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翌日凌晨魏欥华才回到家中。
一进门,他不得不立刻聚焦于蜷在沙发上的戚幼吾,她在黑暗中为他留一盏灯。
他朝灯下走去,注视着朦胧光线下的睡颜,他再次承认,她睡着的样子真好看。尤其在脸上的伤痕完全消失之后,她宛如一朵含苞的玫瑰。
欲关灯而伸出的手差点就抚上那玫瑰般的脸庞。她一个翻身终止了他的情不自禁,他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成绩单。
她真的卯足了劲,一季过去了,成绩一直好得够格做家事。
他轻叹,自己竟因她而成了一个出尔反尔、背信轻诺之人。后悔当初一念之差让步于她,他重提找欧巴桑回来一事。
“赖皮!你自己答应人家的,现在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又提找欧巴桑回来,我又没有考不好。”
“我不是赖皮,只是不希望你每天做这些事。你看,这么大间房子光拖地板就得花多少时间、精力,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怎么说是你虐待我呢?再说又没有人知道。”
“问题不在有没有人知道,而是,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累吗?”
“说不累是骗人的,可是我真的很享受打扫自己住处的感觉,那让我觉得有归属感,觉得自己有家。”
见她泫然欲泣,他再次让步,但他开始经常晚归,为的是想甩掉自己那种等待一锅热饭一桌菜的心情,甩掉那种当你的刮胡膏用完时,有人为你在浴室里又放了一瓶的体贴。
他又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瘦了许多。上楼拿了床薄被替她盖上,关了灯回房,他决定找欧巴桑回来,不再跟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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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巴桑又来做打扫工作了。戚幼吾现在只需准备早晚两餐。
沉重的沉默笼罩在晚餐桌上。
餐后他没立刻离桌,看她默默地收拾着桌面。
“跟同学闹别扭啊?”
她面无表情地瞟他一眼,手中的动作未曾停。
“怎么啦?”他问得慈爱。
“没。”
她洗碗去了,背对着他。
他起身走向她,倚着流理枱,面向她的侧脸。
“因为我把欧巴桑找回来?”
关上水龙头,她放下洗了一半的餐具,跑回房里。
他坐回餐桌前生着自己的气,气自己无端受她的情绪摆布,他很想随便找个人问问,有没有发现世界变得奇怪了。
奇怪的长针走了两圈之后,她下楼了。
“你要出去啊?”
见她到鞋柜旁换球鞋,他才离开饭桌。
“出去透透气。
“等一下。”在她开门之前他喊了一声。
“出去透透气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他也换了鞋,拎了外套推她出了门。
出了社区她急步往商街上走,无视于他的存在。部分店家尚未打烊,她进便利商店买了一份热狗面包边走边吃,脚下的速度缓了下来。
他以同样的速度跟在一旁看她暗暗发飙。同时发现她的身高刚过自己肩头,算是高个子,自己为何从没注意到?印象中丁丽文应该也有这么高,不过那是因为踩着两寸高跟鞋的缘故。一定是她又长个子了。
“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我不会再长高了。”
“不会了吗?”他又侧头看看还在吃面包的她,心想若不是还在发育当中,她为何有这般好胃口。“你有五尺七寸高吗?”
她心算了一下:“差不多啦。”
“以后如果没有人作伴,晚上别跑出来溜哒,太危险了。”
“突然多出来很多时间,你家又闷,我想出来就出来了,街上还很亮,哪有什么危险?以前我也常常一个人晚上在街上闲逛。”
“坏习惯。”
他没忽略她的“你家又闷”之说,却不想借题发挥。他大可以说嫌闷请便,怕弄假成真而作罢。
“准备重考的学生还会嫌时间太多吗?”
“本来我把时间都安排好了,谁知道有人蓄意破坏。”她终于说出一晚闷闷不乐的理由。
“天气渐渐冷了,多出来的时间可以用来睡觉嘛,晚上早点睡,早上就不会赖床了。”
“哪天早上不是我去敲们叫你起床的?”
“好了啦,别再生气了,你就是年纪小不懂事,想想看我会害你吗?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呀。”他怕了她,哄了几句,说明自己用心良苦。
她突然掉头,见绿灯还亮着立刻过马路回到另一边,加了速的步伐没再慢下来,最后她索性用跑的。
“干嘛啊你?”他不耐烦地追上前。
“回去睡觉。”
他不追了,这才发现自己经常像这样望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息。女孩子果然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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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妹,有饭吃吗?”何大成进门一见她劈头就问。
他又来台北了,这是她住进来以后他第三次来。
“没有耶。”她正在厨房里冲水果茶。
“你今晚不做饭啊?”
“大哥说他今天不回来吃饭,所以我就不做了。”
“我也算是你大哥吧?他不吃,我吃。你就再露两手让大哥我尝尝好不好?我现在到台北来最想吃的就是你做的菜。”
“不行啦,来不及准备。我们一起出去吃好了,我本来打算去吃炸酱面的,你来了正好跟我作伴。”
“吃炸酱面啊?”他难掩失望之情。
“我带你去一家面馆,那里的炸酱面很有名。”
“好吧,需要开车去吗?”
“不用了,走的就能到。开车反而比较麻烦。”
两人说着就出了门。转了好几个弯、等了好几个红绿灯,他们终于走到这家位于巷弄里的北方馆子“一碗居”。
巷弄归巷弄,店内早已座无虚席,门外还站了一堆挂过号等位的老饕。何大成对这顿晚餐又有了信心,他也去挂了个号。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大哥发现的,他带我来过几次。”
“他今晚有事啊?”
“大概吧,他常常不回家吃晚饭,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是吗?”何大成也觉不解。“这就奇怪了,他早就不自己教课了,除非有老师请假才代个课,录节目也是白天的事,书嘛,可以在家里写,他干嘛那么忙呢?”念头一转,他问戚幼吾:“他是不是又换女朋友啦?”
“换个女朋友?”她蹙着眉问,回想起魏欥华曾说过他家暂时没有女主人。当时她没有特别斟酌那句话的意义,后来也没研究过。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了。“他不是已经有个女儿了吗?”
何大成对她的反应感到十分不解。
“你住这么久了,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他早离婚了,女儿也没了。”
“没了?”她做个“不懂”的表情。
“死了,他离婚后没多久就发生的事。”
她忆起书房”里有张婴儿照片,那应该是魏欥华的女儿,她突然有些同情他了。
终于有人来喊他们进店里。
“他有个女朋友,偶尔会上他家来,你没碰见过吗?”跑堂送上两人点的食物时,何大成边拆着免洗筷边问。
“没有。”
她忽然觉得那碗炸酱面看起来没那么好吃了。拌匀了之后,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戚小妹,这面还真是满好吃的。”
“嗯。”
何大成满意地吃完一碗面、一碗酸辣汤加一碗豆腐脑。
出了“一碗居”,他们在路边买了挑战杯珍珠奶茶边喝边走。
“何大哥,我觉得你比较幽默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