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
戚幼吾一进门便给他个大拥抱。
这绝对是他不习惯招架的热情,悬在半空中的两手,像是经过一番讨论才决定在她背后合作,轻轻地将她圈住。
“忘了带钥匙啦?”她在他怀里摇着头,蹭得他难受。
“我希望享受一下耶诞夜有人替我开门的感觉。”
“好了,你已经达到目的了,现在可以换鞋了吧?”
“喔。”她这才放开他。
“大哥,我们今天晚上别睡了好不好?”
“你又要干嘛了?”
“我们来聊天。”
“你还没聊够啊?”
“聊够?我们根本很少有机会聊天。”
他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好吧,你想聊什么?”
换了鞋,她挨着他坐在沙发上。
“你今年还回不回加拿大过年?”
“今年没这个计划。”他忽然怀疑她在动什么歪脑筋。“你希望我回加拿大去?”
“不是啦,我在想如果你不回去的话,那我就在家陪你,不跟同学去参加自强活动了。”
“你想去就去,不用委屈自己来陪我,我那么大的人了还用得着你陪吗?”
“不管,我已经决定了。”她想了想,找了别的话题。“大哥,你有兄弟姐妹吗?”
“一个弟弟。”他侧头看了看她,对自己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没告诉过她感到自责。
“你们感情好吗?”
“很好呀。”
她渐觉辞穷。“大哥,我们出去聊好不好?”
“你有什么毛病啊?”
“我怕我英文说得太好了你听不懂啦。”她对他眨眨眼,说着反话。
“准你说中文,今晚解禁。”
“谢谢。”她开心地挽起他的手臂。“我真羡慕你,不像我,跟我哥水火不容。”
“想回家去看看他吗?”
她摇摇头:“我想回去看看房子倒是真的。”
“房子?为什么?”
“我对那房子比较有感情。”她顿了下。“那房子是我爸用退休金买的,虽然已经是旧屋了,但依然可以让我回想起跟爸爸有关的种种,所以我才说对那房子有感情。”
他没忘记她的身世。“你跟爸爸的感情很好?”
“那当然,我爸最疼我了。他说我妈本来不想为他生孩子的,是他死求活求的,我妈才答应他不管男的女的,只生一个。”她笑了笑。“差点我就来不了这世界了。”
“你妈不疼你吗?”
“疼还是疼吧。不过,小时候我常挨她打。”
“为什么?常常闯祸?”
“才没有。”她噘噘嘴。“我记得有一次我跟同学一时贪玩,跑到人家的果园里去偷摘果子,其实我们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觉得好玩,因为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很刺激。”
“那时候你多大?”
“小学四、五年级吧,记不清是哪一年了。”
“原来你那么小就喜欢找刺激啦?”他轻笑。“后来呢?吃到果子了吗?”
“没有。没摘几颗就被主人发现了,我们一看事迹败露,拔腿就跑。主人追着说要把我们抓到警察局去,”她说得激动,仿佛主人此刻正在她背后追着。“吓得我连鞋子掉了都不敢回头去捡,一路没命地跑过小溪,赤脚踩着碎石子路跑回家。两只脚底都被尖锐的小石子戳伤了,流了好多血。”她喘了口大气,接着说:“回到家我妈竟先问我鞋子怎么不见了,我只好把偷摘果子被人追逮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然后──就挨揍了。”
“那你的脚呢?”
“挨完一顿揍,两脚裹了一星期纱布。”
“你的脚还真是多灾多难。”想像她当时的狼狈模样,他又取笑她。
“你很没同情心耶,有什么好笑的。”她自己也在笑。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该去睡了吧?”
“还不要,我说了我的糗事给你听,你也该回馈一些给我。”
“我没有糗事可以说。”
“那就说别的,说──你女朋友为什么抛弃你?”
不忍破坏耶诞夜的宁静,他压住怒火。
“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不管不管,你一定要说,我不小了,虚岁都二十了。”
他望着那张二十岁的脸沉吟着。
“她说我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
“你不懂吗?”
“也许吧。以前不懂,现在更不懂了。”
“那怎么办呢?”
她那副认定他得了不治之症的表情教他失笑。
“那是我的事,你帮不上忙,别在这儿穷紧张好吗?”
“谁说我帮不上忙?你可以把心事说给我听嘛,说出来心里就会舒服了。”
他真是哑巴吃黄连。心事?他的心事谁都能听,唯独她不能听。
“幼幼,我困了,我们改天再聊好不好?”他望着那对透明的眼,望着自己不被人看见的脆弱。
“好吧,大哥晚安”她在他脸上给个重重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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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欥华和丁丽文在PUB里不期然而遇。
她依然风姿绰约,柔美成熟。那如花初绽的脸,如钻闪烁的眼,甚至连颈项上精致的项练和耳垂上浑润的珍珠,在在都流露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人心软弱的时候,诱惑最容易入侵。
丁丽文跟他玩着小猫追毛线球的游戏,他在挑逗之下自然又神魂颠倒了一番。“你变了。”
沐浴后她发现他已穿戴整齐,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他不置可否。
“你的感情生活并不无聊,但是你一直在追求无聊的感情生活。”她开始穿回一身衣服。
“也许吧。我也许注定该得到一种无聊的感情生活。”
“你变了。”她又说一遍。“我记得你是多情的,一种无情的多情。外表多情,骨子里无情。跟我在一起时好比上场演戏,兴高采烈时几乎忘了自己,但你终究不忘卸下戏服,洗尽铅华。”
“我的技巧可退步了吗?”他问得露骨,因为她不是生手,不是幼苗。
她笑他的顾左右言他。“你失控了,我发现了你激情中的矛盾,一种无法驾驭自己情感的矛盾。”
“你说得太抽象了。”
“是吗?那我这么说好了,在床上你一向只当我是个女人。”
“你今天还是很有女人味。”
“你刚才心里想着另一个人。”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赤裸着身子。但刚才他心里却骤然升起一种强烈而迷乱的渴望,他对这种渴望不知所措又似期待已久。他的灵魂瞬间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疲竭地喘着粗重急迫的气息。最后终于获得一种无羁的快感,一种战栗的兴奋。情感与理智的世界,成了两片空白。
沉默。他最常用的回答。“你家里那个女孩呢?”
“为什么突然问起她?”
她嫣然一笑。“你向我要回钥匙是因为她,我们今天选择到饭店来也是因为她。”
“你果然聪明。”
“谢谢,我想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为什么?”
“如果你不爱任何人的话,那么我们之间是公平的,如果你已经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我,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来往了。”
“你希望我爱上你吗?”
她摇头浅笑。“也不太可能是吗?我也很难爱上你。”
“我们是不是都太爱自己了,所以很难去爱别人?”
“我是,但你已经脱胎换骨了。其实,我们可以只做朋友,心灵上的。”
他对她的幽默报以一笑。
“如果我们先做了心灵上的朋友,也许现在已经彼此相爱了。”他说。
“你看,从你这句话里我就听得出你已经渴望与人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