯然的男性诱惑,他敏捷地转身下船,迎向来接他的马车。
朱艳继续装傻,用崇拜的神情目送他坐上马车离去,戏不得不演至最后一幕,等到那马车变成遥远的一小点后,她才流露出难得的肃穆表情。
麻烦,这男人不得小觑!虽然跟商无极较劲一定十分有趣,但,任务为重,她应该要换个地方落脚了。
第二章
翌日傍晚,朱艳已把摆在华月楼的随身衣物悄悄收成一个包袱,就等待会儿众女子要上画舫做准备时,趁忙乱中离开。
但春夜来临的时间总是较晚些,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河岸,在这样亮晃晃的天色中,朱艳若离去会太显眼,只得暂时跟着其他奴婢忙里忙外,静待天色变黑。忙了一会儿,她突然瞧见远处一个身影向停在岸边的画舫急急跑来。
那不是温温吗?朱艳心下不禁奇怪,温温一身狼狈,还穿着昨晚的衣裳,但衣裳已破损显得褴褛,细看之下手臂处的衣袖还沾有血痕,她满脸惊惶,死命地跑过来。
“温姊,你怎么了?”一个婢女迎上去扶住温温。
温温几乎是半瘫在那婢女身上,吓得其他婢女连忙去请邬嬷嬷。
“先扶进来再说。小艳,你也过来帮忙扶!”邬嬷嬷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温温这情景要是被别的画舫上的人瞧见,话可就传得不好听了,当下要温温进船舱内谈。
当朱艳把温温扶进船舱内,温温一瞧见邬嬷嬷立刻掉下眼泪,极为心酸地哭起来。
“嬷嬷晓得,你受了委屈是不是?”邬嬷嬷心疼地拉起温温的手臂,衣袖一滑下,雪白的玉臂竟满布鞭痕,看得朱艳心中一凛。
“那王公子根本不是正常人!”温温哭泣地控诉着。
“我们这行有时总是会遇到这种禽兽,你就当作了个噩梦,把它给忘了吧!”
邬嬷嬷轻轻叹息一声,转过头吩咐朱艳,“小艳,照顾你温姊,替她放个水洗澡。”
邬嬷嬷起身离开船舱,虽然她也有些担心温温的状况,但眼见就要天黑,为了迎接那些宾客还有好多事得做准备。
“你还好吗?”朱艳温柔地轻抚低着头边哭泣边颤抖的温温,本来她要伺机离开华月楼,但在这节骨眼上她无法坐视温温的事不管。
“我好命苦,为什么会被爹娘卖到这里,受这种非人的罪!”温温泪眼蒙胧。
朱艳静静地瞧着温温,温温这性子太多情、太敏感,本来就不适合这样的神女生涯……
匆然,一个婢女打开门帘叫道:“不好了!那位王公子带人来了!”
朱艳侧身一瞧,果然,甲板上王公子已带了一群侍从来,侍从们抬着一口红木箱,木箱内满满是金块。
“邬嬷嬷,这笔钱是用来替温温赎身的。”王公子意气风发地说道。
“这不太好吧?王公子,您大爷把我们花魁给买走了,华月楼要怎么做生意呢?温温只是青楼出身,怎能匹配京城第一世家的门第?我们温温实在高攀不起。”邬嬷嬷努力劝退,再怎么说来到华月楼的女子都好像她的女儿一般,她无法直接把她们送入虎口。
“邬嬷嬷,您是嫌这钱不够多吗?”王公子手势一比,另一个侍从又把一箱金块抬上船来。
“这不是钱的问题……”邬嬷嬷连忙解释。
“不是钱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你宁愿让温温夜夜枕在不同人的手臂上,却不让本公子替她赎身?本公子绝不能苟同你这种利益薰心的作法,本公子今夜必定要救温温脱离这个火坑,否则咱们就告官吧!”王公子撂下狠话。
邬嬷嬷不禁皱眉,谁不知道王公子所谓的官也就是他兄弟──本县的县令,她华月楼闻名全国,虽说也结识不少大人物,但惹上地方官未来总有许多麻烦,看来这是温温命苦,她也救不了温温了。
“什么告官不告官呀?”商无极清澈明朗的声音插进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朱艳不禁暗暗叫苦,这么快就天黑啦?商无极怎么那么闲,连着两天上画舫来,莫不是怕她逃走,才来盯着她的吧?
商无极眼睛瞟过站在船舱门口的朱艳一眼,不错,还未逃走!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身着白衫、藏青色袍带,完全是翩翩君子风范,一派优闲地走近邬嬷嬷和王公子,向王公子说道:“王公子,邬嬷嬷的意思只是担心温温到你那儿给你造成不好的名声,也是为你着想,何必动肝火呢?”
王公子局促不安地干笑了一声,“我太毛躁,教商公子见笑了。”
商无极打起圆场,“没这回事,这正显示了王公子您对温温的一片心意,令商某感动都来不及。邬嬷嬷,其实王公子既然这么爱温温,想必那些闲言闲语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你就成全这桩喜事吧!”
邬嬷嬷莫可奈何,也只能顺着商无极这阶梯下了。“王公子,您能这么中意温温真是温温的好福气,也是我们华月楼的荣幸,我这就让温温打扮好出来。”
于是,邬嬷嬷让朱艳进去帮哭哭啼啼的温温打扮,而王公子和商无极在外面摆宴饮酒庆祝。
“多谢商公子仗义执言,我才能抱得美人归。”王公子之兴奋不在话下。
“不用多谢,王公子和温姑娘本是郎才女貌,王公子还能不计较温姑娘的出身,实属难得。”商无极一边恭维,心里却充满嘲讽,这王公子有奇怪癖好之事谁人不知,与其说是“郎才”,倒不如说是“狼豺”还合适些。
温温被打扮得娇艳动人,由朱艳扶她出来,但她一张俏脸却如槁木死灰。
“恭喜王公子抱得美娇娘。”商无极依旧摆出春风般的真诚笑颜。
温温一见自己的心上人商无极竟然在场,而且他还恭喜王公子得到她,不禁伤痛欲绝,再也忍不住地爆出哭声,掩面啜泣起来。
“做什么哭成这样?这不是触本公子霉头吗?”王公子怒声质问。
为免再起冲突,朱艳立刻也“哇”地哭了好大一声,“温姊,我们真舍不得你呀……”她边假哭边抱住温温,在温温耳旁低喃道:“别担心,我会救你。”
温温闻得此言,惊讶地睁圆眼望着她。
“一般姑娘嫁人时总是舍不得家人,哭哭啼啼乃人之常情。”商无极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