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找个话题跟他聊聊,惟一想到的,却是问他到底愿不愿意借钱给岳麦克塑料公司?刚才航德说今天过得不顺,那一定是工作不顺遂的意思;既然如此,就应该识相地撇开工作不提才对。
“可能明天就会到了。”她深怕待会儿露出马脚,干脆化被动为主动,温柔地对他说声:“再见罗!”赶快挂上电话。
前一天,她还信誓旦旦地要保卫航德的私生活;这才过了一天,她竟几乎就成了老岳的传声筒,替他问起公事来。蓓蕾起身到花园整理花草,发现老岳给她的压力,远超过自己原先的预期。
星期五早上起床,有生以来,蓓蕾第一次不想去上班。人没什么问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仿佛让人勾走三魂七魄,只剩个空壳儿,对老岳的忠诚也打了折扣。
她必须把事情想清楚。她是刻意隐藏航德打电话的事,“私人”电话嘛,本来就无需感到不安。那么,是她担心让老岳发现自己和航德的感情非比寻常,而趁机占便宜?
其实老岳大可直接开口问,今天才刚进办公室他就是这样。“布莱顿公司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说,“假如这个星期崔先生来度周末,你应该会看到他吧?”
“可能会,”她平静地回答。觉得自己有点残酷,可又实在无法以老岳的立场去接近航德。“我们……呢……不见得每次都碰得到面,”她提醒老岳。
“那倒是真的,”他说,“这件事实在不应该麻烦你。”蓓蕾觉得更内疚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去问布莱顿公司?”她提议。
“要是他们不借,多没面子,”他说,“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我认为,假如崔航德不肯借钱给我们的话,绝对不会寄封亲笔信来。只是这样无穷的枯等,真能把人给逼疯。”
下午1点,蓓蕾趁外出午餐的机会,寄了张慰问卡给狄金太太。回办公室之后,心情一直都很低落,觉个整个人四分五裂的无法集中精神。老岳对她好得没话说,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快下班了,她走进老岳办公室:“假如我碰到崔航德,要不要替你问问他进展如何?”
老岳脸上绽开一抹久未出现的笑容:“只要你愿意,当然好啦!”
回家的路上,心情似乎蒙上一层阴影,真不该答应替老岳打探情报。7点,7点半,航德并没有打电话来,她心里也患得患失地,明天是周末,他会到这儿来吗?
7点40分,电话终于响了。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压抑自己即将和心上人通话的兴奋,还是应该面对男人可能无法“到此一游”的沮丧?
七上八下地拿起话筒,这才发现全世界并不只有他才有自己的电话号码。
“哈罗,小蓓蕾!”柯瑞连亲切地问候。
“哟,瑞连乖不乖啊?”她尽量装出一副心情好得不能再好的声调。
“嗯,正在发脾气哪!”他半开玩笑地说。他原本约了个小妞,打算星期六一起去看戏,没想到千金小姐刚才挂了通电话给他,患了流行性感冒不能去,约会取消!
“她怎么可以这么娇嫩呢?”蓓蕾取笑地说,心里知道瑞连是来邀她看戏的。可是她不想出去,她要在家等待心上人。说不定航德又会重施故技,再拿一瓶美酒歪在门口对她说:“要不要请我参观一下你的杰作?”
“假如你星期六有空,想不想陪我一起去看戏?”他满怀希望地问。蓓蕾想,自己为了袒护航德,已经对老岳不忠,现在是不是还要对瑞连撒谎呢?
“好啊,几点钟?”她问。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瑞连乐歪了,“先说好,一定要请你喝杯凉饮。”
明晚7点1刻,瑞连会来接她去看戏。至于航德,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航德没来,蓓蕾一夜都没睡好,但仍不死心,有一次他直到星期六凌晨4点才到呢!
4点,4点半,既没开门声,也没有熟悉的积架房车的引擎声。总算熬到天亮,她下楼泡了一壶茶,呆滞地坐在客厅。万一他整个周末都不回来,她该怎么办?
蓓蕾拿出吸尘器,楼上楼下各有两个房间,够她忙一会儿了。
如此期待一个男人,真令人难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至极的念头,说不定这整个周末都看不到他?
他当然可能留在伦敦,或者,再找几位明艳动人的时代女性欢度周末。哪还有她的份呢?蓓蕾妒火中烧。
壶里的水开了,她赶忙过去关火,右手提起滚烫的水壶,心不在焉地用另一只手拿着汤匙往锅里搅拌,正好航德由窗前走过……她张口尖叫了声,本应是满心兴奋,没想到刚才一分心,竟将刚烧开的热水全倒在自己手上。
还弄不清怎么回事,航德已经冲进厨房。她怕得全身发抖,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看左手,再看看右手。
他迅速打开水龙头,找只大碗接冷水,还用冰枕里住她烫红的手。等水放好了,又立即抓住她的手往冷水里泡。
蓓蕾早就吓慌了,她深情地看着眼前期盼已久的航德,任由他安排。两人四目相对了半晌,他终于开口说:“早安,黎小姐。”
“我……我没听见你回来,”她结巴地说。假如露出马脚,一让他知道自己等他等得快发疯,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我们中间那道墙……很薄……”她想解释什么,又突然因烫伤,手痛得说不下去。
她闭上眼睛,故意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痛苦的模样。但当男人伸过另外一只手来牢牢搂住她的时候,她才发觉根本无处可躲。
“想想我们伟大的祖国,就会忘记痛苦!”他故意逗她开心,两只手搂得更紧。
爱情的力量确实无远弗届,航德不过是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蓓蕾手上的苦楚竟奇迹似地减轻大半。过了几秒钟,他又轻柔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刚才烫得喊救命的疼痛,全都消逝无踪。
她仰起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蓓蕾一时有些意乱情迷,还兀自发呆呢,他已印上深情一吻,既温柔,又温嗳。
蓓蕾整个人都瘫了。“你……刚才说我……很美?”她问,强自镇静乱得毫无头绪的心情。
“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说你美,绝不过份。”说完又吻她。蓓蕾每天都想着他结实的怀抱,日夜期盼他温柔的拥吻,如今心满意足,实在无需故作姿态。她热情地响应,此生夫复何求?
倒是航德临时喊停,他突然摇摇头,走开了几步:“包里来了吗?”
“还没有,”她答道,也很努力地稳住自己飞散的思绪。她转过身,看着壶上闪亮的光影,刚才我正打算泡咖啡,”她得说几句话打个圆场,“你要不要来一杯?”
“我自己弄就可以了,”他说,“你应该坐下,让那双手休息休息。”她虽然无意服从,却也毫无反抗地照办如仪。
他泡咖啡的时候,蓓蕾心头千军万马奔腾不止。她害怕,担心让他看出自己的多情;她紧张,想问问他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无法自拔的爱恋?航德把泡好的咖啡摆在她身边的小桌上,她想都没想,就抽出两手,分放至小桌的两边。她看到他仔细专心地端详她发红的左手,她什么都没说,爱怎么看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