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她仰起头怒视着他。
男人蹙了蹙眉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眉清目秀,穿着不合瘦小体型的狞猎行服,当注意到那身眼熟的行服之后,男人忽地一惊,明明是康熙才能穿的衣服,怎么会穿在“他”身上?宫中并没有“他”这么大年龄的阿哥,也没有哪一个亲王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穿着康熙的行服在南苑围场中乱逛的,那么“他”究竟是谁?
端敏见男人沉思着,索性高声问:“你是谁?”
“御前一等侍卫纳兰靖斯,你……又是谁?”
“纳兰靖斯!端敏惊讶地叫出声:“你就是纳兰靖斯,你父亲是兵部尚书纳兰德叙?”
靖斯吓一跳,以为“他”充其量不过是八旗中的个小小骑射手而已,居然会对他有那么多的认识。
他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怎会不知道,你十八岁就打败所有上京应试的武将,成了历朝以来最年轻的武状元,皇上赏识你,封你为御前侍卫,这事让你名噪一时,我怎会不知道!”瑞敏刚被摔下马,余怒未消,不理靖斯愕然的反应,冲着他气呼呼地质问:“你的马为什么吓跑我的马,这下可好了,叫我该怎么回去?”
“赤雷是蒙古的纯种马,桀傲性烈是与生俱来的,你的马自己胆子小吓跑了,与我们何干?°靖斯勾起唇角嘲弄着说。
端敏愕然,纳兰靖斯显然没有认出她的身分来,否则怎敢用这样无礼的态度对她说话。尤其看见他眼神中的轻狂和傲慢,端敏非但气不起来,反而浑身燥热难而,心跳声撞击得更为猛烈了。
端敏抚着发热的耳朵,不由分说地下达了命令:“不管怎么样,吓跑了我的马,你的马必须让我骑回去。”
靖斯忽然大笑了两声,很干脆地翻身下马,比不一个¨请便”的手势,挑衅地说:“希望你有骑走赤雷的本事。”
哗!好狂妄的家伙!
端敏高高昂起头,大踏步朝赤雷走去,当与它的双眼接触的那一瞬,端敏不禁咬了咬牙,果然是一匹好马,宫中顶尖的马儿也无法与之相比,赤雷仿佛也很清楚自己优良的品种,眼神骄狂,气势一点也不输给它的主人,端敏不服输的性格被眼前的一人一马给激起来了,她纵身上马,虽然姿态熟练且优雅,然而身体还没落在马背上,就被赤雷毫不客气地摔下来。
靖斯放声大笑,尤其听见“他”摔下来那一瞬间的尖叫声之后笑得更是大声,从“他”尖细的叫声和那身康熙的旧行服这些小证据中,他很肯定“他”绝对是康熙身边的贴身小太监没错了。
端敏忍着身上的剧痛,撑着腰站起来,灰头土脸地瞪了靖斯一眼,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在她的怒视中,靖斯轻轻松松地跃上马背,然后朝她伸出手,说:“我送你回去吧!”
端敏呆了呆,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该坐他前面还是坐他后面?
没想到靖斯自己先开口说:“坐后面吧!怕飞出去就抱紧我。”
端敏深吸一口气,把手交给他,他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整个人一拉就拉上了马背,松手的那一刹那,靖斯楞了一下,怎么会是如此纤细柔滑的触感?滑嫩得有如丝缎一般。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困扰他大久,他一扯缰绳,对身后的人说:“赤雷奔驰的速度很快,自己当心!”
端敏还没来得及认真当心,靖斯就已策马疾奔了。
风驰电擎的感觉!
端敏紧紧抱住他的腰,风在她耳边狂啸着,身子轻得快被狂风席卷而去,她吓得死命箍住靖斯,唯恐一不小心就会像片叶子般飞得无影无踪。
毫无预警地,靖斯突然一勒缰绳,从腰上的箭匣中抽出一支箭来,娴熟地搭在弓上,瞄准一只从草丛中窜逃而出的野兔,喘敏一发觉他的意图,急忙惊呼:“别”
岂料,她身子一偏,就在几乎翻跌坠马的千钧一发之际,靖斯及时伸手揪住她的前襟,她吓得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行服冠从头上滚落了也不自觉。
靖斯一看见她浓密乌亮的秀发,楞了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名女子!”他扶正她,诧异地问:“你究竟最谁?”
端端敏直了直腰,把呼吸调整规律了,才浅浅地笑说:“和硕端敏公主。”
靖斯浑身一凛,万万没想到她的来头竟然这么大,在极度震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端敏却自顾自地说:“不必多礼了,也别担心我会治你无礼之罪,只管送我回宫吧!”
靖斯紧张得额上冒汗。万一,要是这个被康熙宠坏了的端敏公主追究起来,他刚才所有的行为都足够让全家人死上一百次了,他僵直着背脊,轻轻踢一下马肚,让赤雷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再也不敢造次。
“为什么想猎杀那只兔子?”端敏问,语气中隐含着责怪。
“春围狩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此呀!”靖斯冷静地回答,心理觉得这个端敏公主的问题也未免太可笑了,对草菅人命的皇室家族而言,区区一只小免子的性命有何意义?
“兔子并不攻击人,猎杀没有防御能力的免子岂不过分?”端敏严厉地斥责。
靖斯知道自已即使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与堂堂满清“公主”争辩,免得——-不留神,祸及全家人的性命。
“公主说得极是,往后,臣不会再猎杀兔子了,请公主放心。”
端敏微愕、唯唯诺诺的纳兰靖斯让她觉得无趣极了!在恭谨的态度下,往往很难听出真心话,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端敏从不曾在意过任何一个人对她的态度,宫中的官员、侍卫、太监和宫女,对她的惧怕和恭敬,都让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她却不喜欢纳兰靖斯表现出一点点对她的惶恐之情,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心情!
与陌生男子共乘一骑,在端敏所爱的皇子教育中是万万不容许的,若是被太皇太后或皇兄见到这副样子,恐怕非要下嫁纳兰靖斯不可了。
沉默了好半晌,端敏轻轻开口问:“……娶妻了没有?”
“有!”靖斯不假思索,很干脆地回答:“臣有一个末过门的妻子。”
端敏一听,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视线紧盯着靖斯宽阔厚实的背,酸酸地问:
“几时过门?”
“下个月十五。”
“噢!”她假装不在意地说:“听说你与皇兄同年出生,怎么已经二十五岁了,妻子却还没过门?”
“臣上个月才平定了吴三挂等叛军,刚从湖南回京,虽然已经订亲了三年,却还没有机会举行婚礼。”靖斯恭恭敬敬地答。
“原来如此。”她幽幽叹了口气“谁家的女儿?见过吗?”
“广西右江道卢兴祖之女,名叫卢婉儿,臣……自然没见过她的容貌。”
“‘自然’没见过?”端敏惊呼一声:“你难道不怕未过门的妻子是个丑八怪吗?”
此言一出,端敏虽然看不见靖斯的表情,却见他略略震动了一下,才慢条斯理说:
“倘若真是个丑八怪,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是父母亲选定的婚事,将来,公主的额附也一定是由皇上或太皇太后指婚的,和臣一样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