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彻的脸庞毫无血色,嘴唇泛紫,豆大的汗珠不断由他的额际沁出,教她一时间失了方寸。
「快……逃……」他剧咳不断,语气断断续续,几口鲜血暴吐而出。
他俊逸惨白的脸庞染着一片骇人的血渍,她腾出手按住他的脉搏,惊愕地发现──有毒。
「这镖上有毒,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该死!以他虚弱的状况而言,根本无法撑回宇文府。
宇文彻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回给她一记虚弱无比的笑容。
「撑着点,前面就是十里亭,我会马上带你回府疗伤。」她半搀扶半扛着他沉重的身躯使出轻功,直奔十里亭。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在黑夜的树林中狂奔,他的体温每降一度,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吋。
不能死,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啊!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着,他们还有许多理想未完成。他现在绝对不能死啊!
她感觉背脊的衣襟一片濡湿,惊觉是他不断涌出的鲜血,更教她全身颤抖不已,更加快速度狂奔。
恋心一看到马匹在前方,便扶着他的身躯双脚一蹬,跃上马背,让他沉重虚弱的身躯倚在她的胸前,掏出匕首割开系在树干的缰绳,脚跟猛踢马腹,马儿吃痛,如箭出弦般纵蹄而奔。
风在她的耳畔呼啸而过,泪水则不断夺眶而出,落在眼睫、濡湿衣襟,随风飘散成一颗颗小雨珠。
她一古脑儿的将自己不安和惊惧的情绪化成一滴滴泪水随风飞扬,胡乱低吼道:「死马,再不跑快一点,我抽烂你的皮……」
不够快,不够快,这种速度根本不够快啊!
纵使马儿已经以惊人的速度狂奔,她仍然觉得不够快啊!她不想让他死在她的怀里,她不要这样的结局啊!
「你手上根本没有皮鞭,怎么抽烂它的皮啊?」他有气无力的抬起头,迎上她恐惧不安、闪烁着泪光的双眸。
「要、要你管。」她早已泣不成声,低头看他虚弱的阖上眼,低吼道:「宇文彻,不许给我睡着知道吗?你、你休想要我一路骑着马儿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计较这么多……」累,好累,他觉得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当然要计较啦!我可不许你再占我便宜。」
他有气无力的抬起手,轻轻抹上她的脸颊,不经意的触到一片潮湿,映着月光亮起一片水光。「你哭了?」
她吸吸鼻子,「谁哭了?是砂子跑进我的眼睛里。」
「如果我的受伤,可以换你的一滴泪,那么我死而无憾。」他靠在她纤细柔软的怀中,疲倦的阖上眼眸。
「不许死!我不准你死掉,知道吗?」她霸道的低吼,心痛得连呼吸都显得沉重难受,「要是你敢死掉,小心我会鞭尸!」
「你威胁我啊?」好熟悉的口吻喔!真让他回味无穷。
一抹恐惧倏地涌上宇文彻的心头,化成一阵阵的战栗,窜向他的四肢百骸,他深怕往日的甜美生活会成为他最后的回忆,而后覆在尘埃上成黄土一杯。
「不是威胁,是恐吓,我真的会这么做的。」她吸吸鼻子,握紧缰绳,飞奔在无人的官道上。
箭伤太深,再加上含有剧毒,教宇文彻的意识崩解,陷入昏迷。
她的心随着他浅而促的呼吸,狠狠抽痛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黎明终于吞噬了黑夜,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她狂暴的驾着马,踹开宇文府的大门,直闯上官雍的院落,此时她只希望他千万不要舍下她一人。
她害怕寂寞,她不要孤单,她已经习惯宇文彻的陪伴,也习惯他有意无意的戏弄与独特的温柔。
「上官雍,快点给我起来!」她喘着气,拉开嗓门大吼。希望大哥千万不要挑这个时候返回长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马儿嘶吼着,在花园里不断兜着圈子,它踢翻了盆景,踏烂了新植的牡丹,发出达达的马蹄声,引起众人的围观。
「发生什么事了?」上官雍揉着惺松睡眼打开房门,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骇住。
「快扶他下马,他受伤了。」恋心镇定的稳住纷乱,焦躁的情绪,下达命令。
「他发生什么事了?」元宝和上官雍来帮忙,扶着昏迷不醒的宇文彻进厢房。
「上官雍,你最好把他给我救活,否则我杀了你来陪葬,听到没?」恋心情绪失控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恐吓。
「是是是,我会尽全力的救活他。」他无奈的摇着头,还以为经过元宝的调教,再加上宇文彻有事没事的戏弄、挑逗,她体内残忍、火爆的因子应该收敛不少,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宇文彻胸前的衣襟泛着一片骇人的血渍,惨白失血的脸庞盈满痛苦。
上官雍指挥着在场的众人,有人帮忙烧开水,有人协助消毒匕首,准备接下来的治疗工作。
他手脚俐落的拿着剪子剪开他衣服,拿起消毒好的匕首在他中镖的胸膛前划个十字型,取出毒镖,逼出污血。
灼热的匕首划开他的肌肤时,他的脸因过分痛苦而显得扭曲,泛白的指节紧紧握住恋心纤细的柔荑,额间不停的沁出冷汗。
恋心痛苦的咬紧下唇,无声的泪水不断滑出眼睫,迷蒙了她的视线,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溅成一朵朵透明的水花。
因为身中毒镖的关系,他的血几乎都是暗褐色的,而伤口附近则呈现一片黑紫色。
半晌,上官雍抹抹额际上的汗水,替他缝上伤口,敷上药,再用干净的白绢包扎好伤口。
「他的情况怎么样?为什么还昏迷不醒?你不开个药方请人抓药吗?」恋心的问题像连环炮般。
上官雍试图稳定她焦虑不安的情绪。「恋心,你先别这么激动,听我把话说清楚。」为了自身的安危,他试图用最委婉的语气降低她心中的狂勃怒焰。
「快说!」就着他闪烁不定眼神,一抹不安的情绪掠过心头,死亡的恐惧像细针般尖锐,刺痛她的心。
「他的伤口已没什么大碍,只是他中了苗族的赤尾练蝎毒,相传此毒是用六十六种毒蝎炼治而成,中此毒若没解药,七日内将魂归西天。」他缩着身子,深怕她一怒之下一掌劈了他。
「那就解毒啊!」她把他押到桌子,前将纸笔硬塞给他。「开出药方我去抓药。」
「我擅长医病,不擅解毒啊!」他唯唯诺诺的低声道。
闻言,她像发了疯般死命摇着他的肩头,「你不是长安神医吗?为什么区区一个赤尾练蝎毒都解不了?你当什么神医,干脆叫庸医算了。」
「它是苗族的剧毒,不是小毒啊……」上官雍被摇得头昏脑胀,俊脸上净是无辜,这年头神医难为啊!
恋心的脑海一片乱烘烘的,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让宇文彻死,她绝对不能失去他。
她的意识混沌且痛苦,她狂暴的一脚踹向上官雍,悍然踩在他的胸膛上威胁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也不理会什么苗族第一剧毒,若你不救活宇文彻,他的死期就是你的陪葬日!」
「这……」他万分为难,看来大哥这把椅子真不好坐。
凌乱的青丝纠结在她的脑后,痛苦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道德的良知像蝼蚁般一点一滴吞噬她的心窝,夹杂着强烈的痛楚,像要撕裂她一般。
她不是一直都恨着宇文彻吗?讨厌他如影随形的讥讽与戏弄;厌恶他偷偷学习模仿她的一举一动,现下知道他的死期将至,她该高兴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