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母,我是为寻找她而来的。」
阿卡纳提觉得不可思议,央求黎芷若快说出真相。
等到黎芷若详述自己的身世后,阿卡纳提眼神中更加发亮、更兴奋了,抱起她转了一圈:「好棒,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她不明所以:「你找到什么呀?」
「我找到梦中情人了,妳就是,妳就是。」
黎芷若大惊,眼前这西班牙男人深邃的黑眼眸,迸出钟情、热情又专情的火花,她被他的激动弄得有点无措,心里也慌乱了,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是她得搞清楚他。
「阿卡纳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放下她,换了一口气,才低沉有力,徐徐道出心中之情:
「古时候西班牙的骑士,都希望有一位纯情之爱的﹃梦中情人﹄,而那梦中情人一定是那王公贵族的女儿,我的外租父就是一个有功勳的骑士,娶了名门家族的外祖母。而我却一直想拥有一个会跳舞的吉普赛女郎,可是我又处在母亲给我压力的矛盾中。」他显得忧郁起来。
黎芷若明白了,他的梦中情人是吉普赛女郎。
「我只是有吉普赛人的血统,并不代表我是吉普赛女郎呀!」
「妳是,也算不是,这正好给我很大的运用空间。我母亲说除了吉普赛女人,我和任何国度的女孩认识,甚至结婚都无所谓。我母亲已经知道妳是台湾女孩,且拿护照证明给她看,她知道我对中国女孩一直有好印象,应该不会反对。妳是台湾女孩,也算是吉普赛女孩,我好高兴从我第一眼看见妳,我就被妳这张特殊的脸蛋迷惑了,所以帮妳拿回钱包后,我才刻意换装去接妳。」他的脸因兴奋都泛红了。
「你为什么对吉普赛人有特别的偏好?」
「我……说不出,那是打从心底就抹不去的一种感觉。」他皱皱眉,不愿道出童年那段痛苦的回忆。
「既然你母亲讨厌吉普赛人,为什么不搬到大城市去,这儿山下的吉普赛人多呀!」
「我母亲是很奇怪,她说喜欢这儿的优闲,我也喜欢这里,没有人会逼问她的过去。她讨厌叙述过去,所以她住在山顶,看不到吉普赛人心不烦,同时,住在山顶,显示她高高在上的气质,更让她鄙视山下吉普赛人的低贱,这是我最不能了解她的地方,为什么她的种族歧视这么深,为什么她要有阶级身分之别?」
「我看我们不要来往,我只想找到我生母,就回台湾去。」他的英俊固然吸引她,但她想逃避。
「妳不能走,妳是我一眼就看上、爱上的女孩,我不能轻易让妳走。」
「我们之间的阻力太大了。」想起他母亲锐利的眼神,她就心冷了。
「何况我也没爱上你。」她狠下心来,事实上喜欢并不等于爱,她才这样泼冷水。
「我爱妳就够了。」
黎芷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爱情论调,笑了出来。
「不要笑,我很严肃谈这个问题的。」
「对不起,我一点都没感觉爱的罗曼蒂克,教我怎么接受,就像我的老师在我后背刺上鸳鸯和心心相印,没谈恋爱的我也感受不到呀!」
「哦,我瞧瞧。」
黎芷若转身撩起衣裳,把背面向他,阿卡纳提细览着:
「这是什么画?」他以为是画上去,用手指搓一搓,见颜色不会脱落,不禁疑问。
「这是刺青艺术,用针刺上去再着色的。」
「好漂亮,这两只小鸭好恩爱。」他轻抚着那两颗心和那鸳鸯。
黎芷若笑歪了:「那是鸳鸯,不是鸭子,象征中国的爱情,鸳鸯是一种到死也不肯分离的游禽,因此中国人有﹃鸳鸯交颈﹄、﹃鸳鸯戏水﹄的成语来形容夫妻的恩爱。」
「噢,以后我们也会像牠们那样。」
黎芷若放下衣服,换她严肃了:
「鸳鸯之爱并不像你们欧洲人说爱就爱,更不像你们西班牙风流大情人唐璜,一夜风流的爱情模式。那是一种长长久久耐人寻味的爱情,是一种经得起考验的爱情。」她虽个性叛逆,但她的爱情可不随便。
「妳认为我的爱不够真诚,好,我也去刺青。」
黎芷若见他表明心迹的狠劲,半信半疑地说:「你真要刺青?」
阿卡纳提执起她的手亲吻:「为了妳,我愿意。」
黎芷若脑子转着:「那我为你刺。」
「妳会?」
「我刚才说是我老师帮我刺的图,表示我有拜师呀!」她有意请老师寄一套刺青的工具与颜料给她,说不定一边寻找生母,一边可以赚钱为生呢!
阿卡纳提显得情绪高昂,搂着她的腰枝,脱掉她的帽子,抚着她的光颈,吻上它:「为我留头发吧!」
黎芷若滑头地:「当我爱你时,就会为你留。」
「什么时候妳才会爱我?」他好奇地。
「先不管这问题,你要爱我的第一个条件是要带我下山,去看吉普赛人跳舞。」她想早一点寻得蛛丝马迹。
「现在?」他看看腕表,十点他必须和母亲共餐,西班牙吃晚饭较晚,和他国不太相同。
「嗯。爱我的第二个条件是从今晚起,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不能和你母亲共进晚餐。」
阿卡纳提张嘴呆愣,这简直是造反。
「我和母亲吃过饭再带妳下山,可以吗?」
「不可以,你母亲是我们的阻力,做不到就不算爱我。」以黎芷若在台湾与父母相处的经验,一让步,就不可能有扳回的机会。
如果阿卡纳提的母亲不排斥她,她可能不会这样做,但,现实的状况显示她们是对立的,阿卡纳提若真的爱她,就必须在爱情和亲情中择一。
阿卡纳提犹豫且忧郁起来了,二十三岁的他自小就在母亲的保护羽翼下成长,在严苛的管教下,纵然他有爱情的憧憬,有叛逆的隐性,但从不敢正式反抗,现在,拒绝和母亲共进习已为常的晚餐,等于明目张胆和母亲作对,这样可能会造成剑拔弩张的局面,他想让母亲接纳黎芷若就成空想了。
「Honey,难为我了。今晚让我先回去和母亲说一声。」他骑虎难下。
「不行。」
她坚持,并指着他的黑眼罩:「爱我的第三个条件是拿掉你的大眼罩,它让我觉得不实,你那么英俊,为什么要遮住你的眼?」
这话戳到牠的痛处,他闪避不答,有难以抉择的表情,黎芷若瞪视他,他愈显尴尬,两人就此僵住了。
黎芷若搞不懂,西班牙男人是热情的,可是为什么他那么郁闷矛盾?她打定主意,绝不让步。
几经挣扎考虑,他点头了:「好,我带妳下山。」
黎芷若见他已退让,便不再继续逼第三个条件,决定见机行事。
* * *
阿卡纳提带着黎芷若偷偷溜回家门外,发动那辆白色老轿车,黎芷若觉得紧张刺激,阿卡纳提可冒冷汗哩!
就在阿卡纳提将车驶离之际,他的母亲大概听到引擎声跑出来看,他踌躇了一下,被黎芷若催促,只好扬长而去,让他的母亲气得愣在门外。
阿卡纳提的车子来到山丘下的萨库罗蒙地区,这里有数不清的洞穴,尚未下车就已耳闻如淒如诉的吉他声和节奏强烈的响板声。
听到这种佛朗明哥的音乐,黎芷若心里产生相当大的震撼,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这种舞的魅力。母亲那张神采艳丽的舞姿是那么让她憧憬。
车子一停好,不待阿卡纳提为她开车门,她奔向那昏黄灯光有歌声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