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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芷若跑过去,大叫一声,擒住那小男孩,向观光客挥手示意他快离开。小男孩想逃脱,却被她紧紧扣住手腕,小男孩以为她会将他交给警察,其实不然,黎芷若将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好奇的不会逃才放开他,打开语言翻译机问他。

  没想到那小男孩点头表示曾看见过像照片的女郎,他拉着脸皮,装得皱垮样,表示比较老。

  黎芷若意会,当然老,她都二十岁了,这照片上的生母经过二十年,怎会不老?但是,有任何蛛丝马迹,她怎能放过?

  她按着「带我去找」的西班牙话,那小男孩摇头表示没钱他不去。



  她掏出一块美金给他,并按出「不许再偷」的西班牙话警告,那小男孩才微笑地点头,取出身上阿卡纳提斗牛的小照片,指指他做出揍自己屁股的动作,表示他会教训自己,不敢再偷她的钱了。

  黎芷若笑了,这小男孩毕竟还有良心,她抽过照片来瞧,阿卡纳提的斗牛英姿的确又帅又酷,深深牵动她,只可惜他个性优柔寡断,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照片给我好吗?」注视良久后,她透过语言翻译机拼凑着。

  小男孩摇首伸手示意要回。

  还给小男孩照片,他们就开始上路了。路上两人就靠着语言翻译机沟通,所谓沟通,也不过是黎芷若单向下指令,那小男孩好像没唸书,也不会写字,话倒说得流利,黎芷若只能从他发音所报的名字翻译成「罗尼」。

  一个大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共同去流浪似地,路上需要吃的、喝的,由罗尼去交涉,黎芷若付帐就是,偶尔还免费地白吃白喝,端赖居民的体恤之情。



  罗尼不会搭车,但十三岁的他记路的印象特别强,他凭着前两年从哥拉第斯随吉普赛族群移民般地用走路的来到格拉那达的方向反回去走。

  这种记路的好头脑,大概是吉普赛人的天性和傲人之处。因为他比手势表示很快就到目的地,黎芷若就信赖地跟着走。

  他们风尘仆仆地走了三天,才到哥拉第斯,黎芷若可也第一次嚐试到流浪式的赶路,赶路式的流浪。

  走得她脚底都起泡,她才后悔应该事先问清搭车路线,不该太信任罗尼自认的专业好头脑。

  想搭车,都已到了哥拉第斯的市镇,到处可见石灰岩的穴居,这裹可谓吉普赛人大本营,黎芷若雀跃,心想这儿一定可以找到生母,兴奋的心情使得脚底疼痛暂时忘怀。

  穴居的居民大都制造或贩卖陶制品为生,琳瑯满目的陶器纪念品,特殊石灰岩的景观带给吉普赛人另一种生存契机。

  罗尼挺热心地,带着黎芷若一家家的探访询问,老天,这市镇里大约有两千个洞穴,他们耐着心挨家逐户,地毯式搜索,几天下来,可筋疲力竭得很。

  黎芷若一度丧气地想放弃,罗尼却鼓励她不要气馁,吉普赛人的坚强韧性由罗尼身上散发出来,黎芷若遂再拿出勇气建立信心。

  近一星期的朝夕相处,两人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他们由语吉翻译机的沟通进步到可说简单的生活会话。

  人与人相处,在语言上的隔阂像似很大,很远,一旦没有排斥又无利害冲突与恐惧心态,只要身在需要应变的环境里,自然而然就会有适应能力,学起语言也就快了。

  他们锲而不舍地,就怕挂一漏万,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被他们找到罗尼所形容的那个妇人。

  乍看之下,黎芷若以为真的找到生母了,未问明就跳上前搂拥对方,那妇人见陌生女孩子是不同种族者,深感纳闷,推开黎芷若诧问。

  经罗尼居中解释,那妇人猛摇手向罗尼表明,她不是黎芷若的母亲,并指着照片说她从来没有公开表演过舞蹈,而且也未曾到格拉那达。

  罗尼来回翻译,黎芷若终于放弃这看似生母的长相,其实比生母还老还守旧的吉普赛老妇人。

  不过,那老妇人提供了一处寻找的地方||拿哈勒的小城美莉达,那儿每年十月的女儿节,有更多的吉普赛男女会赶集似地去相亲,许多适婚的吉普赛男女都会由父母作陪去挑选一个好归宿,或许黎芷若的生母也会带儿子或女儿去找对象,而美莉达这山地小城是每年十月女儿节最隆重的地方,他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黎芷若本来认为生母未必再嫁生小孩,但在急欲寻觅生母的心情下,也未曾思考过这一点。

  那妇人表示吉普赛人热情大方,不会因失去爱人寂寞过一生。黎芷若也旋即想起养母巫曼芳所言,生母不愿和父亲回台湾,且爱上另一个男人,这么说有可能再生小孩,但小孩绝对比她小,既然比她小,就未到适婚年龄,也不可能到美莉达小城去。

  她打消去美莉达小城的主意,罗尼给她建议,距十月的女儿节还有一个月,不如先到别处多寻一寻,再回到美莉达碰碰运气。

  黎芷若认为别无他法,便由罗尼问那妇人还有哪里可以找得到吉普赛人的行迹。

  经老妇人的指点,黎芷若一一记下,然后又和罗尼踏上流浪寻亲之途。

  * * *

  遍寻不着黎芷若的阿卡纳提,忧郁了好几日,其母马汀娜纵然有些心痛儿子愁眉不展,但知道黎芷若已经离开格拉那达,窃窃私喜外,便鼓励儿子去骑马散心。

  阿卡纳提没骑马散心,反而投入斗牛活动,他想藉搏斗的表演和观众热情掌声来暂忘自己的忧郁,然而在观众热烈掌声与热情飞吻之后,所遗留下来的仍是空虚和伤情。

  除了童年记忆,未普爱过任何女孩的阿卡纳提,一方面是心中始终有自己的梦中情人条件,而这点刚好和母亲的旨意犯冲;另一方面因为自己是斗牛士,随时濒临死亡危险,故拒绝很多西班牙女人的青睐。再者,他脸上的伤也是他裹足不前的原因。

  当遇上黎芷若的那一刻,他心底就产生奇妙的感觉,乃至她道出血统,他的情感血液整个奔放起来,他瞬即对她萌生爱意,不但吓到她,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完全原因,只知道如获至宝似地,兴奋不已。

  然而这瑰宝马上飞离手,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他发觉自己一付出爱,便收不回了,尤其心底的空虚感比往昔来得强烈,强烈得使他彻夜难眠。

  唯有斗牛表演时,那紧张的搏斗教他不得不为珍惜生命而聚精会神应战。曾经一次的失利所造成的伤疤使他记忆犹新,他不能再重蹈覆辙,因此,尽管情场不得意,斗牛战场他可疏忽不得。

  他的失恋情绪化为高亢的力量,潇洒优美的斗牛技巧,在硕大的牛如山崩般骤倒时,群众情绪欢呼声下,忽有一顶漂亮的礼帽朝他飞掷而来,他急忙拉下,往丢帽的方向瞧,原来他是赢得看台上一位光鲜亮丽的成熟妇人的青睐,他一看妇人的长相,不禁惊喜,那不是黎芷若的生母吗?但在必须谢场下,他暂时按捺浮动的情绪。

  等他疾出斗牛场,找寻那位妇人,一辆崭新华豔厢型的马车就停在他系的马匹旁。坐在马车前座驾驶的中年马伕,面无表情,阿卡纳提觉得马伕有如机器人般的僵直,没有命令就不动。

  马车的车边窗帘被掀起,有人探出头来,是那妇人。

  「嗨,潇洒的斗牛士,我正在等你哩!」她的西班牙话流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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