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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邵奎默视着家中被翻箱倒柜、凌乱不堪的景象,一股愤恨的情绪自胸中涌来,紧握的拳头使得指节发白,透露着他正强忍的愤怒。

    “这时候,你们总该全都告诉我了吧厂’

    集团里的一位年轻人,震骇了一下,眼睛向他偷瞄几下,口中嗫嚅着,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再看看身边的人,全是茫然无绪,不知该如何是好。



    邵奎身旁一位跟他同美国赶回来的人,指着刚才被吓了一跳的年轻人:

    “阿杰,你说。”

    “刚刚一群警察持着搜索票进来,一直翻找,直到进入老爷的卧房,捧了三箱纸盒——”

    “别管这些,我爸爸呢?………被抓了?”

    阿杰又震抖了一下,被邵奎的气势震愣得六神无主,明知该回答他的话,却又不敢回答。

    谁都没敢回答。在场的人都不敢承担回答后的后果。



    “我爸呢?康叔,也被抓了?”指定阿杰说话的那人间道。

    “钦哥……”阿杰支吾着,望了望康钦仁两眼,低头不语。

    康钦仁陡地深吸两口气,看着这群如丧家之犬,不猜也知集团里老一辈的人凶多吉少。

    这时,楼梯间下面的木隔板里发出声响。这是暗格。只有是这屋里的主人才知道有这个地方及打开的方法。

    邵奎当然也知道这个秘密,一个箭步抢过去打开。

    压下木板,木板反而向外开启,露出里面的藏物。

    那是一个人。

    邵奎又惊又喜,极力看清那人的脸孔。当那人颓力抬起面孔时,邵奎讶道:

    “二姨!”

    “奎倌……”

    那妇人也看清了眼前亮处的脸孔时,全身霎时松懈,一把抱住他,哭喊了出来。

    邵奎自美国听到集团面临危厄,及家父遭难的消息,与集团里的二当家康叔的儿子康钦仁赶回家中,一进入家门已是混乱景象,正当乱无头绪之时,看到父亲身边的二姨,劝慰地回拥抱她。

    “还好,还好,总算让我见到一个亲人了。”

    二姨抬起满脸泪痕望着邵奎,悲凄凄地哭道:“奎倌,你爸爸死啦!被警察开枪打死了。”

    死了!就是这句沉重的答案,教这些手下们无力承担。

    邵奎抱起二姨,轻放在沙发上,跟着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坐愣了半晌。

    只见他两眼直视,循着他的视线瞧去,却又找不到他两眼焦距的地方。

    在场的人,被他沉默透出来的氛围,静寂得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得见。

    二姨首先打破沉默:“看这几天的报纸吧。警方这次大规模的……扫黑,报纸一定有刊载的。”

    一个伶俐的手下,忙去搜罗这三天来各家的报纸。不一会儿工夫,就见他捧着一堆报纸放在邵奎的前面。

    直到深夜,报纸内有关的内容,才被邵奎和康钦仁两的看见。

    二姨端来消夜放在客厅中唯一整齐的矮桌上,浮肿的两眼,困顿地望着瘫乏在沙发的两人。

    “吃点消夜吧。”

    “刘嫂呢?”

    自听到父亲死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邵奎,此刻忽然说出这句毫不紧要的话.让二姨怔了一下。

    “我打发她回去了,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敢留下,也许警方要求作证人,岂不是为难人家。”

    二姨望着邵奎询问的眼神,心中明了,又说:“事情发生之前,老爷早已听到风声,但没想到会快的令人措手不及。当警方大举来搜屋子时,我便趁乱没人注意躲进暗格里,也不晓得躲了多久,直到恍恍惚惚听到你的声音,才挣扎着起来。”

    “既然爸爸早已听到风声,为什么还会被逮捕不成,中枪而死?”

    死——从邵奎口里透出冷冷这个字,激得康钦仁、二姨两人一下寒颤。

    二姨饮泣着说:“你爸爸以为他跟政要关系良好,警方不会办到底,遂不理会检察官的侦询,迳自离开,误会便因此结下,在一次路上拦截追逐中,警方前后包夹,前面迎来的一枪,射进车窗,正中……老爷的头,当场毙命,康二叔就坐在他旁边。”

    康钦仁听得直冒冷汗,要是开枪的人再偏几公分,现在为父亲哀丧的人就是他了。

    邵奎眼光调往摊在眼前报纸上的人头照——一个意气风发清癯的脸,五十来岁的警员——一瞬也不瞬地盯着。

    侧旁的康钦仁平静看着他,心中知道眼前这个乍闻父丧,表现丝毫不紊,冷静如山的邵奎,心中早已底定。他这种异常的反应,只有出现在重大决定时才会有的现象。从小和邵奎一块长大的他,虽不多见这种现象,但却是很熟悉的。

    康钦仁起身去端来消夜,一把将邵奎前面的报纸推开,这样的动作,也只有他敢如此做。

    “好了,吃了消夜才有力气作战。”

    邵奎瞅了康钦人一眼,没有讶异

    康钦仁笑道:“皇帝不差饿兵。你不吃,我可饿了,我又不敢僭越,大嚼大吃,你不动筷,教我怎好意思吃呢?”

    康钦仁装憨装傻的模样,把邵奎。二姨两给逗得总算展颜,松缓了情绪。

    “到餐桌去吃,这里桌矮,不方便。”二姨有兴致的说:“我再到厨房去备几份小菜。”

    “不必了二姨,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我们还要谈事情,别为我们操烦了。”邵奎体贴的说。

    二姨也了解他们所要谈的事,遂顺意地点点头,步履蹒跚走回卧房。

    餐室里,一时只听到呼噜的吃喝声,直到眼前的食物告一段落,两人才有时间整理心中的思绪及计划。

    “这个——”邵奎指着报纸那张大头照,坚硬的语气:“这个家伙。”

    “嗯……”康钦仁望着邵奎,明白他的意思,缓缓地点点头,问:“决定了?”

    “嗯,找到他,并且有关他一切的资料。”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描*双人鱼校对

    深夜二点。

    一行三人走过医院柜台。

    柜台值班护士挥手阻止问:“喂喂,什么事呀?”

    一位二十来岁年轻人回头简单的说:“探病。”

    “现在几点了?明天再来。”

    “好的,谢谢。”

    一位瘦高个儿,握着那年轻人的胳臂往门外出去。

    来到门外,阿杰挣开康钦仁,不解的问:“已经来到这里了,一个臭女人一句话,就要打退堂鼓,哼!”最后这个“哼”,颇瞧不起康钦仁。

    康钦仁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什么都要硬来,事情哪办得顺。”

    “除了大门口,还有哪个人口可以进入?”邵奎问。

    阿杰说:“急诊室。”

    过了五分钟,阿杰和急诊室的值班人员争闹起来。

    “十分钟前我接到通知,我老婆被救护车送进这家医院待产,我马上赶来这里,你却说我老婆不见了,那你们的救护车到底把我老婆载到哪里去了?”

    值班医生哭丧着脸解释:“先生,我是说今晚都还没有孕妇被送进来,可能送到别处去了,你再确定……”

    “什么?你说我老婆被救护车不知载到什么地方去了。喂——”阿杰按着医生的肩膀,压得他往柜台里缩,说:“我老婆怀孕着耶,你们的司机要是对我老婆做出那种事,小孩子生下来要算谁的呀,你是要我做便宜老子吗?”

    这是什么跟什么了。

    就在阿杰与医生纠七缠八之际,邵奎、康钦仁两人趁机混了进去。

    医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被阿杰一番瞎三话四的幼稚话,弄得欲哭无泪,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人之初”的道理。

    两人来到208号房,无声无息打开房门。

    清冷的月光,透进玻璃,照在邵奎毫无暖意的脸上,循着他的眼光向下看去,他手上握着黑亮沉甸甸的手枪,还没拉开保险掣。

    他冷视着病床上被报上赞为“因公负伤”、打不倒的铁汉的病人。

    轻缓掀开盖在胸口的棉被,露出铁架罩下包覆的创伤,心脏处黏着心电图胶贴,床旁的仪器表上,有频率的波长跳动,口上还戴着氧气罩。

    “看来他伤的不轻。”邵奎心想。

    康钦仁在病人的氧气罩管子上的栓子,作个扭动手势。邵奎会意,明白康钦仁的意思。只要在栓子上栓紧,没有了氧气,不用他们动手,他便活不过明天。

    这个方法,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解决了他。

    邵奎不愿这样做。这方法不光明正大。就算他父亲知道也不愿他这样做。握起手中的枪,拉开保险掣。

    清脆的“咔嚓”一声。

    他满意抬起眼来望定目标,却看到病床上紧闭的眼这时竟缓缓的睁开,望定着他。

    邵奎凛了一下,随即展露笑容。这是他自下机以来,首次出现笑容——阴惨的笑容。

    他醒过来,正合他心意。这比他睡梦中死去,更教他痛苦。

    他缓缓指向那老者的脑袋,只要一声轻微的“啪搭”声响,便手刃眼前的杀父仇人。

    手指正使力扳动扳机之际,一道轻微的声音,喃喃发出。

    “不要……不要伤害我爸爸。”

    邵奎、康钦仁两人,震惊莫名,屋中还有人!

    两人往床旁沙发座的黑暗处看去,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来,一个窈窕、年轻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此时只要那女孩纵声高呼,他们的计划就要幻灭了。

    邵奎怒声低喝:“你是谁?”

    那女孩被这一声质问,震吓停住了脚步。

    还是康钦仁先回神过来,忙低声说:“他的女儿。”

    这时候门外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

    两人当机立断,邵奎关好保险掣,立即跳过床头,举手砍向那女孩颈处,女孩登时软倒,邵奎伸手抱住,与康钦仁退进洗手间。

    才掩上洗手间门,门外随即有人走了进来,接着是翻纸的声响,及金属器碰擦的声音。

    “咦?柯小姐哪里去了?”

    康钦仁这时扳下马桶抽水掣,邵奎点头赞许。

    果然门外的医护人员听到抽水马桶声,释疑而步出房间。

    两人再来到床前,邵奎眼神询问康钦仁在那老者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使他报不得讯。康仁扭松些氧气管的栓子。邵奎点头微笑。

    原来氧气开得大了,超过病人呼吸负荷,气体不断送来,使病人来不及吸气,除非病人拿开氧气罩,否则是开不了口的。

    其实康钦仁过于仔细了。他不必动手脚,这位柯老警也无力发出一点求救的信号。

    这时这位老者,眼睁睁盯着邵奎怀里的女儿,眼中流露出的急切,与刚才枪口指着他时眼中的淡漠,天差地别。

    他喉中发出“荷荷”声音,却又不能动根手指头“要”回女儿,那情景,连康钦仁这位苦主,心下也不禁感到恻然。

    忽然,一个低沉的笑声,自喉间发出来,低回在这间斗室。

    只听得邵奎俯身低笑:“我想到了一个教你生不如死的方法。”面色一敛,咬牙的说:“我教你永远见不到你的女儿。”

    低身扛起那女孩的身体,转身离开病房,堂而皇之,扛着一个人走出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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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车里,黑暗中康钦仁回头看了后车座那昏迷的女子,不解地望着邵奎等他解释。

    邵奎没理会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只顾着开车。在半路上,他忽然开口问:“钦仁,以你的医学知识,柯严丰有复原的机会吗?”

    康钦仁虽满腹疑问,但也明白邵奎这样做有他的道理,压住心中的好奇,集中精神思索问题起来。

    “他伤在重要部位,就算能活下来,复原的时间也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更何况他的年纪已大,就算复原也不会回复原来的身体状况。怎么,你想饶了他?”

    邵奎居然点了点头。康钦仁不敢置信地盯着邵奎。

    以复仇的仇恨程度,他康钦仁能原谅的人,邵奎不一定原谅。而他不能原谅的人,邵奎一定不可能原谅。

    而如今邵奎是哪根筋不对了,几分钟之前,谈起柯严丰还咬牙切齿的模样,现在竞就像空气般无形的放过他了。

    “我不懂………”

    邵奎看了康钦仁现出少有的迷糊脸,陡地放声大笑起来,轰然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听来备加刺耳。

    “钦仁,你是怎么啦,平常的机智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放过他,只是临时想到一个比一枪毙了他还要使他痛苦的方法。”他往后瞄了一眼,道出了他的心思。

    “她……你要——”康钦仁猛吸口气,急促的道:“我想不出你要做什么?”

    邵奎懒洋洋瞥了他一眼:“你说能做什么?”

    康钦仁心中急速默念着邵奎的话。

    能做什么?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原始的对待方法,能是什么,几乎不用想,就能转到那件事上头。

    康钦仁想到这一点,怒不可遏:“我们可是文明人,这种下流的方法——”

    “阿钦!”邵奎眼睁得极大,如果眼睛可以吞噬一个人,康钦仁这时已经掉入他在眼里的深潭中。“别忘了,康叔现在被关了,将来判刑的刑期不少于七年,他现在几岁了?等他出狱,还能享年几岁,能出来最好,要是——”

    最后的话,邵奎顿时住口。康钦仁额上沁出斗大的冷汗,脸色悲怆难言。

    “我不会让那家伙好过的,只要一让他想到女儿在他仇人的手上,那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胜过一枪毙了他还快活。”

    康铁仁看着他此刻变得如野兽般嗜血得逞的残忍模样,无力地摇摇头,只能说:“你别疯了才好。”

    “把你这一点慈悲施舍给她吧!我也准备好好的‘善待’她。”

    *************

    二天后,邵家举家迁往美国,并结束企业集团。

    这只是表面功夫,做给警方看而已,实际上集团仍在,邵奎等重要人物仍暗中操纵。

    747大型客机上的头等舱里,几乎全是邵家的人,只有其中一个是外人。

    一个女子,唇色苍白,躺在支架上,身上紧覆着毛毯,从外观看去,完全是一副病人的模样。

    她已经昏迷两天了。从被邵奎弄昏之后,这期间不曾醒来过。

    那晚回到邵家后——

    邵奎指着床上的她:“把她弄成个重病患者,要赴美就医,这期间不能让她醒着。还有,她的护照,不管是通过黑市或是伪造,两天后,她要跟我们一起上机。”

    这一连串指示,康钦仁全包了。

    把她伪装成昏迷不醒的病人,是康钦仁的专长。弄本护照及签证,底下的人脉关系仍良好无断。

    “还需要酒吗?”

    “哦,不必了。”邵奎对空中小姐回笑。

    空姐殷勤探询邵奎身旁的病人,邵奎礼貌地拒绝她的好意,掉头“深情”望着病人的脸庞:

    “我会照顾她的。”

    “她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

    “嗯,未婚妻。”

    “哦……她真幸福,有你这么一位深爱她的未婚夫,希望她早日康复。”

    “谢谢。”

    邵奎绅士的言语与态度,展现了只要是女人皆会心窒的迷人条件。

    此刻邵奎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庞,心中暗笑:

    “会康复的,就在今晚。”

  第二章

    荷!

    床上的女子,突然惊醒坐起。

    还来不及思想,脑袋突然像针刺似的头痛欲裂,她又颓然倒回床上。

    她勉力睁开眼睛瞧着身处的地方。是个大丽花布缀饰的房间,右边两公尺的距离有一个落地窗。窗外一片黑暗,显示现在正是夜晚。

    房内只靠一盏昏黄的小烛光照耀着。

    这不是她的房间。现在她只能确定这一点,其他什么事也想不出来。

    渐渐地,她有回想的能力了。刚才她应该在爸爸的病房里——啊!

    身体只能在床上震动一下,无力弹起。

    她想起那个人的眼睛——

    门这时打开来,发出微微的声响。

    她只能在床上听着拖鞋叭搭、叭搭的脚步声接近,举目望去,只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五官模糊的男人。

    此时见到人,她心中已放心一大半了。

    “我爸爸呢?他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她吁了口气,显然这个担心,吊在心中总算放下了。

    “我只记得被一个歹徒袭击,便不省人事,医生我——”

    下面的话陡地停住。只见那人在床畔坐了下来,脸朝着她。

    陡地倒吸一口气,她看清楚他的脸了。应该是她认出那对眼睛!

    她又看到在父亲的病房里,那双凌厉的眼,像要吃人般的可怕。

    眼前的他,虽没有那时的眼神,但冷漠的脸,猜不出他内心在打算什么。

    “我爸爸呢?”

    她又再问起,不同的是,这次透着颤抖的问。

    “一样。我没有动他。”他冷视着她急得快逼出眼泪的脸。

    她在枕头上困难地点着头,“谢谢。”

    他微微一讶.接着冷哼一声:“别谢我太早,对你来说我,不是好人,跟歹徒道谢?哈哈。”发出低沉的笑声。

    “我爸爸早就得到同事警告,小心有人寻仇,要在病房门多加几道锁,爸爸不肯,他认为行得正,何必怕东怕西的,要是怕人来寻仇,那什么事也不必做了。”

    “很好,还是不装的好,免得我们不得其门而入,还得费一番手脚,是不是?你们真是善解人意。”

    “我们之所以不装,不是欢迎你们来的。”她重申自己的意思。

    “不管如此,反正我们也进去过了,而你,被我抓了来。倒霉的是你。”

    他已经站起来,在房里踱步。她的视线跟着他,等他宣判,他要怎么处置她。落在仇家的手里,她心里有数,他不是抓她来待以上宾的。

    这时她又能如何?

    她闭上了眼,唯一能做的,只有她虔信不移的上帝,心中开始喃喃地祷告。

    一会儿,心中平静许多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他又不知何时已坐在她床边看着她。

    她微微一震,她发觉她无法直视他的眼睛看他。

    “怎么了,不舒服?”他问。

    她按着头,蹙着眉,“头有点疼。”

    其实头不怎么疼了,她以为他会识趣地不再打扰她。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描*双人鱼校对

    她忽然感到一双手分别按在她两边的太阳穴,轻柔的推摩,她惊愕地睁开眼望着他。

    她微微战栗起来,按在她太阳穴的手,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与震撼。

    她不安地摇摇头,拨开她脑侧的手,“不,不用了。”

    她的双手反而被那双手顺势握住。拉不开,也挣不开。定定地惊望着他!

    他语气平静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怀疑地看着他。

    “有关你的全部资料,我都知道。不过,我现在要听你说一遍你的名字。”

    “柯宽柔。”

    不知怎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竟腼腆低垂着眼,不敢直视前方。

    她感到他手劲微微松开,立即抽出手,藏进被窝里。心头忽然慌乱起来,竟背转过身,不去理睬他。

    她不知这是挑逗的动作。

    本来邵奎几乎要改变初衷了,现在却被挑起而动欲起来。

    他还要再心硬些。

    “你知道我是谁吗?为什么要杀你父亲?”

    ‘你是这次倚天集团的人。”

    “你说对了。我再明白告诉你,我是这次你父亲被赞为破获有功下的牺牲品的儿子,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父亲的病房里了吧。”

    她胸口起伏着,闭眼点头:“原来如此,我都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所以今后,我这个最大的苦主,对你做出什么事,你也不应该表示惊讶了吧。”

    她转过身来,心中的紧张到了顶点,她预感着他要宣布了。

    他凑近她的睑,闻到她身上沁出微微的体香。

    “准备好了吗?”

    她睁着杏圆的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理会她懂不懂,自顾地道:“关灯好了。”

    她看到壁灯熄灭,睁大着眼,刹那间她明白了!

    邵奎离开床上,望着床上的凌乱。

    整个过程中,他只看到她无声的淌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忽地想到什么,俯身在她耳畔低声细语。

    “你要是敢自杀,我就找你父亲。”’

    他很清楚她有听到。他身下的躯体,一阵惊颤。

    他踱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夜色,心中却没有原来的解仇快意。

    *********************

    “起床了,小姐。”

    “他走了吗?”

    刘嫂照常地点头,“少爷出去了。”有纠正她话中语病的意味。

    那天晚上她又再度昏沉睡去,当她再度醒来,房内已是一室阳光。

    不一会儿,进来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妇人,仁立在房中看着她良久。

    宽柔也回望这位一出现便怪异莫名的神秘人物。

    那妇人眼光不住地在宽柔身上来回打量。

    那眼光,给宽柔感觉像是没穿衣服似的,忍不住一阵冷颤,不禁裹紧身上的毛毯,这时意会到那妇人的眼光的意思,慌忙拉起毛毯直盖到下巴。

    “起来,别装死。我可不是请你来当少奶奶的。’老妇人指着右手边的衣柜,“里面有你的衣服,五分钟后到客厅来,我会指派工作给你。五分钟后,我看不到你,小心你的耳皮括子。”说完,砰一声。关门出去了。

    宽柔愣在床上半晌,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怔醒,想到那妇人的警告,连忙掀被跳起,继而看到自己赤裸的身子又忙将毛毯裹住身子,来到衣柜前,里面大多是家居服,随手拿出一套穿上,再冲进浴室二……浴室在哪里?

    她慌乱的手足无措,只要有门便打开来找。

    慌忙间,她打开了一道门,里面是一条通道,黑暗看不清楚另一边是什么,她没有多想,便随手关上,打开另一道门,终于找到了。

    当她急惶惶离开房间,纳闷怎地还有通道,难道连客厅也要找?像走迷宫似的走向通道另一边,才看到宽广明亮的客厅,那老妇人已经坐在客厅上等了。

    那老妇人不耐烦瞪视了她一眼。

    “迟了一分钟。”

    宽柔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找不到浴室,所以延误了一点时间。”

    那老妇人倒是讶异地看了宽柔一眼,对于“肉票”对绑票者居然还客气有礼,感到不可思议。

    所谓礼多人不怪。那老妇人也不再拿这一分钟的迟到作文章。

    “来。”那老妇人站起身来,走向屋外,“先把院子的草割掉。”

    屋外约有半个篮球场大、绿油油的院子,使她心情顿然开朗,忘了心中所有不愉快的烦恼,连昨晚……她连忙摇头甩开,忍不住又是一阵惊颤,虽然现在全身浴满阳光,但只要一想起昨晚的经验,便如坠入深潭般的恐惧。

    宽柔恣意地享受现在的舒暖气氛,欣赏周围环境的颜色。白色的栅栏,绿色的草坪,白色的墙壁,暗红色的屋瓦。

    好漂亮的地方。宽柔心里赞叹着。

    忽然心中一动,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是什么地方?”

    老妇人被宽柔呆愣的表情,逗得扑哧一笑,随即省悟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是美国东岸的一座岛上。”

    “我现在在美国?”

    “没错。别发傻了,就算你现在在月球上,也得把这片院子的草给我割干净。”

    宽柔口唇掀动几下,很想说月球上没有草,但还是忍住。她可以想像得到,那老妇人一定要骂她顶嘴了。

    宽柔一边推着机器割草,一边欣赏熟悉周围的环境,在两个小时后,完成了任务。

    “再来清扫房间。”

    跟院子的面积和劳动度比起来.这两层楼岩造的房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天色暮蔼时分。

    老妇人冷视着倚在墙角累瘫了的宽柔。

    “这才刚开始呢,往后这房子里的一切家务全部由你包办,要是偷懒、耍脾气,这屋子里的人……自然有人教训你。乖顺点,才不会吃苦头。”

    全身没半点力气的宽柔,默默地听着她往后该过的日子,心中却没有泛起一丝悲伤与难过。

    她相信这种日子不会久的,她很快会逃离这里,回到台湾。

    *************

    幸好他们并不要求宽柔煮饭,但是她必须帮煮饭的刘嫂忙。她也不能与邵家的人同桌吃饭,只能在他们全吃完后,她才能在厨房里解决。

    她倒愿意一人在厨房里吃饭,只有这时刻是她单独一人,没人打扰她,最宁静的时刻。

    这屋子里只有刘嫂能接纳她。也许因刘嫂她不是邵家的人的关系。

    晚饭时屋子里的人多会回家吃晚饭。刘嫂体谅她是这屋子里最碍眼的人,所以就让她留在厨房里,端菜方面则由她出面。

    不过这天晚上,邵家的主人回来得早了,刘嫂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材料、烹调,厨房外的餐室喊着刘嫂要调味料。

    刘嫂空不出时间,锅子里正在烹煮,离不开身,随手拿了胡椒粉塞给宽柔,要她拿出去。

    宽柔踌躇着不出去,不是她不愿,而是她不想见到邵家主人,邵奎。

    直到刘嫂瞪着她,只好硬着头皮出去。

    是那老妇人二姨要的。有一次她听到邵奎这么叫她。

    “二姨是这瓶吗?”宽柔递给她。

    一个冷冷的声音,慢声质问:“二姨是你叫的吗?”

    宽柔心脏猛跳一下,他又要挑毛病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在……她顿时羞颜难掩,强自接住他的目光。

    邵奎半搭着眼,瞥了她一眼:“没规矩,该叫老夫人。”

    “……是,老夫人。

    二姨直到宽柔走进厨房,回头低咕邵奎几句,话到口边却又说不出口。

    现在是邵奎当家,纵使她是长辈,也不该在众人面前给他没面子。而且她不满的不就是刚才他当众羞辱宽柔的情景?只好暗暗摇头,叹口气作罢。

    这几天来的相处,她发觉宽柔这女孩,心地柔顺。家事也做的勤奋又听话,从不忤逆她的指示,教人再有多大的恨意,也不好意思为难她。

    每个人,除了邵奎,面上多少有点不自在,气氛一时沉闷了起来。

    康钦仁忍住多时的笑意,这时爆笑出来。登时成为众的焦点,每个人皆停住筷子看着他。

    等康钦仁笑够了,摇着头大叹笑道:“不过瘾啊,不过瘾。”

    “神经。”

    邵奎回了他一句,板着脸直到把饭用完。

    餐后,在书房里。

    只有邵奎、康钦仁两人。

    “你看过她全部的资料了吗?”康钦仁转动手上的酒杯。

    “怎么?’邵奎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等你看完之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每次整她都觉得不过瘾。”

    邵奎等康钦仁继续说下去。

    “她是天主教徒,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要不是她父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当修女。她恬淡无私的个性,说实在当修女一定胜任。在她每个礼拜去帮忙的教堂里的神父,也对她赞不绝口。那神父曾半开玩笑的对她说,当修女大可惜了,你一定是个贤妻良母,多生养几个小孩,使这社会少几个坏蛋,多几分祥和。……这就是你掳来的女人。”

    “那又如何?”

    康钦仁看着一脸毫无表情的邵奎,半晌,漠然摇着头,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太心软了,钦仁。”邵奎笑看着他“你认为我是在欺负她?”

    康钦仁不否认,摊了摊手:“有一点点。”

    “那你说该如何?放了她?”

    康钦仁居然认真考虑了一下,断然道:“不行。”

    “这就对了。再来是我该怎么对待她,请人伺候她?或是让她上教堂?还是干脆遂了她的愿望,送她去修道院当修女?”说完邵奎染骛的放声大笑。

    康钦仁对他戏德的言词和纵声嘲笑,微皱着眉头感到不满,但是却也无言反驳他。

    邵奎当然看出康钦仁的不满。

    “你认为我亵读了她?”

    正是!康钦仁凛然一下,为自己的观感讶异。

    他起身走近康钦仁,随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教你一个方法,摆脱这个迷思。只要你想着狱中的康叔就行了。”

    邵奎走出书房,留下怔然不语的康钦仁。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厨房的。

    回到房内,只留一盏小灯,望着窗外黑夜,抵着怀里的枕头,暗自疗伤。

    在静寂中。

    她敏锐听到那黑暗通道的门打了开来。

    她静待着来触及她肩膀的那只手。

    许久,没有预期的等到。她微惑抬起脸来找寻他的身影。

    他高大的身影,静立在三尺外的房中看着她,昏黄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她放弃去想了。

    就算他脸上有表情,她也永远猜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照样把灯关掉。

    他这次少了份蛮横,多了些许温柔。

    她能感受到他心里平静许多,虽仍存着敌意,但至少减少了。

    感受到这一点,她心中泛起一丝温暖与感动。仿佛每当她祷告后,心中泛起平静安然一样,得到天主的宽恕。

    她自然地抚慰着他,默默传递她内心得到的感觉。

    邵奎弹起,惊愕地盯着她,对她首次主动的碰触他,感到……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迷惑,不讨厌但是……应该是震惊吧,仅此而已。

    宽柔这回大胆迎向他的目光,睁大着眼看眼前黑暗中的他。

    “你不习惯吗?小时候你妈妈不也是这么抚慰着你吗?”

    “我妈妈?”邵奎先是一阵迷惑,接着怒道:“你当我是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宽柔退缩一下,不明白他为何生气。

    邵奎调缓着气息后,说出心中的决定,“你要是想去教堂,我会考虑。”

    “真的?”

    邵奎第一次看到她脸上惊喜得像发亮似的。尤其又在他的怀里。

    “真的、”他淡淡的说。

    “谢谢。”

    又是这句感谢。听得让邵奎既厌烦又觉得应该听到。

    直到身旁的她呼吸沉缓而平稳睡去,他仍没有一点睡意,只因她刚才的一句话,勾起他童年的回忆。

    他妈妈……

    在他的记忆中,几乎没有母亲的回忆,在他五岁时,妈妈被与父亲结怨的仇家给打成重伤,而后不治死亡。

    现在被一个年轻女孩的一句话,勾起对母亲的片片记忆,渐渐明晰,由片段到连接起来。

    原来不是没有记忆,而是刻意去忘记。忘记那段惊怖的记忆。

    此时又清楚回忆出来,并非他所愿。尤其是目前他正扮演着他所痛恨的仇家角色,而身边的人正是被他迫胁的对象。

    想到这里很是懊恼。既痛恨害死他母亲的人,自己却又在扮演这个角色。

    他坐起身感到胸口郁闷难解,深吸了两口气。看着安睡一旁被掳的人。此时此刻该烦恼心乱的人应该是她,怎地换成他了?

    心理一时不平衡了起来。

    心哼:“教堂的事,不必考虑了。”

    *****************

    “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宽柔开心的向一位高头大马的女子点头笑道。

    卡耶高个儿女子坐进宽柔旁的驾驶座,驱车前往这座岛上较远的教堂,瞟了一眼旁座的宽柔,本来努力地板着脸孔,忍不住笑出来。

    “去趟教堂,真的这么开心?”

    “是呀,去教堂就好像要回家了一样。”

    那女子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她的责任是监督她的一切行动。

    “还有,谢谢清月姊肯陪我去做礼拜。”

    她不说出这次的目的还好,康清月一想起要陪她去耗这段枯燥乏味的时间,瞌睡虫已经准备倾巢而出了。

    她之所以答应,还不是应弟弟康钦仁之请托,可怜她目前的身分,带她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讨来的是件无聊的差事。

    在教堂上几乎都是白种人,当宽柔他们出现时,引来多人好奇的眼光。

    神父站在讲台前讲道,说的虽都是英文,宽柔并不听得完全懂,但当神父用优美音调念着赞美歌,随着抑扬顿挫,她可以默想着心中同样的中文语句。

    布道完毕。礼拜堂里的人逐渐散去,宽柔仍会不得离去,好不容易出来了,这一回去,又得被软禁在屋子中,除了院子,不得跨出大门一步。

    康清月已经不耐烦扯她的衣袖催她离开。这时神父从讲台上下来,迎面向她们走来。

    “欢迎有新道友加入我们。”

    宽柔惊喜的也握手致意,用简单的英语与神父作简单的交谈。

    两人回到车上后,康清月有意无意看了她一眼,说:

    “你要是还想有下次,最好少开口说话。”

    “……是”

    连说话也快被禁了,为了保有礼拜日的自由,她得更加注意在外的言行,免得连最后一项的自由也被剥夺了。

    但是她想不出刚才与神父的对话,哪里出错了。难道讨论教义也不准吗?真没道理,这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他们以为我会——

    康清月的警告,意外地给了她一个灵感。

    她想到的办法,此时连想都觉得害怕。她心虚地迅速看了康清月一眼,留意有没有在注意她,生怕给她听见心跳的怦怦声。

    “你怎么了啦?”康清月奇怪地望着呼吸急促起来的宽柔。

    “我……我很好,只是刚才在教堂切……太高兴了。”

    不善说谎的宽柔,没想到要说出口竟这么困难,但效果却意外的好。

    果然康清月只道她心地单纯,笑了笑作罢。

    宽柔勉力的镇定心绪,她须得找个只有独自一人的地方,好好计划她大胆的行动,因为她连心中的想法,都怕别人看得出来。

    台湾。

    机翼在天空上趟出刺眼的光芒,再过五分钟就要降落。

    邵奎、康钦仁顺利走出海关,又踏上台湾的土地。

    阔别了一个月,也可以说蛰伏了一个月,他们再次回来重整集团转型成企业化形态。

    就要走出机场大门之际,突然身旁杀出一个拿照相机的向邵奎他们迅速拍了一张,还迎向前来作势准备采访。

    邵奎皱了皱眉头,心恼:“怎么被记者碰上了。”

    保镖立即无礼的将那位记者推开。

    “对不起,我们赶时间。”

    邵奎一行人毫不理会记者在后面大声喊着问题。

    “请问邵先生,这次回来准备大张旗鼓,重整倚天集团4?”

    邵奎不作回答。

    那位楔而不舍的记者更卖力往前冲刺几公尺,这下子他反而在他们的前面。、邵奎没有因为记者的位置改变,而改变了脚步的速度。

    那位记者以后退的姿式跑步,以便他能“面对”着邵奎发问。

    “你对这次警方的行动,因而误杀了你的父亲,有什么看法?”

    邵奎瞥了那记者一眼,对记者用“误杀”两字,很是不满。总算他忍下来,不想多生是非。

    那位记者的联想力与创造力不同凡响,把邵奎唯一回应他的一记白眼,已经迅速的在脑中臆测了七、八个可能出来。他又问:

    “柯严丰警员在那次缉捕当中受了重伤,他现在正在康复当中,不过,……”

    邵奎他们已经坐进车子,那位记者赶忙攀住车窗,唯恐失去机会,急速说:

    “听说他的女儿失踪了,外面传了很多谣言,其中有一说,是被有心人为了报复柯警员继而对她女儿下手,是不是阁下您……”

    邵奎气定神闲看了记者一眼,“你太有想象力了,小兄弟。

    “我叫纪准。请多多——”

    记者傻站在停车场,望着车子呼啸远去。

    这句话给人明白的意思,是讥讽对方并间接否定了对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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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听在这位叫纪准的且朵里,经过脑的消化,竟成了夸赞他,并间接承认的暗语了。

    纪准“理解”到这一点,以为采访到了独家新闻,欢天喜地赶回报社。

    隔天一早,康钦仁走进邵奎的办公室,把报纸摊在邵奎的面前。

    “要不要向这家报社抗议。”

    邵奎往靠背一仰,轻松说:“不必,随他们说去。我们有了反应,反而给对方有话题作文章。”

    电话灯号亮了,邵奎按下钮,传出秘书的声音。

    “有位柯先生来电找您。”

    邵奎、康钦仁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暗道:“来了。”

    “接过来。”

    邵奎拿起听筒,听到苍老已无带劲的声音。

    “你好。”柯严丰首先向他问好。

    邵奎心中感到好笑,父女俩都是一个样的有礼,好像人与人都互相待之以诚似的。

    “你好。”邵奎回道。

    “我女儿还好吧?”柯严丰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柯严丰不质问邵奎抓走他女儿,而用肯定句问他女儿已被掳走的事实。这句话问得高明.邵奎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愿上当:

    “你女儿如何,这该问你呀,女儿不见了,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

    “我没告诉你宽柔不见了,你这是不打自招。”

    “现在全国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报纸上登的版面不小哇,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你放了她!尽管冲着我来!”

    “哈哈,怎么沉不住气了?你不是警员吗?找人也是警方的职责所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成为警方的一员了。”

    电话那边,只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一时电话两边沉肃了起来。

    “别动气了,要是不舒服,按铃叫医生来。’邵奎倒是正经的说,最后又加了句话:“你总不希望永远见不到你的女儿了吧?”

    这句双关语,听柯严丰又焦又急。

    柯严丰想着邵奎这句话。

    是不是句承诺,他会放了宽柔,父女俩还会有再相见的一天?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邵奎冷漠的问。

    “没有……”柯严丰沉吟地叹着长气,近似哀求说:“请……善待她。”

    邵查可以听得出话声里呜咽的声音,他慢慢地挂上电话。

    他没有回答。不愿也不知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总裁,开董事会议的时间到了。”秘书敲门进来禀道。

    “……嗯”

    邵奎率先走了出去。

    自从报上登载邵奎回来后,除了柯严丰找上了他之外,一些意想不到的电话接连不断的打来找他。

    这些电话一律由秘书挡了。他光是了解集团的业务及人事的资料,已经无暇应付外来的邀约,更何况集团内部的应酬非有他不可,已经挪不出多余的时间外务应酬。

    这一天,门外的秘书挡不住执意闯进来的人,灰头土脸不住地道歉:

    “这位小姐,硬是闯进来,我拦不住她。”

    邵奎坐在办公桌前,才抬起眼来,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对方已经拉着长长的音呢声叫出他的名字。

    “邵奎,人家打了好几通电话来,她就是不肯接给你听。”

    这位抹着浓妆的女子,甩着手上白色小皮包,来到邵奎身边,撒娇的用她软绵身体往他身上推了一下,顺势坐在扶手把上,挑衅瞄了一脸惊慌的秘书一眼。

    这位中年女秘书,被她这一瞄,吓得直冒冷汗,看她对老板的神态亲密,深怕刚才对她无礼的阻挡,会受邵奎怪罪。

    却见老板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米娜,你还和以前一样。”

    “一样什么?”米娜勾着媚眼挑逗着问。

    “一样蛮横。

    米娜发出娇嗲的抗议声,又在他身上又推又揉的,推揉得邵奎这几天来的紧绷情绪为之一开,心情大好,环抱她脸的手紧了紧,说:

    “今晚陪我吃饭。”

    米娜欢呼一声,弯腰亲了他一记睑颊。

    晚上七点,邵奎准时手挽佳人,出现在高级饭店的餐楼。

    用餐中,米娜明白说出她目前的窘迫。

    “没戏约?”

    “好久唆,公司又不重视我,观众都快忘了我了。”

    邵奎笑了笑,说:“行了,我明天就交代下面的人,多留意适合你的角色。”

    米娜达到目的了,继续进一步试探。

    “其实我也心灰意懒了,在演艺圈里起伏甚大,真想嫁人算了,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米娜幽怨地瞅了邵奎一眼。

    米娜的勾魂大眼强作出含有千言万语的幽怨神韵,实在是既滑稽又好笑,邵奎忍俊不住,呵呵笑道:

    “你当不起的。”

    米娜一愕,继而顿觉受辱,不服气的反问:“为什么?因为我是演员?”

    邵奎耸耸肩:“演员没什么不好,只是你不适合当我老婆。”见米娜不以为然,又说:“就算如你所愿,将来你也会后悔。”

    “不会,我绝对不会,怎么会后悔?”

    邵奎见她仍执迷不悟,不厌其烦说道:“你领教过我发脾气的时候吗?我不相信哪个女人能抵受得住,包括你。”

    米娜对邵奎的忠言一点也没听进去,见他轻言拒绝,急得跳起挤在他的身边,又是一阵推揉。

    “哪个男人没有脾气?我就是喜欢有悍气的男人,不是有这句‘百炼钢化做绕指柔’,女人不就是扮演这个角色吗?”

    邵奎只是嘴角扯着笑,不作回答。

    心中没说出来的是: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扮演得好,也不是只要“扮演”得像就成,这是要有天赋的。

    这些话说出来,只怕又要刺伤她的心。

    “今晚……”米娜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邵奎明白她所指为何事。这种眼神,米娜是不会表错情的。

    邵奎看着眼前公认为美女的脸,却丝毫不起涟漪,他拉起米娜,“走吧,我送你回去。”

    米娜失望地绷着脸,知道她引诱不成。因为以前是直回他家的。

    邵奎回到这栋清冷的大宅。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描*双人鱼校对

    这屋子里,除了这次回国的人,平常只剩下一位老伯看管,每当回来总觉得冷清了许多。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昏暗中看着从口中喷出来的烟雾,袅袅升起而消散,忽然发觉,他什么时候也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了?捻掉烟头,瞥然看到身旁木几上的电话,心中一动,拿起电话按了一组数字。

    电话那头铃铃作响,等待中,他也莫名不知在期待着什么。……,接通了。

    邵奎一听是二姨的声音,恍然一悟,电话当然是二姨接听的了。整个屋子只有书房里有电话,而书房的钥匙又保管在二姨身上,当然听到的是二姨的声音。

    两人闲话家常一番,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邵奎还不想结束,他并不是爱握着电话聊天的人,沉吟了一下,才问出心中想说的话。

    “她还是一样吧?”

    “她——哦,你是指宽柔吧,很好,乖乖的。对了,明天星期日,要不要给她去礼拜堂,她一直恳求。离上次去的日子,也隔了有一个月了。”

    邵奎沉吟了一下,还是说:“给她去吧。”

    二姨忽然叫道:“你站在门口看什么,干活儿去。”

    邵奎愣问:“怎么了?”

    “还不就是她,眼巴巴的看着我讲电话。”

    “让她进来听吧,我有话跟她说。”

    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低低喃喃的传来。

    “喂……”

    邵奎此刻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想听到的就是这声若有似无的声音,不禁闭起了眼,沉浸在这声像催眠般松弛的舒缓。

    两人一时都没出声,双方都忘了这是国际长途电话。

    “你爸爸已经康复了。”

    “呀!”宽柔心讶着他答出她心中挂念的事,感激的说:“……谢谢”

    “谢我什么?”邵奎沙哑低问。

    “谢谢你告诉我。”

    邵奎沉浊地呼吸着说:“等我回去再谢我吧。”挂上电话。

    他深长调缓着呼吸。他有点后悔拒绝米娜的要求了。

  第三章

    星期一清晨时分,一通自美国打来的电话吵醒了邵奎,他自床上惊跳而起。

    邵奎听完了电话那头紧急的报告后,马上从床上跳起,闯进康钦仁的卧房。

    康钦仁睁开睡眼,见邵奎衣衫不整,脸色凝重。

    “钦仁,我立即要回长岛一趟,这里的事交给你处理。”

    “怎么回事?”康钦仁已经完全醒过来。

    “柯宽柔竟然寻求神父的保护,她不知用什么方法传达出去。”

    “我姊姊清月怎会疏忽了?”

    “清月做事细腻,我是知道的。至今她还不明白,宽柔只跟神父谈了两句话,神父立即变了脸色,转而看向她,接下来的情况,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了。一旦她动起手来,事情会更糟。”

    康钦仁虽听得惊疑不定,但仍能冷静思考紧急补救的问题。

    “放心,我早备有一步棋等着了。你还记得我曾提过的那个建议吗?”

    邵奎眼睛霍然一亮,“你是说——以防万一,那一著棋子?”

    康钦仁点头笃定的笑着。

    “你真的办了?”邵奎惊讶的问。

    “是的。我怕你恼怒,所以瞒着你不说。你看,现在不是用得着了!

    邵奎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此时只能笑骂道:“你这闷头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龟蛋。”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两个小时后,邵奎动用了某个机关的权力,搭上了直飞美国东岸的飞机。

    **********************

    十几个小时后,邵奎和律师来到长岛上最大的警察局。

    “怎么老是和警察扯上关系。”邵奎心中暗恼的说。

    “这是她的身分证及我俩的结婚证书,可以拿去查验。”

    邵奎把有关宽柔和他俩的证件,放在局长的面前,一旁的司管外境人民的职员拿去查验。一会儿,再把证件全送了回来,向局长报告:

    “全部是真的。”

    局长亲手把证件递还给邵奎,吩咐带人出来。

    “我不懂尊夫人为什么说是你绑架她来美国,并禁止她的行动自由而寻求我们保护?”

    邵奎早已准备一套完善的说词。只见他两手一摊,无可奈何的说:

    “我们两人虽然刚新婚,可是她一下子离乡背井远嫁来到这里,非常思念家人,我又得到各地经商,经常不在家,可能因此而导致她精神上无法承受,这一点,我会请精神医师诊断。至于她说,限制她的行动……”邵奎迟疑地摇着头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严重到得了幻想症。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出门都由司机接送,一个人出不了门,几次走出去又回不来,迷了路,打电话回来求救。或许是我保护得她太紧了,才会导致她做出这种反抗行为。”

    这时候,宽柔被带进来。

    一见到邵奎,她脸上立即变色,盯着邵奎,战栗发不出声音来。

    局长安慰道:“你别自责了,这是爱之心切。”转而向宽柔说:“邵夫人请跟你先生回去吧。或许你该让她回去一趟才对。”最后一句是对邵奎说。

    律师这时办好手续回来。

    “走吧。”邵奎揽着宽柔的肩向外走去。

    肩膀一紧,宽柔心中一凉,无法言语。这时才意识到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她一进来便觉得不对,来回看着局长和邵奎,两人和颜悦色,相谈甚欢。直到局长把她还给邵奎,她才有如遭受青天霹雳。

    她虽然不知道邵奎是怎么骗过警方的,但现在看来,她所做的努力,一切都白费了。

    如今就要被抓回去了,他会怎么对她?想到这里,惊颤不已,脚下跟着一软。几乎就要软倒时,一双有力的臂膀适时环住了她。

    “抱歉,我们不能耽搁了。”邵奎向局长告辞。

    “要不要叫救护车送到医院。”。“不用了,我有家庭医生,告辞了。”

    邵奎扶着半昏厥的宽柔离开警局,回到红瓦白墙豪华的回屋里。

    **********************

    一进入门内,宽柔即感受到屋里人全投来敌意怒恨的眼光。

    她现在变成了他们既可厌、又可恨的包袱。

    宽柔禁不住他们投来敌意的眼光,只有垂下目光,默默等着众人的挞伐。

    邵奎抓她胳膊的手往前一推,命令道:“进去。”

    宽柔确定的望了他一眼,在众人的眼光下,闪进卧室。

    “她现在成为我们的包袱了。要不是你即时赶回来,今天这屋子里将会重演台湾的情况。”

    二姨盛怒不已,无论何人有危及邵家之可能,她一律翻脸不认人,纵使是给她印象颇佳的宽柔。

    邵奎不置可否,沉吟了片刻,只说:“丢不开了。”

    “要不要……”一位保镖阴沉了脸,作个手势,压声道:“做了她。在美国这个大地方很容易藏的,更何况她在这里是外国人。”

    “行不通。”邵奎望着大家,宣布似的说:“钦仁这家伙,给我办了结婚手续。对象就是这个丢不开的包袱,他说这计‘以防万一’的方法,总有一天用得上,哼,果真用上了。”

    “钦仁他……你授意的?”二姨疑问。

    “不。不过事后想回来,这倒好,以后大家少操这份心,只需看管得她紧些就行了,我已经在警局中暗下一个伏笔,以后她要是太过分,把她丢进精神病院是少不了的。今天的事,就到此结束。各位回去休息了。”

    邵奎安抚一二姨回东忑,回到房间,迟疑了一下,打开另一边门走进。

    *******************

    她不想去猜测客厅里谈论她或商量对付她的一切,只找了个地方,窝蹲在一角,呆呆凝视着前方,也不知过了多久,相隔两个房间的通道的门,打了开来,

    进来的人静样了一下,接着摸黑把灯打开,在屋内巡视一遍,才看到窝在一角、看起来显得孤伶伶的人。

    坐在地上的宽柔,连眼光也没抬一抬,不必猜也知是谁进来了。那个通道是他专用的,因为通道对面是他的卧室。

    邵奎停在她的旁边,跟着蹲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挺行的嘛。用圣经故事里的名字来比拟目前相同的遭遇,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纯真良善到接近白痴的女孩。我的名誉……,不,应该是倚天集团在美国建立的势力及事业,差点就栽在你的手上。看来一副手无缚鸡之力,做的事情却高杆的很,算我低估你了、我不想知道这是你的天赋、还是家教有方,我只要你知道、不可能有下一次了。”

    宽柔以早有预感的眼神凝注着他。

    邵奎牵着嘴角似笑非笑道:“你休想再去教堂,也不准踏出这屋子范围外一步,更别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这屋子里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监视你。”

    宽柔出奇的平静,让他颇感意外。

    “别惹恼了我,知道吗?”

    他的话,像催眠似的轻柔,浑不像刚才冷言的警告,手也在她颈项间轻揉抚弄,享受她年轻肌肤的滑嫩细致。

    “不……”宽柔别过身躲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邵奎陡地放声大笑,粗鲁的勾起她的下巴,挺畅快的笑道:“看来你还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说到这里,放下脸色冷凝道:“你连这个权利都没有。”说完抱起她。

    宽柔心中气苦,退而求道:“至少让我进去沐浴,好不好?”

    邵奎悻悻然的放下她,看她迅速跑进浴室。

    床就在身边,今天马上不停蹄地赶来美国,回来了解情况后立即联络律师,商量对策,及准备相关的证明文件。这一连串的忙碌过后,现在看到柔软舒适的床,全身疲乏一起拥了上来。

    躺在大床上,眼皮迅速沉重了起来,辗转间,可以闻到这床上主人的馨香体味,一种撩人的暇思越来越浓了上来。迷糊间伸手往床的另一边捞去,空的。

    又要迷糊睡去之际,他陡然从床上惊醒,张开鹰目般凌厉的眼搜寻房内每一个角落。

    又让她逃走了?邵奎心惊地自问。

    不可能。他马上否定这个想法。她逃不出去的。

    整栋屋子的保全系统这时已经完全启动,任何进出的人都逃不过闭路监视器的警号讯息。他往窗外看去,目光停在围墙上,围墙上端围有通电的铁丝网,也是不可能爬的过去。

    他从床上跳起来,就要打开房门时,忽然有所感的往浴室门上看去。

    来到门前,试试着去扭门把,果然锁着。他看了看腕表,离她进去的时间已过一小时。

    “出来!宽……宽柔。”

    邵奎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听到没有,我叫你出来。”

    浴室门内仍没回音。邵奎怒意越来越盛,他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也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不识好歹。

    抬起脚便猛力踹下去。

    “砰”地一声,门锁地方龟裂了。再踹一脚,门轰然打开。

    邵奎怒目搜寻浴室一周,在淋浴帘后面露出一双脚。他过去把布帘拉开,由于用力太猛,把布帘扯了下来。他看到了一张强自镇定、鼓着勇气迎向他目光的苍白脸孔。

    “我真的很不想生气,而你偏偏一再地惹恼我,你真以为我会一再地容忍你吗?”

    “那你就放了我,不要再见到我,我也就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你还在妄想这个念头!”邵奎陡地提声道:“我明白告诉你吧,你我分不开了,我们将永远绑在一起,而我仍然可以逍遥自在,而你得被关在这屋子里一辈子。”

    邵奎扣起她的下巴,像宣判她的罪名:“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签名盖章,更没有证人或是在教堂举行婚礼,”宽柔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疑惑望着眼前近乎残酷的脸庞,问:“怎么可能结婚?”

    邵奎肆无忌惮纵声大笑,笑她的天真。

    “我既然可以把你弄来美国,自然就有办法弄张我们的结婚证书。你现在所有的一切求救都没有效用,你能求的,只有我!”

    “我求你了,你不肯。”

    “继续求吧。也许哪一天,我忽然大发慈悲,让你回去。”他揶揄道:“也许还能实现你梦想中的穿着白纱礼服,在牧师的福证下结婚。不过,你还有这个机会吗?以教条上来说,你已经是不洁之身了,你如何还能无愧的站在上帝面前要它作证?”

    这些话一句一句的刺伤宽柔。忍住多时的悲意,终于随着一声哭音,崩泄而出。

    “至少……至少,我还有一个地方是你碰不到的。”

    “哦?是吗?”

    他粗狠地往她的唇上盖了上去,达到目的后,微微分开,粗哑而胜利的口吻:“全都失陷了。”

    “不,是我的——”

    ‘心’字还来不及说出,邵奎再度压上抱起她准备来到床边,肆意释放这一个多月来独眠的滋味。

    邵奎伸一伸懒腰,撑支着头,嘴挂着笑意,忍不住再俯身去吻她的发丝。

    看着她此时一动不动,疲闭着眼。想起她刚才的要求,遂抱起她,走向浴室,把她放在浴缸内,扭开水龙头,暖水后高高的莲蓬头洒下来。

    邵奎拿起莲蓬头在宽柔脸上淋,见她醒来才放回去,随即走了出去,但没带上门。

    过了半个钟头,邵奎躺在床上,听到水声越来越大。他连忙进入浴室一看,浴缸满出了水!

    他惊跳起往浴缸内看去,宽柔像块在琥珀内的包容物,静静地躺在水中。

    他刻不容缓双手去抓起水淋淋的——荷!还不知道是尸体还是活体。

    他不慌不忙的开始做一连串的动作,排出她吃进去的积水、胃中的食物,并规律地做人工呼吸,直到她咳出第一个声音出来,邵奎才停止动作,她咳嗽停下,意识还混饨未明,他再也克制不住地破口大骂:

    “你真想死吗?你忘了我给你的警告了吗?”

    宽柔完全清醒,怔然望着眼前又发怒的邵奎,他又生气了。

    “我怎么了?”

    宽柔在浴缸中睡着了,根本不晓得刚才转了一趟鬼门关。

    邵奎望着她一脸无辜之相,更是心中冒火,抬起的手准备往她脸上落下,总算忍住了,但欲使出的力,无处发泄,只好往水池里重重的拍下去。

    溅起老大个水花。

    “呵嗯——”

    宽柔扑哧笑了出来。这下换成邵奎怔住了。随即明白,是自己的动作把她逗笑了。

    “再笑一次。”

    宽柔陡地感到脸红,转过身去。

    全身乏力斜依在浴池边,娇慵无力的姿态看得邵奎怒气全消,又抱起她,双脚跨进水池内,浴缸溢出两人身体体积的水量。

    “为了避免你再睡着,我陪着你洗。”

  第四章

    自从邵奎回来,他便暂时停留在这里,台湾方面,则由康钦仁代理,偶尔重大的决定,才透过越洋传真,由他决定,

    他自己也没闲着,美国这边投资的事业刚开始起步,每每得事必躬亲。

    自从那逃离事件之后,宽柔安安份份的似乎安于现况。认命的过日子。

    而邵奎也不再故意找她麻烦,只是每晚必与她相处。

    似乎一切都合于每个人的要求。

    其实不然,宽柔仍没放弃她离开这里的计划。

    她还发现了一个求救的办法。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这一晚,半夜。

    宽柔轻轻地离开床上回头看着一旁沉睡的邵奎,确定没有吵醒他之后,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打开房门出去。

    一路上她摸黑小心地不敢碰到任何东西。

    这时候整栋屋于的保全系统已经启动,万一误触了警铃……那后果真教她不知该如何承担。

    好不容易来到了目的地———书房门前。

    摊开手心,露出一根不粗不细的铁丝。

    没错,她正要效法电影里的情节——用铁丝开锁。

    她只要打开书房的门,打一通电话到台湾向爸爸告之她身在何处,只要动用警方的力量,那她离开这里就有希望了。

    可是,她在钥匙孔里怎么乱搅就是打不开。

    快呀,电影里不是都这么演的吗?宽柔心里急道。

    忽然,呀一声,宽柔猛地一吓。轻微的声响,在静夜中清晰可闻。

    不是书房的门被她误打误撞的打开,而是她的房门!

    宽柔立即抽出铁丝,往——哪里?回到房间百分之百会撞到从她房间出来的人,那该往哪里去?

    心慌茫然之际,忽地灵光一闪,想到那个地方。

    另一个通道,可以进入邵奎的房间。

    当宽柔来到他的卧房,想也不想地打开与她房间相通的门,终于回到她的卧室。但预料中最坏的情况也出现了,床上空荡荡,浴室的门也打开着,果然是邵奎出来找她了。

    等他回来看到她又出现在房里,她该如何解释刚才她到了何处?

    这时宽柔心乱的几乎快崩溃了,要是给他知道她在打他的书房内电话的主意。不要说这个希望断了,也许——顿时全身冷意一阵袭来,她连想都觉得害怕。

    该不会就此把她限制在房中,囚禁在这房中了吧?

    想到这里,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她听到了房外脚步声由远而近的走来。

    这时候,她自然地祷告起来,跑向落地窗外的小阳台上,跪下握合双手,默默祈祷了起来。

    邵奎走入卧房,他在屋内转了一圈,正疑惑宽柔是不是又不安分的逃了

    瞥眼见到落地窗前的布幔飘动,走过去掀帘一看,恍然一笑。

    “原来你躲——你在这里进去吧。大冷天的,感冒了可是找罪受。”

    “我……”

    邵奎一把拉她起来.说:“你的心意上帝都知道了,可它却帮不了你的忙。嗯?”皱眉看着她仍握合着的拳头。

    宽柔慕地意识到手中还握着那根铁丝,无论如何是不能把手摊开,而且他现又在注意她的手。

    情急之下,只有做出那个动作……

    邵奎惊愣看着怀里的宽柔,她竟然主动的投怀送抱!

    而她一向排斥他的碰触,如何不教他惊奇!

    “是你祷告得到的指示吗?”邵奎半讶半谐的问。

    “不……我冷”

    邵奎心中一热,把身上的晨袍松开包住她,低头注视怀里紧靠着他的人。环臂提抱起她,跨进房里,回到床上。宽柔藏在他背后的手,紧紧的握着,趁他不注意时,塞进床垫下。

    邵奎仰起头来,粗哑令道:“抱着我。”

    宽柔立即环住他。

    他对今晚宽柔的配合,感到意外。但他不想去细思,只希望是她想通了,她心甘情愿了。

    他岂会知道,其实是宽柔作贼心虚,曲意逢迎罢了。

    ****************

    “我要到美西一趟,想不想去?带你去散散心。”

    “不,我不想去。”

    邵奎一愕,他以为他的提议会让她惊喜地感激呢!谁知,宽柔一口回绝,连想也不想。

    竟讨了个没趣。这点让他颇为气恼,倔脾气一来,怒道:

    “要是我硬要你去呢?”

    宽柔早就对他无来由的发脾气,见怪不怪。她也有对付的一套方法,就是顺他的意。

    “我当然没法拒绝,但我真的不想去。你不怕我趁机溜掉了?我又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留在你身边,总不能拿条绳子绑在一起吧?”

    这就是对付他的方法,既不着于痕迹,而且又消除了他的怒气。

    邵奎扑哧一笑,难得宽柔会说笑,拧着她的鼻子,接着一把拉进他的怀里,耳鬓厮磨,边低语:

    “我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怎么办,拿条绳子绑在一起好了。”

    邵奎见宽柔相信了他的话,开怀的大笑起来。

    “一个礼拜。七天后才回来。”他像在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宽柔听。

    “呃,一路顺风。”

    “嗯……”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宽柔。

    直到邵奎出门,宽柔望着车子远去,才松了一口气。

    她盼这一天盼很久了。

    自从那夜刺探未成,事情险些败露,宽柔再也不敢尝试。

    而现在得知邵奎要到美西处理那边的事务,心里巴不得他赶快去,好不容易逮到“自由发挥”的机会,怎会跟他去“散散心”?

    结果连续三天下来,在没人打扰她的情况下,那根铁丝被她给拗断了,而书房门锁仍“老神在在”,对宽柔的努力,不理不睬。

    宽柔不禁气馁,自己是没有开锁的天份了。

    总不能去找个锁匠来开吧?要是有一把书房的钥匙,一切就解决了。

    但到哪儿去找来书房的钥匙?

    从那次邵奎从台湾打电话来,要她去接听的那一天开始,她便不时留心书房的动静,得知这屋子里只有二姨和邵奎持有书房的钥匙,平时是锁着的。

    照目前的情形,她只有走“偷”这一途了。

    这念头在她心里挣扎许久。这种作贼的又紧张又怕被逮的临场感,已经在这三天来行动的夜晚及第一次时惊心动魄的经验中,让她暗自自责与惭愧不已。如今一想到更要变本加厉去做“偷”的动作,实在是教她身为一个警务人员的子女及教徒为耻。

    她几乎想要放弃了。

    但内心挣扎到最后,脑中闪入一个理由说服了她——

    她并没有因为要偷进入书房,而使得原物主遭受到任何损失。她只是要打通电话而已,如此而已,这不过分吧?

    想通了这层道理,终于让她安心多了。

    她开始计划步骤。

    首先她相中了二姨。她不敢去偷邵奎的钥匙,虽然容易到唾手可得.但她仍然不敢,更何况邵奎人在洛杉矾,钥匙不会在这里。而二姨就得花工夫去找出她放钥匙的地方了。

    观察了两天,她狡滑二姨的钥匙放在她房间l;

    正当她苦无下手的机会时,这一天二姨准备出门,要到傍晚才会回来,不过她找来了康清月陪她,其实还不是在防她。

    “都做好了。”宽柔向清月报告。

    今天她起了个大早,努力地把该做的事做完。

    清月睨了她一眼,眼光又回到报纸上。她康清月这辈子,办事唯一栽了跟头,就是眼前这个看来怯怯弱弱的女子害的。那次教堂事件后,她还为此发奋图强捧着圣经认真地读它个几天。

    “我知道你不会找我聊天,我回房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康清月对她的直言无讳,愣了一下,才说:“好吧。”心里忖道:“回房休息倒好,省得我盯着你。”

    宽柔可没她想的乖巧待在房中。她回到自己的卧房,走过通道来到邵奎的卧室,再离开他的房间,不知不觉的已来到二姨的卧房门前。

    她轻轻扭转门把,没锁,她还为此担心着哩。

    悄悄进入房中,轻轻带上门。开始有条理的翻柜子找钥匙。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过了二十分钟,柜子、抽屉都找过了,不要说像把书房的钥匙,连一把钥匙都没找着。

    她环视了室内一圈。心中估计,要把这间房子全搜了遍,是要花不少时间和力气的,而且被二姨发现东西被翻动的机会也很大。这个险冒不得,她警惕着自己。

    浏览间,她瞥到衣柜上层的木板夹缝,心中一动,一个女人如果要藏一件重要的东西,那里是个好地方。同样是女人,想法是不会错的,至少八九不离十。

    宽柔心中这么想,便搬了张凳子垫脚,试着扳扳上面的木板子,果然是活动的,伸长了手进去掏摸。

    有了!

    拿出一包用塑胶袋包住的……相片?

    宽柔再伸进仔细掏摸了一遍,除了手上这几张相片之外,没其他东西了。

    找不到钥匙,随手翻看相片,不明白这些相片有何珍贵之处,需要藏在隐密的地方。

    第一张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宽柔猜想,要不是姊妹便是双胞胎。

    第二张是双胞胎姊妹,其中一个抱着一个婴儿。照片中她穿着一身浅蓝色医院的病服,却满脸爱怜无限看着手中的婴儿,看样子是刚生产完,手中的婴儿是她刚生出的孩子,是张纪念性的相片。

    啊!她知道这女子是谁了。

    这是张近照,而相片中的女子的脸侧向左边,露出耳根子上的黑痣,让宽柔认出照片中的女子——是二姨。

    咦?后面有字。翻过背面,一行小字:奎倌出生第一刻。旁边一小行是生辰八字。

    奎倌?

    她知道这是江浙一带,父母昵称孩子的语助词。

    那这张是邵奎刚初生的模样。

    宽柔忽又想到一个问题,二姨不是邵奎的后妈吗?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她立即撤过不想,这不是她的要事,最重要的是找到钥匙。

    她赶紧收好照片,就要放回去时,忙又拿出来,她忘了叠好相片的顺序,又重新摆开叠好。

    哦,她漏看了一眼。

    第三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二姨和邵奎她是认识的,另一个男子的面目中依稀有邵奎的影子,应该是邵奎的父亲。

    噎?怎地照片中二姨的左耳没痣,她再翻看第一张照片,可惜这张照片距离太远,看不出两人耳根处上的不同。

    宽柔叠好顺序,放回原地。看了看时间,她已经浪费一个小时了。意识到不能耽搁了,忙把凳子摆回原位,匆匆走出房间。

    匆忙中手时碰倒了门旁摆设的一件瓷器,宽柔忙伸手抱住,这一碰,吓出了她一身冷意。不过,就因为这几下摇晃,她听到了瓷器里清脆铿锵的声音。

    会不会是——?宽柔伸进瓷器里,拿出来一看。

    哈!找到了。果然是书房长圆型的钥匙。

    她再循回原路,回到她的房间。

    幸好今天她穿了一件有暗袋的洋装,遂把钥匙放进口袋里,走出房间。

    来到客厅,却没看到康清人影。

    她看向大门,此时逃出这房子,正是时机。继而又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事吗?蹑脚去看保全系统总开关,果然是开着的。她听到厨房有声响,是清月。

    这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宽柔又冲回到书房门口,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由于太紧张了,手微微的发抖,插了两次,才插进钥匙孔里。

    “喀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这一声对宽柔来说,想必是全世界最美妙的开锁声了。

    她很快地闪进书房,临合上门前,她还特地看向厨房方问,怕给清月撞见了。

    电话就在前面二公尺距离。

    宽柔冲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默念早已熟捻的号码,手指还因颤抖了儿下而按错了号码,重新再按。

    通了。她打到父亲工作的警局。

    电话铃铃直响、可是怎会没人接。宽柔等得心急如焚,终于——

    “喂,组长室。”是女音。

    “我爸爸呢!不不——我是说……柯——柯严丰组长在不在?”

    “柯组长刚出院,正在家休养,请问你是哪——你是宽柔吗?”

    “是的,是的。”宽柔激动得哭了出来,她也认出了对方的声音:“你是正美?”

    “你现在在哪里?”正美几乎尖叫地问。

    “我在——”

    忽然警报声响了。

    被发现了!宽柔第一个便是想到这个念头。

    接着门外杂杂嘈嘈的一连串声音出现,其中一个声音,吓得她双腿一软。

    “才傍晚就开了警报器,都没人了吗?”

    ——是邵奎!

    “那是什么声音?”正美皱眉疑问。“宽柔——”

    “咋”一声,断了。

    宽柔躲在书桌底下,战栗危惧。竖耳倾听门上开锁的声音。

    现在她唯一能够庆幸的是她有反锁上门。

    “请坐。”邵奎招呼客人。

    “你提出的计划及场地,我很有兴趣,基本上我同意加股,细节方面,还要再详谈。”客人说。

    接下来,两人磋商了好一阵子。两人都用英语交谈,宽柔听不大懂,隐约只听出是娱乐事业。

    “多谢你这次盛情招待。”客人说。

    邵奎客气几句,才送客出去。

    宽柔没听到关门声不敢出来,直到又传来脚步声,轻一声碰,门关上了。

    她又静待了一会儿,直到确定书房再没有一点声响,慢慢的从书桌下钻了出来。

    才正要弯腰爬起,看见蓝色的地毯上出现了一双脚来。

    宽柔猛地倒抽一口气,死盯着近在触手可及的那双皮鞋上,又慢慢地缩回书桌里,她几乎没有勇气往上看去。

    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循着那双皮鞋,往上看到西装裤、西装、背心、领带,直到看到代表雄性突出的喉结再往上看去,一张冷然中惊怒的脸,紧闭的嘴,直抿成一条直线,这是酝酿着怒意准备爆发的表情。

    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竟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眼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募地眼光一霍,眼神刹那间惊爆开来。宽柔寻着他的眼光低下头来看去。

    她的拳头中露出一截钥匙,她不禁为之一颤,连忙缩进书桌,躲在最角落,她希望永远再也不要出来。

    原来,邵奎送走了客人,想到一件东西遗放在书房里,又转回书房取回,正准备离开之际,忽听到书桌下传来轻微呻吟的声音,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脚下的地毯,掩盖了他的脚步声,无声的来到书桌的侧旁,看到一个女子正狼狈地爬出来。

    邵奎跟着蹲下去,半晌才开口说话。

    “你……好……很好……我一直想缓和我们之间的敌对关系,而你却一再地不领情,一再地教我为难。你真的要逼得我把你推上绝路吗?”

    “我只是想回家。”

    “傻丫头。”邵奎长叹一声,摇摇头,似乎很疲累的样子,手伸进书桌里,抚摸她的脸,语音像是催眠,“你知道你一走出书房,外面有多少人赞成杀你吗?如此,一了百了,既为我父亲抵命,又省得给我找麻烦,我不得不开始考虑了。”

    宽柔探出身来,拉着他的手,求着他,“不会的,只要你一句话,他们都会听你的,你只要放了我回去,我绝不会控告你,或是透露一言半句,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他们是都听我的,唯独你不听,我已经懒得理你,准备交给他们处置。”

    “不!你别走。”宽柔颓丧的拉住他。“我没做什么,我没机会做,你突然地回来,令我措手不及,我——我没有恶意。你……为什么提早回来了?”

    邵奎仍是冷冷的音调;“我之所以早二天回来,是赶着回来见我的小猫儿,没想到却让我看见她从我的书桌下像个贼一样钻出来。”

    宽柔绝望的叫道:“你们早就一直把我当贼看了。”忍不住哭出来。

    邵奎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上她,并意犹未尽连连亲吻几下,最后倏然地放开她,“太可惜了。”走了出去。

    隐约中听到他唤了二姨。

    不一会儿,众多的脚步声传来,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全来到了书房。

    二姨走近去看“书房里的窃贼”,看到她手上正握着她保管的钥匙,顿时怒火升上来,指着她骂道:“你这死丫头,好大胆,竟敢到我的房里偷钥匙!”

    康清月更是怒不可遏。连续两次的纰漏都栽在她的手里,真是丢脸也丢尽了,其他人不是怒目以视,就是忿声怒骂。

    过一会儿,骂声停止,每个人向邵奎看去,等他示下。

    “交给你们处置。”

    邵奎留下这句话,睨了宽柔一眼后,人即走出书房。

    书房内立即传来呼喝喧闹声。

    在卧房中。

    等他意识过来,才发觉来到宽柔的房间。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

    伸入口袋拿出回书房取回的绒布盒子。打开盒盖,里面一只白金婚戒。他只买一只,是给她的。

    突然愤怒的把盒子丢开,心头烦乱至极,用力地把自己丢在床上。

    辗转间,看到她的枕头上一根长发丝。他捻起来,在手指头上绕了许多圈,忽然一股难以形容的柔情,缠缠绕绕的挥之不去。

    他没法忘记刚才最后看到她仍不相信的神情,也许她忽然了解了,还是……她颓然的全身一垮,露出惨然的笑容。

    他可以想像得到他的手下会怎么处置她,顿时他紧眯了眼起来,心中一股欲将发泄的怒气无处发——于是一握起拳头往墙上重重的一拳,击了上去。

    他怒喘了几下,心头忽又温暖了起来。

    这一下动作,让他忆起曾经也是抬起了手掌,重重的拍向水池,逗得宽柔笑逐颜开。

    他恍惚着,在房内巡视了一遍她的身影,正要怒叫出声,才又省悟了过来。

    邵奎十指紧抓着头,痛苦的大叫一声——他豁出去了。

    她在哪里?

    他大步来到客厅,没见到保嫖。

    “阿明去了哪里?”

    “他和清月押着她走了。”

    “去了哪里?”

    “听说要用游艇,应该是去码头吧。”

    邵奎一言不发的拿了车钥匙离去。

    二姨来到窗前,直到他开着车子冲了出去,心中一叹,并不感到意外,她早该料到了。

    “是要我拖你进去,还是你自己来?”

    游艇开到五海里外海停下,拿出准备好的麻布袋、绳子,及不少碗大的石头。阿明卷低了麻布袋,好让宽柔进人袋中。

    然后再绑牢了她的手,备好的石头置入袋中,麻布袋口收紧,往海中一丢,登时让宽柔成为“屈原一族”。

    宽柔见死期已定,无法挽回。除非天降奇迹,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她如今唯一牵挂的是将与父亲永无重见之日,父亲从此无依无靠,无儿无女在身旁而孤独一生。

    “请你们宽容一次,让我作最后祷告,好吗?”

    康清月向阿明点头表示同意。

    宽柔目光转向背后被绑住的双手。康清月略一迟疑,才走过去解开绳子。心里想:“料她也逃不掉。”

    她和阿明有武术在身,不怕她从他们的手中溜走,更何况这里是外海。便是跳入水中,普通人的体力是游不回岸上,一样没有生还的机会。

    “好了没有,你再祷告,也是死定了。早日送你上天堂见上帝,不必祷告直接面诉,岂不方便多了?哈哈。”

    两人哈哈大笑。

    康清月走过去反手又把宽柔绑住了手,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宽柔不由自主走到麻布袋边,跨了进去。

    她被压低了身子蹲下去,眼前一黑,麻布袋往上一罩,石头纷纷不留情的落下来,宽柔忍着疼痛不叫一声。

    布袋口收紧了。

    她也终于忍不住的流出泪来。

    “什么!有船来了,快!”

    “慢着,你听响声,是我们的人,去打探照灯。”康情月命令道。

    阿明把探照灯往来船的方向照去,船身上的字号清楚呈现。确是他们的船。

    两人遂停止行动,等待来船。

    来船渐渐靠近,直到贴触,才熄掉引擎。船上的人身手矫健跳过另一船,来到康清月、阿明的面前。

    “老板!

    两人目瞪口呆望着仍穿着今天刚下机的西装服的邵奎。

    康清月以女人的心思,立即猜到他赶来的目的。

    “她呢?”

    阿明指着麻布袋。

    “你们驾着另一艘船回去吧。”

    “老大——”

    康清月不出声的拉走阿明,跳上另一艘船,发动了引擎,驶离开去,消失在黑漆的海上。

    邵奎拉开麻布袋,拉起袋里的宽柔,松开绳索,把她从袋里抱出来,放在甲板上,手臂仍环着她,轻声说:

    “我救你来啦。”

    宽柔一呆之下,轻轻挣开他,来到栏杆边,望着郁郁的海水。

    没想到,祈祷着出现的奇迹,竟是他!

    仍是一样,她还是得留在他身边。

    心中绝望之下,望着深不可测的海水,把心一横,一头往海里栽下去。

    扑通一声。

    几乎一眨眼的时间,另一个身影跳入水中,在海水里抱住宽柔,游回到船边。

    邵奎把船绳交给她。

    “上去。听到没有,给我上去。”

    宽柔的身体往下沉去。

    邵奎急道:“你忘了我的话了吗?你要是死了,你父亲呢?你想清楚。”

    只见宽柔停止下沉,挣扎使力勾住他的脖子,拉着吊绳,爬了上去。

    邵奎跟着上来,一上来,便举掌往宽柔脸上左右开弓。清脆的两下声响,打得宽柔湿发散乱黏贴了满脸,狼狈之至。

    “我不许你再做出这种傻事。”

    横腰抱起她,往船舱内走去。

    ******************

    游艇在海上停留到天亮,才启航开走。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邵奎并不开回原来的码头,在海上畅游了半天时光。

    “对你来说难得有此外海出游,好好把握吧!

    宽柔不禁心想:“他特意趁此陪我在海上消磨这半天时光的吗?”

    她摇摇头不肯去细想,眼前蔚蓝无边的海景,对她来说确是难得景致。

    昨晚刚历经生死劫难一回,看了眼前瀚海无际景色,胸中为之一舒,暂时忘却了一切。

    宽柔本是心胸开阔的人,加上与世无争的个性,纵使别人得罪于她,虽心中有气,但也不去记恨,事后也不再提起。

    正由于她这淡泊的性格,使得她虽遭受邵奎掳架来到美国,她也从不绝望和放弃回到家乡。

    这也反应出她柔而不屈的隐性个性。也因为这点不容易教人看出来,所以邵奎的精明,康清月的细心,接连险些栽了跟头。

    在海上已经游荡了十几个小时。

    这中间,烹调、海钓,甚至停船下海游泳,不只宽柔,邵奎也享受了这难得半日浮生优闲时光。

    直到暮色低垂,船停在一处陌生的码头。今晚就在此过夜。

    两人还相偕在这小镇街上游晃,买了些食物回到游艇上。

    直到此时,宽柔自来到美国将近二个月,总算是真正感受到美国的气息。

    隔天一早,天色微明,宽柔起了个大早,来到甲板,欣赏黎明初升的壮丽景色。

    等待中,脚下船艇悠悠浮动,其他船只也似是静待天色的黎明。

    这个镇上远处一座小山露出微微的初光,有一些洒在山头上,看上去像是一幅画,加上镇上幢幢独栋的房子,造型不一,颜色绚丽,想像力再好些,便像是身在童话故事中某一个城市里面。

    “好看吗?”邵奎身着轻便衣服出来,轻松的问。

    “嗯。”宽柔同意地点头。

    “这里离纽约已有七个小时的车程,是个还算乡村安静的小镇,这里的风景又好,交通也还方便,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邵奎说到最后,宽柔不禁疑问地看着他。何以他不厌其烦地介绍这个小镇,他不是个罗唆的人。

    他指着那小山:“看到那座山没有?”

    “有,很美。”宽柔赞叹。

    “那里面有座疗养院,专门收容精神障碍的患者,是所静僻的疗养院,里面设备不错,我虽然没去看过,但应该不会差的……”停顿了一下,看着宽柔继续说道:“你将住到那里面去,就是今天。”

  第五章

    “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宽柔打回来的声音。”正美向柯严丰急促的说。

    正美被挂断电话后,立即拨到电信局,追查电话来源。

    有了这条线索,查找出入境的资料即可找到宽柔的记录。

    “没有?”柯严丰惊异莫名。

    “但是那通电话确是美国打来的没错。”正美再次确定的说。

    “那……定是弄了假证件、假名出国的。”

    “那也简单,我再去查出邵家乘坐那班飞机的机上名单,及订位张数登记的名字,即可对照出哪一个是宽柔的假名。”

    “不必,既然知道宽儿现在在美国,只要查出邵奎在美国的地址即可,宽柔就在那里。”

    地址很快地查了出来,在美东一个岛上,能住在这岛上的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但是,问题又出现了。

    该怎么把宽柔救回来?

    柯严丰心想:“自己目前不能出国,便是去,也是被拒于门外,毫无作用。请驻在当地的外使帮忙,邵奎不买帐,也拿他没辙。何况,这是家务事,声张出去,于宽儿的名声也不好,唉,能请谁帮忙呢?”

    他疲倦地摇了摇头,灵光闪入脑中——还有一个人。

    那人在他印象中浮现,正确的说是在病房那晚的印象,——康钦仁。

    他给人感觉没有邵奎那么难缠,是个好说话的人。

    ********************

    邵氏办公大楼。

    在毫无阻碍下,顺利见到了康钦仁。

    “请坐。”康钦仁一贯的亲切有礼招呼柯严丰。

    柯严丰坐定后,环视一周明亮舒适的办公室,心情为之一舒,和这室里的主人一样,给人没有压迫感。

    “想必你也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您没说,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猜得对。”

    柯严丰心道:“他也不是好应付的。”遂开门见山直说。

    “是为了我女儿。”

    “哦。”康钦仁淡淡的回应。

    “我知道她目前人在美国,在长岛上。”

    康钦仁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心中倒是对柯严丰这条正确的线索感到讶异。

    “那很好。恭喜柯老先生寻获女儿。”

    柯严丰长叹一声,老态疲惫的望着康钦仁。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身上没有暗藏录音机和麦克风,外面也没有人窃听我们的谈话,你可以搜身。”

    “哦不,以柯组长在警界的作风,您的话哪有不信的道理。”康钦仁顿了顿,接着说:“没错,她是在那里。”

    已知女儿去向的柯严丰,听得康钦仁亲口说出,仍然一阵激动。

    “她过得好吗?”

    康钦仁歪着头想了想,说:“应该算好。”

    “她……她……有没有被欺负?”

    康钦仁看了看眼前一个老父颤声担心的模样,自问着:“我该怎么说呢?”

    “我只能说她目前很平安。”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一时沉静了。

    “我这次来是请你们放她回来。”

    “请”,而不是“要”。为了女儿,一个堂堂的组长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请”绑架罪犯放人。

    “这不是我能作主的事。”

    “但是你能帮忙。”

    康钦仁张大眼睛望着柯严丰,像是他说了一件好笑的事情,失笑道:

    “你是要我背叛邵氏,跟警方勾结,去救你女儿出来?”

    “不,我是希望你能当说客,说服邵先生让我女儿回来。”柯严丰激动起来:“我一条老命他要就给他好了,但我只这么一个女儿,就算……给他糟蹋了……我也要让她回来。”

    康钦仁闭上眼,不知该说什么。说实在,他有点被他感动了心。

    “我试试看。”

    “多谢,多谢。”

    柯严丰感激地站起身握住康钦仁的手。

    “咦?你这条手链……很特别。”

    康钦仁抬起手腕,露出一条红带缀玉的带子,玉块是呈现不规则状,像是一块四方形玉被摔成两半的形状。

    “哦,是我母亲的遗物,我自小便戴在手上。”

    “哦……令堂……”

    “过世了。在我刚出生的时候。”

    “呢,很抱歉。”

    “没关系,我也没母亲的印象,伤感腼怀都是骗人的。我送你。”

    ***********************

    “我说得口干舌燥,你到底有没在听呀?”

    “钦仁,你被老家伙给洗脑了。”

    康钦仁在国际长途电话中唾星四溅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居然得来的评语竟是这一句话。

    “心软也好,洗脑也罢,你愿不愿意放人?”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做一件事情半途而废的?”

    “原来你对我的话根本就无动于衷。一直留着她,难保有一天真相被揭露出来?你不怕再发生一次教堂事件吗?”康钦仁已经恼怒的叫了起来。

    “呵呵,不怕。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你作了什么?”康钦仁有不好的预感。

    “你别想岔了。我把她送进疗养院了,便是她在里面讲话,人家也当她胡言乱语,要是想逃出来,也只会遭受到更严密的‘保护’。”

    康钦仁当然知道“严密保护”的待遇是什么。虽然用意是不伤及患者的身体,但以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处在四周围全是白色的建筑物里,不疯的人也会变疯的。

    康钦仁倒抽一口气,道:“你疯了吗?把她送进那种地方,那岂不是葬送了她一生!”

    邵奎正色道:“我没疯。这是保全她的一个方法。”

    “并不是只有这一途,你可以放了她回来。”

    “不可能!”邵奎突然激动的说,倒吓了康钦仁一下。

    “为什么?放不开了?”

    邵奎紧闭着嘴,良久才说:“不,而是照我原来的初衷,要他们父女俩都难过。所以放人的事,别再说了。”

    康钦仁放下电话,心中猜想的如果没错,他从没看过或听过邵奎那么在意一个女子,即使她是仇敌的女儿。

    心中一叹:“这回不晓得是谁在折磨谁?谁给谁难过?”

    *********************

    柯严丰那天走出邵氏大楼后,那条红带子的样子,一直盘绕在他的脑中。

    回到家中,忙拉开抽屉,翻找一项东西,却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时间太久远了,那个东西也不知遗留到哪里了。

    他一时间心急了起来,这是一件托物,要是遗失了,那真是对不起托此信物之人,何况那人是危难时交给他的。

    太久了,有二十六年了。

    要不是如今给他看到这条手链,他还真的忘了那件那,女人的托物。

    颓丧地坐了下来,这件往事历历不断呈现出来。

    二十六年前,他才刚从警校毕业,是个初出茅庐的警员。

    由于生性秉正,又积极干练,在他手中破获了不少案子。

    有一次在执行任务中,意外地碰到一件惊险的事。

    虽然在他一生警务生涯中,那次不是最危难的一次,但那时年轻,以及当时的临场危撼感,至今仍印象深刻。

    在一次晚间巡逻中——当时还是摩托警车。他的管区里,有一处偏僻地是一座废弃的砖厂,隐约中听到有女人的叫声。他立即持着手电筒,走上前去探看。

    他看到一群男女,围着一个女人,手中拿着棍棒往那女人挥打,有些女的,则抓她的头发、扯她的衣服。

    他立即吹起警哨,哗哗作响。

    那一群人闻声丢了棍棒,一哄而散的逃开。

    他追到那女子倒地的地方,忙蹲身去查看那女子。

    “你没事吧?”

    他这句话是白问了,他看到那女子的身上,皮开肉绽,外表糜烂,没一处皮肤完整。

    他看得震骇不已,气愤的站起身往那群施暴者逃逸方向追去。

    那女子抱住他的脚,眼神无力望着他。

    “呀!我该先送你去医院。”

    那女子不愿意,勉力从口中挖出一样东西。

    “这条……手链,帮我交给……我的……”

    话还没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柯严丰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便往民家的方向跑去打电话。

    当他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时,地上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以后再也没听过那女子的消息,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至于她的亲人是谁,更是不得而知了。

    那条手链现在想起来,应该就像康钦仁手上戴的。

    他还记得那条手链,有一次给宽柔看到,给她要了去。啊!

    他想起来了,那条手链给宽柔要去了。

    连忙来到她的房间,望着空无一人,收拾整齐的卧房,冷冷清清的,颓然一坐,教他如何得知她放在哪里,又教他从何找起?

    **********************

    “1070号,回房的时间到了——1070。”

    宽柔怔了一下,原来是在叫自己。

    在这里,人是没有名字的,只有号码。

    她张惶了一下,是一位女管理员对她喊着。图书室里只剩她一人,快步地走出图书室。

    “喂喂喂,起来了,又是你。”

    宽柔以为在叫她,又转了回来,才发觉管理员对着一个蜷曲在角落的人说话。

    “你别想再躲起来,等我锁门之后,你想再开灯,是不是?”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我这是好学不倦,你应该成全我才对。”

    “不行。医生给你的处方,要你少写字少看书,让脑多休息,压力自然会减少。”

    “让脑多休息?休息不了。不看书,照样可以胡思乱想,不可扼抑的想。”

    管理员不再跟她胡扯:“现在请离开这里,回到你的寝室,我要关灯了。”

    只见角落出来一位高瘦女子,瘦的像是营养不良。跄跄踉踉的步伐,倒像喝醉了酒似的,眼见她就要往墙壁撞去,宽柔忙一把将她扶正。

    那高瘦女子凝注了她一眼,刹那间,宽柔感到那双眼神是清醒的。

    “谢谢、我叫阿利娜。”

    “我是——”

    她不知该讲中文,还是英文名字。可她又没有英文名字,临时取,又一时想不出来。她这时的英语能力,比刚来的时候,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来,要好了许多。

    “宽柔。”

    “宽——柔。好拗口,中国人?”

    “嗯。你真行,一猜就中,许多人不是猜日本人,就直说亚洲人,反正都包括了。”

    阿利娜笑了笑:“你的名字发音是中文,我曾在北京学了一年中文,所以知道。”

    “哦,我是台湾人。”

    “你看起来不像精神病患者。”阿利娜有意地瞧了她几眼。

    “啊!你看得出来?”宽柔惊喜的停下脚步,望着阿利娜,终于遇到一位知音人了。

    没想到阿利娜的反应却是哈哈大笑,好半无才指着她笑道:“你上当了。哪一个精神病患者,会说自己有精神病?就像醉酒的人一样。”

    “我是真的没病。”

    “我也没病呀,你信不信?”

    宽柔竟认真地瞧了瞧她,说:“我相信。”

    阿利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中带着些许感动。

    “不管有没有,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住进来了,还管有病没病。”

    “你这句话很有哲理。”

    “哦?”阿利娜颇欣赏地瞧着宽柔,并对她有兴趣起来了。

    “我的房间到了。”宽柔说。

    “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

    宽柔回到她一人单独的寝室。这项优待,是邵奎为她安排的。

    她来到这里也已有一个月了。

    每天的作息规律正常。起床,用餐,做体操,会诊,自由活动,又用餐……直到又上床睡觉,一天的时间就这样用完了。

    幸好唯一可以安慰的,这里有圣经,有祷告室、礼拜堂。有了心灵的慰藉,日子便好过了许多。

    *******************

    翌日,会诊室里。

    排在宽柔前一位的男病人突然发作起来,在场的人登时惊慌失措。

    “保罗!”

    只见这位保罗突然抖跳了起来,口中不停的前南自语。

    一旁的男护士,两人两边的夹住那个病人,保罗仍不停地抖动,只是动作被限制了,身体仍抖个不停。

    不一会儿,他好了。应该说是清醒了。

    保罗一脸茫茫然的问:“我怎么了?”

    他望着全部的人严肃警戒的模样,唯有一人已经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每个人全看向这个东方纤弱女子,咯咯笑个不停。

    宽柔带着笑意解释:“很抱歉,但是他刚才很像我的国家里祭饲明的……”轧童这名词,她不会说,“……媒介者。”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医生以求知的态度向宽柔请教。

    “在中国传统的宗教里设有庙宇,每到神明的生日广典,会有一位神明的媒介者参与,藉由这位媒介来传达神的旨意,这位媒介的动作,就像保罗先生刚才一样。”

    医生听了,以他科学的态度,一笑置之。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医生转而问保罗:“你感觉怎么样?”

    “医生,我仍然看到一样的画面。”

    “你看到什么?”医生有耐心地再要重听一次。

    I

    “MYCKYMOUSE。”

    医生从他的病历表夹页里,拿出一张迪士尼卡通人物——米老鼠。想必展示这一张已经不只一次了。

    “是它吗?”

    “不是。只是这里像。”

    宽柔探身去看保罗比的地方。保罗双手指着米老鼠的头顶那两块头发。

    “还有呢?”’

    “他脚下还踩着火的单输脚踏车。”

    宽柔心中一动:“该不会是……”继而摇摇头,心想:“不可能,外国人怎会梦到中国的神话人物。”

    “宽柔,柯。邵女士。”

    医生问:“还恨你先生吗?”

    宽柔莫名的摇摇头:“我从来没恨过他。”她知道医生指的是邵奎。

    “你进步了!”医生夸赞宽柔。

    比她刚来时,不停的说是邵奎绑架了她来到美国,并且幽禁她等等,她丈夫强迫她种种的幻想,在医生的病历表上这么写着,这句话确是好多了。

    “——只是不喜欢他。”宽柔补充的说。

    “人难免总会有讨厌某些人的时候,即使是最亲近的人。”

    要是以前,宽柔一定马上否定医生的话。

    她会说:“我从来没喜欢他。”

    但这会让医生认为她的“病”没有好转的迹象,故而忍住不说。

    “你小时候父亲待你如何?”

    “我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我只有爸爸一个亲人了。”

    医生脸色沉肃了许多,又问:“他有没有打你、虐待过你,或幽禁——”

    “才没有!我父亲最明理了。就算我犯错,他也只是训活而已。他只是常不在家,因为警务的关系,常因为办案而疏忽了我,不过,我足以照顾国己,所以我的成长阶段和一般小孩一样,很平常。”

    宽柔走出会诊室,信步来到祷告室。

    “这位女士,请留步。”

    宽柔循声看去,是刚才那位保罗先生。

    保罗来到她面前,有礼貌地点点头。看来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年纪约四十来岁。她知道他是中度患者。

    “请你能不能再多说一些你刚才所知道的故事?”

    宽柔啼笑皆非说:“那只是我的联想罢了,你该不会当真吧?”

    “这对我来说是一线曙光。你知道吗?这个毛病,已经困扰了我六年之久。如今我听到我的病在某个地方被说句正常,如何不教我惊喜?”

    “好吧,你跟我来。”

    宽柔带他来到图书室。

    这所医院设备不错,图书室里有电脑书目资料查询。宽柔查找有无中国宗教方面的书,再依着书码找到一本有彩色图片道教的书籍。

    宽柔捧着书,有目的的寻找,忽地眼睛一亮,满脸笑意地把书摊在他的面前,得意的问:

    “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个形象?”

    只见保罗突然猛地震动一下,惹得一旁的人还以为他又发作了。

    “就是他!

    “它是中国神话里的人物,你看了内容就会明白。”

    经宽柔这么一说,保罗几乎情绪紧张的把这篇内容看ONo

    宽柔再把轧童的职务及她自小耳孺目染所听到、看到的,说给了保罗听。

    她之所以会说这些,全是因为她认为,这对保罗会好过此

    保罗听完后,愣了许久,似在沉思又像在消化宽柔讲的话。

    “要是有一天出院,我一定会到你的国家去看一看真实的情况。”

    “你一定会的。”

    晚餐后,约七点钟。

    宽柔来到图书室,选了一本书,刚要坐下,瞥眼见到隔桌的阿利娜向她招手,她则来到她身旁的位子坐下。

    “你在写稿?”

    阿利娜咽地一笑:“这就是我的病因所在。至少医生这么认为。”

    “写稿不是坏事呀!

    “不眠不休的写,像着了魔般不停的写,就变成了有病了。”

    “难怪你太瘦了。精神搞坏了,连身体也变差了。”

    “嘿,你昨晚还说我是正常的呢!

    “呵呵,套你说的一句话,进来了这里,没病有病还不是一样?”

    “是啊。”阿利娜渭然道:“进来时我确定我是正常的,但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禁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病了。”

    宽柔打趣的安慰她,笑道:“放心,精神病是不会传染的。”

    阿利娜认真地看着她,良久说道:“我老实告诉你好了。我是为了要写一篇有关精神病方面的文章,才混进来的。”

    “哦?”

    经过昨晚被她取笑之后,宽柔不肯再次上当,而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我是纽约时报的资深记者。”

    进来了精神病院这些日子,宽柔也不是白混的。她知道有种病例叫幻想症。她自己便被医生冠上这个名词。看来她们两人是“同病相怜”了。

    “你进来多久了?”

    “有半年了。文章也快写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要怎么回去?医生同意你好了吗?”宽柔瞪大眼睛问。

    阿利娜看了宽柔的表情,大笑起来,继而凑近她,低声神秘地说:“我有诀窍。”

    “什么诀窍?”宽柔怔问。

    “就是……”阿利娜一本正经的说;“我会让自己慢慢的好起来。”说完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谁知,宽柔听了一睑肃然的点点头:“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但是,这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本身得是精神正常的人,才能自我控制‘病情’的好转,让医生相信。”

    “这很简单。我今天检查就‘好转’了许多。我下次再表现得喜欢我先生一点,便可以逐渐‘正常’了。”

    这下换了阿利娜纳闷了,支头盯着宽柔。

    “愿意说说你吗?我对你产生好奇了。”

    “……嗯好”

  第六章

    宽柔来到会客室,有点意外又不太意外地看到邵奎。

    他站在窗前,眺望景色,直到门关上,他才转过身来凝眸望着她。

    邵奎走过去拉她坐下。

    “你丰腴许多了,看起来很好……医生说你‘好多了’。”

    邵奎当然明白宽柔的病情,因为是他创造出来的。

    宽柔没搭腔,他又续道:“医生说照这样下去,你不久就可以出院了。”

    “这次来是告诉我,不应该好起来,要再重些吗?”

    这句冷潮热讽的话,居然出自宽柔之口。

    邵奎扣起她的下巴。

    “什么时候学得刁钻起来了?本来我还担心你会真疯了,看来你是在这里过得太好了,没人磨练你,你倒学得蛮横起来。”

    宽柔问:“你是担心我,而来看我?”

    “是又怎样?”邵奎悻悻然然放开她:“我知道你恨我。抓了你,又把你幽禁起来,现在又送你进这个鬼地方。”

    “医生也这么问我,可是我回答并不恨你。”

    邵奎嗤之以鼻脱着宽柔:“是。我差点忘了,你是虔诚的教徒。‘当有人打你左脸,再撇过你的右脸给他打。’所以我对你做出让你违反教条的种种,你一直安然承受,因为这不是你自愿的,而是被迫。造罪的是我,因果循环,有一天我终会得到报应的,是不是?你便淡然处之,等着看好戏。”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宽柔无辜悲悯的面色,使得邵奎一股怒气陡升上来:“我在你的面前一直是个罪人,真让我感到厌恶。”说完走出会客室离去。

    留下怔然不语的宽柔。

    不知怎地,她有种心痛的感觉。

    ******************

    “你让他有罪恶感。”

    阿利娜听完宽柔的叙述告一段落,发出了评语。

    “但是他很气愤,常常对我发脾气。”宽柔说。

    阿利娜笑脱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没有谈过恋爱吧?”

    宽柔忸怩的说:“是有,但只存于学生时代纯纯的爱而已。”

    ‘那在小学或国中阶段,有没有被喜欢的男孩子,无缘无故的丢东西过?”

    宽柔想了想,笑道:“有的。”

    阿利娜了然于胸说道:“同样的道理。他在这方面不善表达,他一方面要恨你,折磨你,意欲使你痛苦,也使你生恨于他。但你却不然。而最糟糕的是,他却喜欢了你。你坦然接受他折磨你的态度,使得他心理产生挣扎。你让他觉得他的行为是不对的,故而老羞成怒对待你。”

    宽柔红着脸抗议:“你胡扯,他会喜欢我?他要是喜欢我,为何还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

    “他在保护你。”

    宽柔听得心怦怦直跳,等阿利娜解释。

    “经过偷钥匙的事件后,他的人全认为你已经构成威胁。所以当他把你交给他的手下处置,他的手下唯一想的就是把你除掉。而他及时赶到了,后来的行为,证明他后悔了。可是他又得顾及到他人的感受,只有把你送来一处你既逃不掉又能看到你的地方。”

    阿利娜的分析,让宽柔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长叹一声,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但是我还是想离开他,回到台湾。”

    “你不爱他?’,

    宽柔摇摇头。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阿利娜叹道:“可惜我要出去了,听不到故事的结局,要不然我会把这个爱情故事写出来发表。”

    “一点也不爱情。你可别写,要是给邵家的人看到,不要说你会遭到什么待遇,我准会被他们活剥一层皮下来。”

    阿利娜笑道:“我一定会经过你的同意才写。而且你担心的根本不是问题。只要不写出真实姓名即可,故事照旧。”

    宽柔问:“你什么时候走?”

    阿利娜握着她的手:“下个星期会有一次检查,如果被医生认为痊愈了,即可出院。”顿了一下,又道:“你如果想以这个方法出院,你仍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医院会通知家人来带回的。”

    “嗯,我早想到了。看来我是注定要在美国待一辈子了。”

    阿利娜放开她的手,在稿纸上写了一段字,撕下来给宽柔。

    “我的地址与电话,有机会与我联络。”

    这提醒了宽柔,欣然接了过来,再向她要了纸笔:“我也写给你。”

    宽柔写了两个地址。

    “上面这一个是长岛的地址,但是可能用不到,你要是写信来,我可惨了。第二个,我拜托你一件事——”

    “好的,你说。”阿利娜颇有义气的先答应。

    “这是台湾的地址和电话。请你出去之后,帮我寄封家书回去。”

    “这里并没有限制寄信和打电话呀?”

    “是的。我也寄了信,都没有回音,我不知道寄出去的信下落何方。打电话方面,我身上没有一毛钱,虽然我住的是高级病房。况且,我只是想报平安,打电话回去,怕父亲太过激动,他的身体又不知现在全好了没,怕影响了他复原的速度。”

    “哦……”阿利娜安慰地再次握住她的手:“你想太多了。我答应你,等我休了长假,我定到台湾代你探望你父亲。”

    宽柔狂喜地抱住她:“谢谢你。”

    “但愿那时候也能同时看到你。”

    ***********************

    一个星期后,阿利娜出院了。

    阿利娜走的那一天,却找不到宽柔向她道别。

    宽柔早晨醒来,出了件意想不到的事。

    诊疗室。

    宽柔坐在医生对面,心中又惊又伯等医生宣布。

    “你怀孕了。”

    “怎么会?”

    “二个月又三天。你人院时间是二个月前。也就是说,你怀孕时间是在入院前几天。”

    五分钟后,宽柔走出诊疗室。

    心中估算:“入院前几天?入院——是在游艇那段时间!”

    对于这份意外的礼物,宽柔从未想过,也从未想要过。

    突然心中闪起一个罪恶的念头——拿掉!

    她随即摇头甩开,这个问题,连想起都教她感到罪过。

    “要是给邵奎知道了这件事,他有什么反应?”

    心中陡然害怕起来。

    虽然阿利娜曾说邵奎内心是喜欢她的。但她想,他之所以喜欢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她的人。她终究是杀父者之女。

    他会接受一个他仇恨者所怀的孩子吗?一半是仇家的血!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宽柔转身跑进诊疗室。

    “医生请你别把我怀孕的事告诉我……丈夫。”

    医生一口回绝:“不可能,这种事情院方不能隐瞒。你可能得送到别家医院,等你的丈夫来,院方会决定结果。”

    “不可能……不可能……”宽柔喃喃自语,回到房中。

    心中一片茫茫然,望着自己的肚子,更感到前路茫茫。比在麻布袋里那一刻,更绝望难料。

    邵奎放下电话后,便停不下来的来回踱步。

    二姨看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脸色狞恶。时而扼腕,接连的又叹气。她从没见过邵奎这个样子。

    “你怎么啦?听完电话之后,你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

    “二姨……宽柔她……有了。”

    “有了?”二姨恍惚一下才明白过来,“……把她接回来。”

    邵奎讶看着二姨,犹豫说:“可是……她是——”

    “你不要孩子的话,只有拿掉。”

    二姨决然的语气,震得邵奎惊了一下。

    他这个动作,二姨却已明白他内心要的是什么。

    “如果问我的话,二姨希望留下孩子。不管孩子的妈妈是谁,孩子还是我们邵家的香火。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想想这个问题。”

    二姨走出书房,没有等邵奎的回答,来到庭院,望着刺亮亮的日头,心中叹一声:“该是的就是,推不掉也跑不掉。”

    ***********************

    翌日。早餐后。

    邵奎出现在诊疗室。

    宽柔绷着脸,静坐在一旁,看上去像昨晚没睡好。

    “我太太看起来不太舒服,先让她回房休息,我们再谈。”

    邵奎看出宽柔情绪不稳,体贴地让她回房休息,其用意是不想让她在场,以防干扰了他与医生的交涉,因而节外生枝。

    事情有了结果。邵奎来到宽柔的寝室。

    “收拾行李,我带你回去。”

    回去!宽柔误会了,还以为他——

    “回长岛去。要我帮你收拾吗?”邵奎看着她苍白的脸。

    宽柔摇摇头,走去拿出小行李袋。她的行李与刚来时一样简单,几乎没有东西,只有一件穿来的衣服。

    她提着行李袋到他面前,就这样要走。

    邵奎愕然看她身上仍穿着医院制服,脸上仍是那一号表情——漠然迷茫。

    “你怎么啦,该换上你的衣服,我带你走了。”

    这可真把邵奎唬到了。

    难道她在这里待久了,变得有些失常?

    宽柔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拿出衣服换上。一会儿,她拿了空的行李袋出现在他面前,像个行尸走向的身体跟在邵奎后面走。

    邵奎将她揽过来,她也毫无反抗。

    回程路上,邵奎不时看她、逗她说话。她只回答单字音节:嗯,哦,啊?不然便是睡觉。

    宽柔感到被一阵摇晃,迷迷糊糊的醒来,从窗利看去,赫然便是她的旧囚笼。原来他们已经到了。

    进入屋内,漆黑一片。

    他们当天赶回,回到这里已经是就寝时间,屋内自然没人欢迎他们。

    宽柔呆呆地站在房中,直到邵奎推了推她。

    “你也累了,上床去睡吧。”

    带她来到床边,将她按下,亲手盖好棉被,回到他的房间。

    “邵——你……”宽柔坐起来,捻亮小灯,抬头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低声问:“你作何决定?”

    邵奎没有转身,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

    荷——宽柔猛抽口气,邵奎的话,无疑的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有了孩子,她还有离开这里的机会吗?难道她真的永远被羁绊在这里,让他永远有藉口把她拴在身边。

    封建时代,女子要是没给丈夫生子,就有被休的可能。

    她盼的就是这种自由,如今因为他要孩子,就要幻灭了。

    “不!不!你怎么会要?你忘了是我爸爸为了拘捕你父亲,而使你父亲毙命,你怎么会要我生下你的孩子?”

    邵奎转过身来,狞恶着脸,盯着宽柔,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你以前甚至为你父亲办护,现在却唯恐我忘了父仇之恨?你是何居心?没错!我当然没忘记。全世界任何一个女人替我生孩子都比你强,可偏偏已是改不了的事实,我认了,你最好也乖乖的给我把孩子生下来。”接着抓扣住她的下颔:“你别想又搞花样,我要的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要是……哼,要是生下来缺哪个地方,我也叫你一样!”

    宽柔抚着发疼的下颔,望着邵奎盛怒的背影离去。

    *************************

    “医生,请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康清月代替一旁期盼想得知胎儿性别的二姨发问。

    医生笑道:“现在才两个月看不出来,要到五个月照超音波才知道。不过我得告诉你们正确的观念,照超音波是检查胎儿的生长状况,不是来看性别的。”

    康清月将医生的一番话,转述给二姨听。

    二姨腼腆地笑笑,心中暗道:“五个月到,还要再问一次。”

    “你看起来是不是在担忧着什么?”医生转问宽柔。

    宽柔蹩着秀眉,像是生来就长成这样,一直没见她舒缓开来。

    只见她点头,像泄了气的皮球:“我不想有孩子。”

    这句话康清月译给二姨听后,把二姨吓了老大一跳。

    “孩子呀,你在胡说什么?这种罪孽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这是正常。”医生安抚的说:“这次因为是你的头一胎,紧张忧虑是难免的。”随即皱了皱眉,医生看到她病历的就医纪录。“精神幻想症。”

    “她可能要住院待产。”

    “这时候!二个月?”二姨、康情月叫道。

    “不错,她目前的精神状况不适合怀孕,怀孕的初期有危险的可能。可能来自外来的力量,但怕的是她自身有破坏的状况出现。所以得在顾及到她怀孕的状况下,把她精神方面的病状治疗好。”

    医生这番话确是瞻前顾后,但听在二姨、康清月的耳里,直认为是大惊小怪。她们心知,宽柔的精神好得很。精神幻想症,只是莫虚有的病名而已。

    说服医生的事则交由康清月去谈。

    无非是家人会二十四小时轮留照顾她等等。

    最后医生交代些话,并得按时回来检查,才算了事。

    *******************

    宽柔肚子还没大起来,她房里已堆了一大堆盒子,全装的是孕妇装。

    安胎、补品,更不用说了。

    “你至少也多吃一点嘛。”

    二姨看着宽柔面前只吃了两口的肉骨熬粥,到后来几乎是在求她吃了。

    “吃饱了。”

    二姨当然不相信,怒视着她,可又拿她没办法。

    “没有把这碗粥吃完,就不准离开这间厨房。”二姨说完走出去,留下宽柔一人。

    过了一个钟头,她才想起这回事,来到厨房一看,不禁怒火中烧。

    桌上那碗肉粥,也没多也没少,冷放在那里。而宽柔人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起来!你装死。你以为不吃东西,我就怕你了是不是?好——好,等奎倌回来,让他来治你。”

    二姨把宽柔自回来后,胃口大减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邵奎知道。

    邵奎听完后,脸色凝重,说:“把粥给我。”

    邵奎拿了一碗温热的粥,走进宽柔的房间。

    她,还在睡。

    “起来。”邵奎毫不怜惜,硬把她摇醒。

    宽柔迷迷糊糊中感到嘴边触到温热的东西,她马上摇头撇开。

    她惯性的反抗,立即遭到反制。

    邵奎猛力将她拉了过来,倒在他的怀里,用双臂环住她没一点空间,迫她吃下,宽柔仍不领情,索性靠在他怀里,闭眼假寐。

    邵奎怒将起来,一手捏住她的鼻,一手持着汤匙强灌下去。

    连逼了她吃下半碗后,邵奎才住手。

    看着宽柔气喘吁吁娇懒无力的模样,伸手拨去她贴黏在额头微湿的头发,不自禁地低头亲吻她,低哑的声音在她耳旁、脸庞吹出;

    “你只要听话,你知道你听话的模样多教人疼吗?柔儿。”

    宽柔震了一下,用力挣扎,却被邵奎紧紧箍住。

    “你叫我什么?我不准你叫我柔儿,你这个恶魔,准备关我一辈子的恶魔!”宽柔痛哭出声,悲恨地捶打他。

    邵奎任由她打,她越打他,不知怎地,他心里越欢喜。

    “就算是吧。你认命吧,我决定跟你耗到底。”

    他反抱住她倒下,不管宽柔如何反抗,仍继续他的动作。

    ——她被掳来了四个多月,直到现在,第一次反抗,第一次发怒,却是感到最绝望的一次。

    宽柔越来越消沉了。

    邵奎用的那招灌食的方法,只收到少许的效果。

    她体重越来越轻,形象越加忧郁。

    医生已经发出严重的警告:以她目前的体质,不能怀孕了。

    二姨仍不放弃,执意要知道是男是女,才要同意胎儿是否保留。

    四个月的孕期,超音波仪表上,呈现出宽柔体内的胎儿比正常的胎儿还小,而巨胎儿安静得很,双脚不张合,医生也无法得知是男是女。

    “她的情形再不改善,我可能要以保护母体为由,拿掉胎儿。”

    邵奎呆坐在书房,心中不断重复医生那句决定他孩子生死的话。

    不!

    他陡然坐直而起。

    该是决定孩子生死的,不是医生,而是孩子的母亲。

    但是……孩子的妈妈用慢性自杀的方法,消蚀着她自己,也因此扼杀了肚子里的生命。

    他应该还能劝解得了宽柔,他知道她还有一个弱点。他要在这个弱点上打上强心剂。

    宽柔定是在她的房中,她自愿把自己的活动范围缩小。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邵奎来到她身后站住,定定望着她一动不动身形削瘦的背影,开口时竟出奇的温柔。

    “你可知道孩子要因为你而被迫拿掉?”

    不见宽柔一丝哀伤,点点头:“知道。孩子生下来要受苦,没人疼他,不如让他去做别人的小孩。”

    邵奎听她说的傻里傻气,冲过去扳住她,激动得像个卫道者:

    “你忘了你是个教徒,不应该坠胎!”

    “知道。让我下地狱好了。”

    ‘啪!”声。宽柔脸上印出五个指痕。

    邵奎打了她——她竟自甘坠堕落!

    在他心里;一腔仇恨发泄在她身上。但在他的眼里,全世界都变坏了,唯有宽柔仍不染尘于这罪恶世界。

    宽柔摸摸被打的脸:“不痛,不痛。”

    邵奎把宽柔的臂膀捏紧了起来,直捏得宽柔收紧肩膀,痛吟出声。

    “如果……如果我让你回去,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你愿不愿意振作?愿不愿意好好的怀这孩子?”

    宽柔如梦初醒般,凝注着他,“真的?”

    看了宽柔忽然间像注入了精神,抖擞晶灿的眼神,与刚才判若两人,邵奎的心忽然间像被捏紧了似的,心酸到极点。

    “真的。我以邵家的名誉保证。”

    邵家在商场及黑道上极有信誉,这点宽柔是风闻过的,立请给我的短信留下游制即用力点头,生怕邵奎后悔。

    “吃饭?”

    “好。”

    二姨纳闷地盯着宽柔,虽细嚼慢咽,但桌上的食物逐渐消失,直到她完全吃下肚为止。但仍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她的胃口变大了。

  第七章

    “依我的经验,应该是男孩。”

    二姨有模有样地来回瞄着宽柔的裙摆,沉吟了许久,才下的断语。

    康清月大笑道:“二姨,你是依了什么经验?是看多了孕妇,还是在产房外等待的经验?”

    二姨腼着脸,指着清月佯怒道;“你这蹄子,越来越没大没小。我说的是老一辈的看法,很准的。”

    清月不以为然:“什么看孕妇的裙摆?我听说的是孕妇爱吃酸的还是爱吃辣的。酸男辣女,唉,宽柔你现在偏好吃什么?”

    宽柔说:“我想吃凤梨,不过超级市场很难得有。”

    二姨马上说:“那就打个电话,叫人寄来一箱。”

    自从宽柔和邵奎两人交换条件约定之后,宽柔自由了。

    她不再被限制在屋子的范围内,既可以到教堂,也可以外出到公园散散心。两人以互相信任的态度,度过这段怀孕期。直到时间一到,各自履行约定——一个要孩子,一个要自由。

    宽柔的体重奋起直追,以医生傻眼的速度下,体重升到怀孕期标准界线。胎儿也稳定地成长当中。

    终于到了二姨最盼望的照超音波检查日子。

    “医生……”

    二姨期期艾艾看着医生,等他宣布结果。

    这位医生对于超音波只被当作为认男认女的功用,很不以为然。对于这种问题有他一套说法。

    “还看不出来。等一等。”

    他转向孕妇,指着影像,仔细地向宽柔介绍她的孩子。

    “你看,这是他的手、脚,这一条呢?是脐带。呐,你听,怦怦——怦怦,这是胎儿的心跳声,很强壮的声音。”、在医生的逐一介绍中,宽柔仔细看董幕上的小手小脚努力在挥动,难怪她最近越来越有肚子里传来的感应,原来他长大了。_.

    嗤——的一声,宽柔笑出第一声来,接着不由自主的笑着,不知怎么了、她的眼角湿润起来。

    望着萤幕中的小人儿,终于流下泪来。这是她的孩子。

    宽案检查完后,满心喜悦接过这次照超音波胎儿的录影带。

    她拿回去后,不曾放映过。因为这是她的秘密,她不想与别人分享,甚至是孩子的父亲。

    她只要手中握着带子,她就能回想出影像中孩子的模样,这样就满足了。

    医生最后也没告诉二姨胎儿的性别。

    也许他知道中国人的习俗,重男轻女,说了影响孕妇的情绪,故而看出胎儿的性别也不愿说。

    医生说:“看不清楚。”

    ******************************

    “乖乖,别踢,妈妈哼曲儿给听。”

    这时有人叩门。

    “宽柔出来帮忙一下。”

    自从她怀孕后,家事方面她一概不用做。她想帮忙,别人还不肯,与以前的待遇有天壤之别。

    宽柔好奇走出来,寻到厨房才看到人。原来人全挤在厨房里。

    桌子上堆满了材料,面粉更是洒了满桌。

    “做蛋糕!”宽柔叫道。

    “是呀,又要整治一桌的酒菜,又得在傍晚前做好一个大蛋糕,今天可有的忙了。”二姨高兴不已。

    宽柔问:“有客人要来吗?”

    “不是。哦,难怪你不知道。今天是奎倌的生日,自然要大大的庆祝一番。以前在台湾,都到餐厅庆祝。到了外国,一切没那么方便,要吃个中餐,好手艺的餐厅又难找到,即使有也很远,干脆在家做一桌子酒菜,还比外面的强多了。刘嫂的手艺可不比大厨师差喔。”

    刘嫂笑道:“每年少爷生日,最高兴的就是老夫人了。有时候连老爷都忘了,还得由老夫人提醒。没有人比老夫人更疼爱少爷的了。就算是过世的夫人,还没有老夫人……”

    “——刘嫂,做事就做事,嘴巴又乱动起来了?”二姨不悦的话。

    刘嫂扮着鬼脸,不敢再讲。

    明亮的厨房,宽柔坐在桌前揽面粉,眼光落在二姨身上,不禁想起她偷看到的那三张照片。

    再仔细往她的左耳瞧去,那粒黑色的痣没有因时间的增长而消去,明显的“挂”在那里。

    “老夫人,你左耳上的痣是遗传的吗?”宽柔忽然开口的问。

    二姨听宽柔这句有点傻气,笑道:“痣要长哪我可管不着,哪有遗传不遗传的。”

    “你的家人只有你一个人耳上有痣?”

    二姨见宽柔又问,心生警惕;睨了宽柔一眼:“我耳上这颗痣,你这么有兴趣?”

    “不是……”宽柔掩饰的笑道:“我觉得好看。”’

    二姨笑道:“这颗痣我一出生就有了啦,连我双胞胎姊姊都没有,有时候连父母也分不清楚我们时,便以我左耳这颗痣来分辨谁是谁。”

    “你有个双胞胎姊姊!

    宽柔虽然看过照片,但此时听二姨亲口说出来,仍然惊讶不已。

    “有个双胞胎姊妹,一定很有趣哦。”

    “是吗?”二姨似笑非笑,淡淡的说。“各有甘苦啦。”

    接下来,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宽柔默默细细品着二姨的话,本来不在意的那三张照片的影像,再度在她脑中回忆一遍,心中的疑窦,越来越甚

    会不会二姨便是邵奎的亲母,可是邵奎又为何叫她二姨?

    那第三张全家福照片里和二姨长相一样的人,如果是二姨的双胞胎姊姊,第二张照片,二姨抱着邵奎的出生照,便不能成立。

    哎,到底哪一位才是邵奎的生母?

    越想越乱了,也许连邵奎本人都不知道呢!

    当晚。

    众人聚在客厅,大摆宴席。

    邵奎今晚显得很高兴,频频劝酒,笑声不停。连宽柔在厨房也听的清楚。她唯一与以前相同的,仍在厨房用餐。

    酒过三巡后,意外地出现了一个客人。

    他也不能算是客人,应该是邵家的一分子——康钦仁来了。

    “钦仁!”

    康钦仁一进门,张开双手,对众人笑道:“够意外吧!”

    除了邵奎,每个人皆对康钦仁的到来感到惊喜。这下子,气氛更加热闹起来了。

    二姨殷勤招呼康钦仁。

    宽柔在厨房里也听到了康钦仁到来。她对于这个与邵奎从小的玩伴,颇有好感,至少他没有邵奎恶霸的气势,是与邵奎截然相反的人。

    她也感受到众人的喜悦,走出来在边边一角瞧着客厅里活络的气氛。康钦仁就坐在他姊姊旁边。

    忽地她扑哧一笑。她发觉康家姊弟两人长的长不一样。

    康清月是女人中的男人。长的高头大马,骨架子粗壮,又是练武之人,脸上自然有一股女中豪杰的英气流露出来。

    反之康钦仁可以说是儒雅之人。动刀动枪之类的事情,很难与他联想在一起,就算遇到事情,他是皆可以谈笑用兵以之解决的人。

    姊弟俩的长相不同,个性也不同,要找出相同之处,只有两人的高度。

    她看到了邵奎。他脸上已带有薄薄的酒意,神情看来仍然清醒,看来还可以再喝。

    酒罢尽性后,刘嫂进来厨房,推出十二寸的大蛋糕出来,上面做了一座耸立的灯塔,象做这蛋糕的主人是个指标、方针的意义。

    “哇——”众人齐晔~声。

    “刘嫂,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创作能力还真不错。”邵奎笑看着刘嫂。

    刘嫂觑了二姨一眼,见她脸色和悦,才说:“这是柯小姐做的,这种新玩意儿,我这把老骨头哪会做。”

    “哦……”邵奎在闹烘烘的客厅里寻找宽柔的人影:“她人呢?”

    “在厨房里。”

    邵奎沉吟了一下,继而向众人提声笑道:“切蛋糕了。”.

    蛋糕一下子就分切完,连一块也没剩。

    一屋子十几来人,有些还携家带眷,哄乱纷纷,要不是这房子地处在较偏远处,以美国人的风俗,定会遭邻居检举。

    宽桑正将她吃完的食物碗盘放入碗槽,有人走进厨房,她没转头去看,心想:无非是刘嫂,此外,不会有人进来厨房。

    “这个给你。”

    宽柔转头看去,竟是邵奎。

    他拿了一块蛋糕进来。是他的份。

    她接了过来,怔然道:“谢谢。”这时的热闹气氛,他还想到她。

    “好久没听到这声道谢了。”

    宽柔又是一怔,向他看去。他也在看着她。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宽柔坐回桌上,默默吃着自己做的蛋糕。

    “好吃吗?刘嫂说是你做的。”邵奎问。

    宽柔腼着脸,谦卑的说:“我只是帮忙而已。你没吃?”

    “还没。”

    邵奎拉把椅子靠坐在她身边,一手搭在她肩上,另一手拿过她手上叉子,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已经久不与他碰触过的宽柔,对于此时邵奎随意的态度感到意外,外人不明白内情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相处融洽的夫妻。

    以往邵奎对她有亲密的动作,只限于在她的房间,至于在房间之外的地方,别说像现在靠坐在一起,就连正眼也不曾看过她一眼。哪里会有像此时随兴、自然的接触。

    宽柔觉得怪不自在,又不敢把椅子挪开,她知道只要她有稍微排斥的动作,定会惹他生气。

    既尴尬又怕被他看到羞赧的模样,只好低着头摸着隆起的肚子,这是她这几个月来,养成的习惯,像安抚,像招呼肚子里的孩子。

    渐渐地,她的注意力停留在肚子里的胎儿。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忽然一双厚大的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

    “要生了吧?”邵奎轻轻地问。

    宽柔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有这个动作,一个丈夫、孩子的爸爸应有的动作。

    “再两个月。”

    “他动了!”

    “嗯,最近渐渐感到他在踢了。”

    “会痛吗?”

    “不会。”宽柔充满慈爱的声音。

    邵奎听出来了。轻声的、几乎在她耳边低语:“你爱着这孩子,舍不得是不是?孩子生下来……如果你还想当孩子的妈妈,我可以让你——”

    “不!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宽柔紧张地盯看着他,问:“你该不会食言吧?”

    “不会”

    邵奎收回在她肚子上的手,走出厨房,回到客厅,属于他的生日聚会。

    这天夜晚,邵奎出现在许久不来的宽柔房间。

    宽柔躺在床上,不明他意欲为何,该不会要……但是她的肚于又已这般大了。如果他要求,该怎么办?

    他穿着睡衣,坐在床边看着她。

    “睡过去一点。”

    宽柔困难挪动笨重的身子。邵奎拉起床被,便钻进被窝,关了小灯,静静躺着,直到彼此睡着,没发生任何事。

    但邵奎一直睁着眼没睡,起身亮起小灯。

    轻轻地摸她的发,轻吻。手放在她隆起的肚子,感受突来的轻微踢动,最后握起她的手,怔然望着她。

    想起她在厨房,那毫不留恋、决然的样子,心里一种悲恨,不禁涌上而来。

    他从不去花脑筋讨好女孩子,他不屑、不肯、也不必。在他认为女子只是附属品,不必花心思去了解她们。

    但是现在,他却迫切想知道,宽柔的内心,如何不用权威就可使她就范,使她听命于他,死心场地愿意跟着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即使不在她身边也不必顾忌她想逃走。

    多少女人想成为他的妻子,而她却偏偏反抗他。怀了他的孩子,几乎不肯活下去。

    他不会去讨好一个该仇恨的人,即使他们的恶劣关系会持续一辈子,他也愿意这样耗下去。只要她留在身边。

    但是,他毕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就此消蚀自己的生命而死去。

    死了,一切都没有了。

    那他的恨意、欲意、怜意,向谁发泄去?至少有个活活生的人,在精神上可以寄托。

    这时宽柔不舒服地想翻动身子,又因挺着大肚子没法移动,只好又将就睡下。

    他用一个小枕头塞进她侧腰下,果然见她又舒服睡下。

    他们只剩下两个月的孕期相聚日子。

    往后每一天夜晚,他做了他有生以来最有耐性、温柔的事情——让宽柔睡得舒服一点。

    他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体贴宽柔。他已经不想去深究了。

    早晨。

    宽柔强迫自己每天早起。孕妇最爱睡觉了,她知道只要她想睡,是不会有人来吵醒她。所以,为了不使自己的肚子越睡越大,清晨六点便早早起床。

    这时屋子里的人都还没睡醒,也是她清闲自在的时刻。

    这一天,她正在院子草地上散步。

    “嗨”

    “嗨——”嗨了一半,顿然停住。

    宽柔以为是邻居,抬起头来,才发现这位“邻居”,竟然是以前在疗养院里共患难过的“邻居”!

    “阿利娜!”

    宽柔几乎用跑的过去,忘了开门,伸出铁栏栅,两人紧紧抓着手,欣喜不已。

    “哇——”阿利娜盯着宽柔的大肚子,夸张地叫出声。

    “你怎么有空来?怎么找来这里的?怎么到现在才来?”

    “我的小姐。你忘了你给我的地址?天知道我来找你只是想碰碰运气,不知能不能见到你。所以,我来啦!”

    “哎呀,你看我,只顾讲话,忘了开门。”宽柔说着去启动开关。

    她忘了警报系统还未关闭,霎时警报声作响。

    两人像作了贼似的,紧张万分。

    还是阿利娜镇定。

    “你还有什么时候是自由时间?”

    宽柔明白阿利娜问的是见面机会,她立即想到有个去处。

    “有的,公园。下午二点如何。”

    “OK,到时候见。”阿利娜迅速在转角消失。

    几乎是马上,康清月冲出来,看到宽柔一愣。

    “怎么了?”

    “抱歉,是我想打开铁门,出去走走。”

    不知怎地,宽柔总是在康清月面前说谎溜的很。

    “不是说出门让我陪着你吗?”康清月颇为不悦,一半是大清早被吵醒。

    “只是想到附近走一走。你再回房睡吧,下午,我们再到公园好了。”

    宽柔若无其事走回屋里,进屋后按着胸脯,暗叫:“好险。”

  第八章

    初春的公园里,既寒又带点一丝回暖的天气。下午时分,正是出外享受微微日暖的好时分。

    “嗨,午安。”

    一位金发泛白三十来岁的女子,腋下夹着报纸,坐在宽柔条长椅旁,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宽柔一看,可不是阿利娜来着?她干嘛神秘兮兮的装作不认识?

    阿利娜看到宽柔身旁的康清月,看来孔武有力的女人。要不是她听过宽柔说过她的事情,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来陪着宽柔晒太阳的女人,竟是曾差点要宽柔的命的女煞星。

    阿利娜摊开报纸自顾地看了起来。过了五分钟,她收起报纸,开始拆开纸盒子,露出盒里的小蛋糕,也礼貌地请身旁的人吃。

    宽柔笑着不客气地从盒里拈起一块,张嘴便吃。

    “喂,别乱吃。’康清月用中文警告宽柔。

    宽柔不去理会,反而又拈起一块给她,康清月摇头,走了开去。

    两人望着她走远去,才各自回头,相视一笑。

    阿利娜问了宽柔近况,宽柔把情形简单的说了一遍。

    “唉,我越来越舍不得孩子。可是……我又不想——”

    “我了解。”阿利娜同情地望着宽柔。

    “要是我能回得去,又能得到孩子,那就好了。”

    “嗯……”阿利娜沉吟着:“既可以回去,又能得回孩子。”继而晒然一笑,说:“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唔?”

    “我干了十年的记者了,也不是白干的。新闻事件平平,也可以被记者写成耸动离奇又不偏离事实的真相。记者需要有这种本事。呐,胎儿怀在你身上,谁抢得走?”

    宽柔一时虽觉得有理,但随即笑道;“是没错,但总有生下来的一天。”

    “没错。关键就在生产那时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既瞒过邵家的人,而你又能全身而退,神不知鬼不觉的抱着娃娃回国去。”

    宽柔屏着气说:“有这么神奇的计划吗?”

    “有。”阿利娜自信满满的说:“成功与否,套一句中国的谚语‘有钱能使鬼推靡’。”

    “钱?’,

    “对。一笔丰厚的金额。出场人物呢,则是你、我、医生,当然还有到时候多出来的婴儿。”

    ****************************

    宽柔每天清晨起床,一样到庭院中散步,不过自上一次到公园之后,每一天她必定去看信箱。

    不定时她会收到只写下姓名的信封,而这个姓名也不是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人。是个假名,阿利娜投的。用此假名,传递她进行的内容。

    终于到了临盆的时刻。那是在中午时分。

    在推入产房那一刻,原来预料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邵……邵奎!”

    宽柔从产床上看到邵奎匆忙赶来的面孔,心中暗叫不好!

    “不对呀?”二姨惊疑的说:“怎么会是这位医生接生?一直替她产检的那位医生呢?”

    这位准备接生的医生说:“道林医生休假去了,由我来接手。”

    “谁是产妇的家人?家人要陪入产房吗?”产房护士问。

    “不!不!我不要任何人陪我进去,我已经够紧张了,你们在一旁我会更有压力。”宽柔急忙拒绝。

    “好,好,我们每个人在房外等候。”邵奎忙安抚宽柔。

    在众人揣着满怀期望的心情下,目送宽柔被推入产房。

    外面的人此时只能焦急等待,其中情形不得而知。

    过了约四十分钟,产房里的护士冲出来。

    “谁是孕妇的丈夫?”

    “我是。’邵奎忙迎过去。

    “有紧急状况,请跟我进来。”

    邵奎进入后,穿好消毒的衣服,来到产台前。医生以平稳的语气说:

    “在产生中,脐带绕过胎儿的脖子,当时头部卡在产道上,等胎儿头部完全出来后,胎儿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紧急抢救后,仍然回天乏力……很遗憾。”

    医生见邵奎的反应平静异常,又说:“这是生产时的记录。”

    医生把生产影像放了一遍。

    邵奎清楚看到脐带绕过胎儿的头部,窒息而死。

    “这是死婴。”医生指着另一台上盖着白布的小小身躯。

    邵奎站在白布前,缓缓伸出手,拉起白布,拉了一半,停了片刻又放了下来。何必有了印象,而徒留感伤呢!

    邵奎心中叹了口气:“是命定的吗?”

    “她怎么了?”

    医生说:“她得知了婴儿情形,不能接受事实,我为她打了镇静剂,四个小时后,她才会醒来。”

    死婴在一星期内葬了。

    邵奎依他们的约定,放了宽柔。

    这一天邵奎交给宽柔护照等一切证件,并额外给她一笔不小的“赡养费”。

    “你真不要留到坐完月子再走?”二姨已是不知问第几次了。

    宽柔仍坚决地摇头,她一刻也留不住。

    “让她走吧。”

    一旁的邵奎这么说。从他背影上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无形中透一股闷愁郁意之感。

    宽案一点也不恋栈,急欲离开,一刻也不肯多留的神态,不由得看了教人生的恨,拳头也不知握了好几回,奋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才不使得他承诺过的话做出反悔的行动。

    生产后的第四天。

    宽柔终于可以一人单独出门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这道大门出去,她再也不回这屋子里了。

    她踏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回头再望了这红瓦白墙的屋子一眼,这间囚了她有一年的屋子。

    “让我送你一程吧。”康清月站在庭中,颇为落寞的说。

    宽柔颜然地摇摇头,提着简单的行李袋往路的尽头走去。

    “她走了……”

    “走了,都走了。连孩子也走了。”二姨还没有从婴儿死讯中回复过来。

    邵奎沉步来到窗前,远眺看去,却已看不到她的人影。

    &&&

    宽柔来到阿利娜的临时住处,将赡养费原封不动交给接生的医生。

    “谢谢你。”

    医生不自然地挥着手,自我辩解的说:“要不是我……嘿嘿。”

    宽柔微笑道:“你好不容易恢复了工作,希望你别又喝酒误事了。否则辜负了她大力帮你恢复职位。”

    阿利娜在一旁笑道:“哪里,只是他被停职的期限也快到了,我只不过到医学公会花点工夫‘催生’罢了。”

    阿利娜用的术语,把医生、宽柔两人逗笑了。

    医生笑道:“你扮演护士也称职得很。”

    阿利娜拍拍胸脯,说:“我可吓死了,别说被人识破,光是生产过程,可差点把我给吓昏了。”

    “当他掀开白布时,我真担心给他看出白布下的死婴是个男的。幸好你丈夫并没有看下去。”医生说。

    医生走了之后,宽柔去抱阿利娜,满心的感激,尽在不言中。

    “感激你为我的做的一切。”

    阿利娜亲吻宽柔的脸颊,“也许激发出了母爱,才让我做出这等疯狂的事情。”

    “那位医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又被停职吧?。”

    “不,已经‘死’无对证了。只不过会质疑他的医术品质。你怎么了,这是必然的,而他也得到报偿了。你也不必歉疚。”

    “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激你们,尤其是你,阿利娜。”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宽预订又紧抱她一下。那哪想得到,在疗养院中,萍水相逢的病友,竟会在她人生的重要时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别耽搁了,该走了。”

    阿利娜提起宽柔的行李,等宽柔从房间里出来。

    “都好了,走吧。”

    宽柔小心捧着手中的包袱,空出一手逗弄着毛毯里的小娃娃。

    “乖乖,小宝贝。”

    纽约国际机场。

    阿利娜己事先替她办好了手续,以及更改了宽柔的护照名字。这样一来,即使万一被邵家追查,除一年跟踪,否则一时之间是查不到宽柔的纪录。

    “再见。来台湾找我。”

    两人相互吻别,阿利娜挥手目送宽柔走入海关。

    飞机逐渐加速升空,直到冲向天空;平稳地在天空中飞翔一宽柔那颗自走了邵家后,提吊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

    身旁健壮可爱的女儿,骨碌碌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好奇张望这初来乍到的新世界,直到这时她才放心的告诉自己:“女儿是我的人了。”

    低头小心地轻吻一下孩子的额头。爱怜无限看着小孩,再久也不厌倦。

    **********************

    “喂,听说在美国的总裁,准备回来了耶。”一位拿唇笔描嘴型的说。

    “是呀,距离上次我们看到他的时间,已有……一年多唆。”拍粉的说。

    两位女职员在洗手间,对着大片的玻璃镜边补妆边交谈。

    “不对,正确来说是一年两个月。”

    这声见不到人的声音,把在洗手台外面两个女人吓了一大跳。一个正从厕所开门出来的人特意纠正。

    两人一看出来的人,是同部时的同事,同时松了一口气,描唇的没好气说:“你记得还真清楚。”

    “那当然,只要是未婚的,都会特别注意这种事。”最后出来的人,对着镜子掠那头直长发。

    描唇的说:“转移目标啦?总裁要回来,康常董马上被搬到一边。”

    掠长发的说:“什么嘛?酸溜溜的。”

    拍粉的说。“好啦,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总裁怎么突然要回来台湾,美国那边不是也有关系企业吗?”

    描唇的说:“那边的公司有了理想的主管,加上隔了一年多没回来,自然要回来看一看。不过我更听到一个个极少人知道的传闻。你们知道两年前流传总裁绑架了被誉称为铁汉不死’柯严丰的女儿传闻吧?”

    她等两人一齐点头后,低声说:“一年前他的女儿突然出现了。从此深居简出,连一些不报记者守株待兔在柯严甲家门口,也守不到他女儿出门的身影,究竟她有没有回已变得更扑朔迷离了。所以指证总裁有无绑架的罪证,也无法证实。听说这次总裁回来.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

    掠长发的急问:“绑架是真的咯?”

    描唇的耸耸肩:“谁晓得。不过这次总裁回来,打算长待在这里倒是真的,并且取代了康常董的位置。”

    掠长发的啊了一声:“那康常董怎么办?”

    描唇的没好气瞄了她一眼:“康常董则代替总裁,到各地视察业务、以后要每天见到他是不大可能的了。”

    拍粉的问:“什么时候回来?”

    描唇的说:“下个月开始,便会见到他了。”

    *************************

    打开报纸上娱乐片:米娜好事将近!

    最近米娜喜上眉梢,与传闻中的男友,感情进展顺利。米娜眉目间隐含喜意对记者透露,婚事可能订在年底。

    过了一个星期。报上的娱乐版又载:

    与米娜同台演出的另一女主角珊珊,最近在某些公众场合,与米娜的男友同进同出,状甚亲密。米娜因此与好友珊珊从此交恶。

    详细内容则是,男友怪米娜擅自胡言婚事之假造,怒而断其交往。

    宽柔合上报纸。报上所载其男友为某大企业邵姓男子

    除了他还会有谁。

    半年前,柯严丰升职,住在这栋分配的宿舍已半年有余,祖孙三代安然度日,再也没有好事的记者打扰。

    宽柔拿起背包搭在肩上,再弯身抱起孩子。

    “小慈儿,咱们去上班了。”

    她在半年前找到一份安定适合她可以顺便照顾孩子的工作,育幼所。

    育幼所,其实只是附属在一家公司里的育幼中心。她找到这份工作,也是偶然。那天她路过那栋大楼的门口前,张贴一张征求育幼妈妈的广告。

    宽柔一时兴起,反正人已来到门口,于是登上电梯,循着注明的楼层,找一位周小姐。

    “你来应征育幼妈妈?”周小姐问。

    “是的不知必须具备什么条件?”宽柔坐在她的桌旁,与她挤在同一桌子面试。

    周小姐笑道:“没什么条件,只要对小孩有耐心的照顾就行了。是这样的,我们同公司里有几位在职妈妈苦于找不到保母,又不放心给不认识的人带。公司里,就在楼梯间,有一间办公室一直空着没用,于是我们去请示主管免费开辟给我们当育幼室,人员我们负责聘请。小孩有三个,大约在一、两岁之间,你认为可以吗?”

    “我没同时带过三个小孩,不过我有一个半岁大的女儿,育婴方面,我倒是没问题。”

    “这样吧,你把资料留下来,我再征询其他同事的意见,再与你联络。”

    “好的。”宽柔写完递给她,说:“如果同意录取的话,我必须带我的小孩来上班,这是必须先说明与你知道。”

    周小姐头道,“我懂。啊,你住在这附近不远嘛。”

    “是呀,隔两条街而已。”

    当天晚上,她就接到电话,请她后天开始上班。

    今天她走过公司的职员办公室,听到三五成群聚集的在讨论。

    “今天总裁要来视察。并同时针对这里的业务,开会三天,所有的大小主管都要参加。

    “无事不登三宝殿,八成没好事。”

    “你也想太多了,这是他的分公司,总得要来看看。”

    “喂,小张,今天下午二点开会,饮料、点心准备好吃点的,最好也有水果拼盘。”

    “谁敢当着总裁的面,拿起牙签插一块水果往口里送,万一途中掉了,岂不当场糗大。”

    “何止糗了,当场就‘挂’了。”

    众人哈哈大笑。更有一人刻薄的说:“林公鸡组长就很有可能。”

    此话一出,原来已歇止的笑声,再度爆笑出来。

    才笑了一半,有一部分人倏然停止,拉拉还意犹未尽笑个不停的同事。

    “你们有时间开玩笑,何不把你们桌上的早餐吃掉,以免延迟上班时间。”

    这位就是这家公司里有名的铁公鸡,会计组长林百阔。

    好笑的是他的个性与他的名字“摆阔”截然相反、是标准的铁公鸡一个。

    公司里的全员,由他和一名助理负责每个月的薪资发放。他老兄把迟到早退的计算单位细分到秒的阶段。逐分逐秒加起来扣。

    曾有一位职员恨恨的说:“干脆我们送他一个运动计算用表,一秒分成十等份,给他算个够。”

    他就是这样的人,而且还乐此不疲。话说回来,谁雇到他也真是老板的福气。

    “柯小姐,早呀。”林百阔笑咪咪地向走过来的宽柔打招呼。

    “早。”宽柔回应。

    林百阔一见到宽柔马上换作和颜悦色的笑脸,与平常遇到同事板着脸孔,大是不同。

    “嗯……你来这里工作也有半年了吧。”

    “呃,是,有问题吗?”

    “当然有了。你该加薪了。有没有加?没有!岂有此理,我帮你说去。”

    “不必了,我的意思是不必加。我不是采薪水制的,谢谢你的好意,我上班去了。”宽柔赶忙跨大步离去。

    来到育幼室,妈妈们已经都把小孩送来。

    “抱歉,我来晚了。”

    “一定又被林组长绊住了,对不对?”周小姐一副了然于胸的说。

    另一位妈妈警告宽柔:“林组长不时向我们打听你的事,他的意图我们八成猜的着。得知你是单亲妈妈,而他还未结婚——你可别被他拐去了哟。他一定会向你夸耀,他有两栋房子,存款又多少的。虽然这些都是真的。”

    “不过又怎样,像我和你老公,两人还在努力还房屋贷款,可是偶尔我们还会出国去玩,遇上节日去餐厅吃个饭,犒赏自己。”

    “要是我老公像林公鸡,自己从不请客,别人请吃个饭,还把剩菜全包回家。喜欢抽获又戒不掉,只好抽最便宜的牌子,是省了钱,可是担了得肺癌的高机率。耶?尼古丁高呀!每个月领的钱,只守着银行的定存利息,哪个银行帐一高,不管多远都跑去存。唉!我要是嫁了这样的老公,就算他再有钱,那又如何,把我憋都憋死了。”

    另一位宋小姐笑道:“小苏太夸张了。那是你。你怎知柯小姐的想法?也许她正喜欢勤俭持家的人呢!”

    宽柔笑道:“不会的。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其他三个妈妈,互视一眼,还是苏小姐性急,问道:

    “怎么了,想起以前不愉快的经验?”

    “没什么不愉快,都过去了。”宽柔淡淡的笑。

    周小姐首先叫道:“哎呀,已经迟到了。该上去了。对了,宽柔,四楼资讯部的有一位想托你带,可以吗?”

    “好。我应付的来。”

    三个人连忙跑上楼。隐约听到林百阔念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混!还不晓得大难临头了,哼。”

    宽柔不禁纳闷,总裁要来,却弄得全公司的人战战兢兢的。

    不过,这也难怪,宽柔虽没当过上班族,也看得出这家公司气氛散漫,业绩也积弱不振。难怪听说老板要来,人人危职位不保。

    ********************888

    下午两点正。一行人走进会议大门,各人在一张大型会议桌坐定后,公司经理开始向总裁介绍每位主管。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总裁示训。“各位也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邵奎沉肃地环视众人一眼,才说:“不要以集团里的所有单位来比较,光以外面同性质的公司,总营业额便相差有一半之多,……各主管报告。”

    在场的主管顿时松了口气,各自默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经理站起正准备讲述时,突然在座的一位女主管“啊”叫一声,在座位上跳了一下,引来每个人的注目。

    那位女主管,神色尴尬中带着惊吓:“没什么,对不起,请继续。”

    等众人恢复原状,她小心地往会议桌下瞄去。目视所及,没看到什么,但刚才明明有东西在抓她的脚踝。一她继而想到,该不会是她最害怕的动物——

    “啊!老——”

    这位女主管随着叫声,已经整个人跳上椅子,缩成一团。

    邵奎记得她是财务部的主任,姓尤。

    这时所有人除了惊愕之外,只能庆幸她今天穿了裤装。

    “桌子底下,有……有……”

    “有什么嘛?”经理的脸色已经气黑了。

    “老——老——啊.我不敢说!”

    已经渐渐恼怒起来的邵奎,突然腿下被一个东西抓住。他把椅子往后退,盯着会议桌底下的古怪,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那位尤主任吓得跳到椅上?

    “啊!”

    随着一声童稚而快乐的尖叫声,露出一个小不隆略的小孩,满脸欢喜,展现在邵奎的脚下。

    “一个小孩?”看到的人叫道。

    这个小孩正攀在邵奎的膝盖上稳稳地站立。

    邵奎抱起小孩展示:“谁的小孩?”

    在场的人谁也不敢承认。

    那位吓得失常的尤主任,刹那间恢复正常,也许是要弥补刚才的失态,立即反应说:“一定是楼下育幼室的小孩。”说着马上过去接手。

    小孩要被抱走,手中在玩弄着领带,仍抓在手中也要“带”走,一条领带当众被扯了个直,连带领夹也蹦掉出来。

    顿时,场面形成一个小孩和邵奎的领带在拉锯战。

    这时谁也不敢笑,竭力地忍住。

    只有康钦仁忍俊不住:“看来他对你的领带很有兴趣。”

    邵奎这会儿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当众去扳小孩的手指,有失身分,但总不能就跟这个小孩耗下去。

    只好……张望了一下,拿起掉了的领夹在小孩眼前晃荡。

    小孩果然转移目标,松手去拿了领夹,才放过领带。

    “继续。”邵奎说。

    “喔?唔!是!”经理恍然过来,开始报告。

    走出去的尤主任,抱着这个害她丢尽颜面的祸首,怒气冲冲的把这“东西”放在周小姐面前。

    “以后把你们的小孩看顾好,刚刚总裁生气的很,都是这小鬼害的。”尤主任把刚才的失态,推给这群不知情的人身上,这才能使她觉得颜面扳回许多。

    “啊!小慈,你在吃什么?”周小姐叫道。

    尤主任一看,那是总裁的领夹,心中一动,伸手也去“帮忙’

    “拿来,你这个没教养的小鬼。”

    尤主任把食指硬穿进小孩的拳头,一次扳开,把领夹拿在手中。

    苏小姐哼笑:“我不知道尤主任用男人的领夹耶,真有品味。”

    “这是总裁的。”

    尤主任转过身,扭着腰部显示胜利的走进会议室。

    周小姐忙冲到育幼室把孩子送回去。叮咛宽柔这几天定要严加禁止小孩上楼。

    没想到,今天的戏码,明天又上演了一次。

    “散会。你们先出去吧,不必等我们。”

    我们是指邵奎和康钦仁。

    等会议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才有空闲下来谈私事。

    “康叔再十天就出狱了,我和你去接他。”邵奎说。

    康钦仁换个舒服姿式,吁一口气:“总算出来了。要不是遇上大赦,五年的刑期还真长。两年前我们付出的代价……算了别提它了上个月我去看他,他有谈到出来后,不再管事了。在狱中,他想了很多,如今他心灰意懒,不理世事想退休了。”

    “康叔……”

    “我姊姊想接他到美国去住一阵子。”

    “散散心也好。”

    而在另一处的育幼室。

    “正美,你怎么有空来,不用上班?”

    宽柔收拾玩具时正美开门进来。

    “我所属的单位,不固定休假日,在家也没事,走着走着就到你这儿来了。”

    正美放轻脚步来到小孩们上午觉的地毯前,发现多了一个小孩。

    “你的生意当真越来越好了,我干脆警察别做了,跟你合作开一家育幼院,也许赚钱还比较快些。”

    “你少财迷心窍,当警察好好的,领的月薪比私人机构基层职员的还多一位,还不满足?好了,别看了,小心把慈儿吵醒,她最难哄睡着了。来帮我准备下午的点心。”

    两人转到侧旁的小房间里去。

    楼上会议厅里的两人谈话结束,向外走出来。

    “噫!昨天的小孩。原来是个女孩。”

    昨天藏在会议桌下的小孩,此时正拔下放在墙角大型盆栽的叶子,被康钦仁认出来,又见到她今天头发上夹了一枚有花朵的发夹,才又知道是个女孩子。

    “这里的纪律确实太散漫了。”邵奎皱着眉。

    康钦仁笑嘻嘻地过去抱起她,一旁的职员也发现到了,周小姐硬着头皮走过去。

    邵奎问:“育幼室的人手不够吗?不好的话,换个人来做。”

    “总裁,育幼室是我们公司里几个在职妇女组成的,是我们私下聘请人的。”周小姐迅速瞄了总裁一眼。

    只听邵奎“唔”一声,瞧不出他脸上是喜是怒。

    “你回工作岗位,育幼室在哪里?”

    周小姐指着侧旁楼梯:“看到第一个门便是。”

    邵奎两人带着小孩,往楼梯下去。

    周小姐回到办公桌,瘫在椅上,心中喃喃念道:

    “心慈,你可别害得你妈被炒鱿鱼,把我们的育幼室给毁了。”

    叩——叩叩。

    “奇怪,楼上的妈妈们现在不正是她们的上班时间吗?”

    宽柔准备去洗手开门,正美忙说:“我去开,你把马铃薯泥弄完。”

    正美抢在吵醒小孩之前,把门打开。

    “这是育幼室的小孩吧,以后可得把小孩看紧些,不见了可就麻烦了。”

    正美顿觉眼前这位亲切的先生很眼熟,再看到他身后另一个神情不悦的人,立即省悟开来眼前这两人是谁了。

    她侦办过宽柔失踪案件,对身后的邵奎长相印象深刻,反倒对“从犯”康钦仁印象模糊。

    正美镇静的应对:“谢谢,下次我会小心注意。”抱过小孩,迫不及待的关门。

    “慢着,我进去看看。”邵奎说。

    正美没有移动,“孩子们还在午睡,怕吵醒了他们。”

    正美见邵奎意态闲然,但气势上自然流露出威严的态度,只好往后退一步。早早请进,早早请回。

    小孩一进室内,立即挣扎下来,预感似的走进小厨房找到妈妈。

    “共有五个小孩,只有你一个人来照顾?”邵奎看向正美。

    这时厨房内传来水龙头的声音。

    “还有我……妹妹来帮忙。”

    “这里当做育幼室,也嫌太小了。”邵奎低喃着,巡视一遍室内,往门外走去。

    正美虽笑脸盈盈,心里可急的希望这两人赶快出去。在厨房不知情的宽柔,万一冒冒失失走出来,那一切不就只有两个字:完了!

    “是呀,希望邵先生以照顾公司里的职业妇女能家庭工作两兼顾为由,改善或直接设立育幼中心,让妈妈们更安心的工作。”

    正美连珠断似的一番建言,引得两人注意了她,尤其是邵奎。

    本来他们两人一进来,正眼也没瞧上她一眼,怎么她一说完话,两人齐向她注目而来。

    邵奎牵着嘴角笑,“你说的很好,我会考虑。你怎知道我是谁?”’

    “呃?呵呵呵,您鼎鼎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正美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夸张的大笑。没想到,却把她之前警告他们两人的话送给了自己。

    地毯上的四个小孩,陆陆续续被吵醒,睡眼惺松看着眼前三个大人。

    “正美阿姨。嗯?柯妈妈呢?”

    正美慌忙的挥手:“别吵,再躺回去睡。”

    幸好邵奎两人并没注意到小孩口中的柯妈妈,往门外走去。

    正美急着关门,才合了一半——这回被康钦仁阻止。

    “在未改善之前,别再让小孩跑到办公室,影响工作人员。”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宽柔出来了,正向这边走来。

    “呢,好的,我一定注意。”

    正美踮起脚尖,试图挡住康钦仁的视线,头还随着康钦仁看左看右的摆动。

    康钦仁俯身笑对正美说:“想要挡住我,最好再长高一点。”

    正美看着他含着笑意离去。

    他看到了!

    正美急的把门锁上。猛然转身,几乎撞上迎过来的宽柔。

    “刚才……你……唉,刚才公司里的总裁来看过了。”

    “我听到声音了,要不是慈儿进来绊住我,我早就做好出来了。”

    正美疲软地坐倒在地毯:“幸好,你没出来,要不然没戏唱了。你知道这是谁的公司吗?”

    “谁的?”宽柔已经好久没有这种预感式的惧意。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倚天集团!刚才那两人正是集团里的支柱,一位是康钦仁,另一位就是……他,邵奎。”

    “他……刚才就在这里!”

    “是呀。不过,刚才你走出来时,好像给康钦仁看到了

    “怎么办?”

    “给康钦仁看到了……”宽柔脸色凝肃,半晌,深长地吐一口气,“我应该没关系,最重要的是——”眼光不禁看向女儿。

    “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慈儿的存在。”

    ************************

    康钦仁最后走进电梯。

    在电梯下降中,他嘴巴几度张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他的样子惹得邵奎笑问:“什么时候染上了女人的特质,欲言又止。”

    “不知该不该说。”

    “你少婆婆妈妈了。不关我的事,就免开尊口。”

    康钦仁认真地盯看邵奎。

    邵奎失笑:“有这么困难吗?等你想说再说,我可没勉强你。”

    康钦仁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

    这时电梯门打开,到了一楼。

    两人开车回到总公司,路上康钦仁沉吟了许久,忽然开口:

    “这次回来,你不想再见柯宽柔一面?”

    邵奎平静的脸庞,微微一凝:“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你要是想见到她,轻而易举。”

    “我答应过的事,会做得彻底。她现在在我的生命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认为有必要‘叙叙旧’。为什么突然提到她?”

    “也许刚刚看到那个女子,令我想起还有这个女子存在。”康钦仁这句话表露的半真不假又狡猾。

    “你分明是在提醒我。”邵奎有点恼怒。

    康钦仁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既然不在乎她了,何必生气?”

    何必生气?

    这句话,直到当晚邵奎入睡,仍索绕在他的脑中。

    今晚是不是又要失眠了。他心想着。

    这一年来,他何曾忘记过她一时一刻。

    要见到她是轻而易举。

    他知道她半年前即跟随父亲的升职而搬到现在的住处。但他不要看到她的任何一张照片及任何消息,他只想要知道,她还存在着,在某个地方即可,并不是消失得有如空气般不见。

    他女友一个换一个。

    直到这一个,才猛然发觉到外型跟宽柔同型。原来他下意识中,一直在找她的替代品。

    也许他该狠下心来娶米娜,娶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女人。

    传宗接代用。

    他不禁又想起已失去的孩子。要是孩子保得住,他可以有办法留下宽柔。孩子没了,他不能再用以前报复的藉口强留下她。

    他再怎么在乎她,与她也不会有结果。不仅二姨不同意,自从游艇事件,他反悔的举动后,他知道,他的手下嘴里不说,心里对这件事的结果很不以为然。

    所以放了她,势必所趋。

    他是不得不放了她。不得不……

    他好恨,可是又不知该恨谁。

    他的包袱太重了。不能凡事皆为所欲为。要是能够、

    何必这么痛苦。

    他猛然坐起,决定了:找个女人来结婚。

    明天他就向米娜提出结婚,她一定会答应。接着只要孩子一个一个出来,他只要专注在事业上。外面每个家庭不都是这么过的吗?为了下一代而活。

    对!就是这样。

    为了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拿起纸笔认真写下,提醒自己明天就得实行。

    再次躺回床上,感到内心纾解许多,困扰了一年之久的烦恼,一时间解了开来,顿觉心情一松,终于渐渐睡去。

  第九章

    “什么?你要跟那个——长的美艳但却是个没大脑的女人结婚?”

    康钦仁得知邵奎突然要结婚,而且米娜是结婚的对象后,激动的大叫,这是连邵奎也很少见到的情况。

    邵奎坐在办公桌后,从文件中懒洋洋地抬头看他一眼。“我不准你批评我未婚妻。”

    “呸!他妈的未婚妻!”

    “你居然骂粗话!我还以为你的字典里,没有这些粗俗的字眼哩,哈哈。”邵奎开怀大笑不已。

    康钦仁仍然一脸猪肝色,来到他的桌前,双手大力按在他桌子两旁,完全一副流氓本色地质问:“你向米娜求婚了?”

    “嘿,我的婚事我自己决定,你可无权干涉。”

    康钦仁已经失去理智了,双手抓住邵奎的衣襟,凶狠着脸,“我不能眼见你坠落下去!你到底——”

    “还没。准备中。”邵奎举双手作投降状。

    康钦仁松开他,这才恢复了他一点点文质彬彬的形象。

    激动过后,他冷静思敏的头脑,也很快地恢复正常。

    邵奎等着他说话。康钦仁一时语塞,无意义挥了一下手。

    “还有,还有一个女孩等着你。”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等我?她躲我都来不及了,还会等我?你要说个笑话,至少也要让我笑得出来。”这下换邵奎激动了。

    “你弃权,好,我娶她。只要你去向米娜求婚,我就马上去把柯宽柔找出来,请她嫁给我。”

    “你……你敢?”邵奎又惊又怒,霍然站起,指着康钦仁怒目以视。

    “怎么,有人要抢,这才紧张了。不光是我,她还有其他机会,她仍有可能嫁给任何人!你以为她就终身不婚、一生只有你一个人的吗?”

    这几句浅显的剖白分析,教邵奎听得刹那冷却。“

    这些他都不曾想过。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只有、只能是他的,不可能有其他的人介入。

    他一想到这时要是她在某个男人的怀里……拳头不禁怒握收紧。“砰”一声,拳头捶在木桌上,他不能忍受。

    康钦仁温言道:“既然还在乎,就面对自己,别胡乱找个女人来充数。”

    邵奎深吸了口气,转过身面向窗外,良久才平复下来。

    “所有人中,只有你同意。可我得要顾及到其他人的想法。我身负倚天集团的重大责任,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意孤行、为所欲为了。

    “你缓一缓,我们来想办法。凡事不会是死胡同的,总有转圜的余地。而我们要找出的就是极小余地的所在。”

    “哪方面的余地?是她?还是亲人这一方?”

    “都有。都把它找出来。

    邵奎望着康钦仁坚定的态度,不由自主激起内心死灰复烬的希望。

    “好。我拚了。

    *******************

    育幼室。

    叩——叩叩。

    宽柔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来人,微微一震,心中一叹:“该来的一定会来的。”

    “请进。

    宽柔引来人到小孩的小桌椅上坐,看上好似巨人来到一小人国般的滑稽。

    “请用茶。”

    康钦仁点头道谢。

    他看了看在游戏器材里叫闹嬉戏的孩子们,笑问:

    “小孩子好照顾吧?”

    “他们都很可爱。”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的尴尬。

    康钦仁清清喉咙,嗯哼几声才道:“邵奎……他要结婚了。”

    “啊!……恭喜。”宽柔由惊诧中转而平复之快,连她惊讶。

    “他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宽柔内心挣扎翻腾几回,还是开口求道:“那就请别给他知晓。这对大家都好,谁也不想提起过去,是不是?”

    “要是你肯的话,他愿意以他的方式,再娶你一次。”

    “不——不可能!”宽柔尽力止住颤抖,“不管如何,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这次绝对不一样!”康钦仁仍做最后的努力。

    “做不到!”宽柔霍然站起。

    小孩子们已经停止游戏,全静止盯着两个大人。

    “没事,没事,继续玩。”宽柔过去安抚他们。

    其中一个小女孩,更害怕的抱住宽柔鸣呜咽咽哭起.来。哭音中还夹杂叫着:“咩咩……妈妈……”

    “乖乖,不哭,你看其他小朋友都没哭,就你有哭,去玩,乖,去。”

    在宽柔柔声安慰小孩当中,康钦仁并没有忽略这情景。

    康钦仁起身:“我这就告辞了。”

    宽柔也不挽留,送到门口,连说一句再见的礼貌话都不知该不该说。

    康钦仁走出门口,回转身说:“很抱歉,打扰你了。”

    这句看似普通的客气点,宽柔哪里想到是康钦仁下的暗示语。

    ******************

    当天傍晚,康钦仁手中已拿到他所要的两张相片。

    一张是个一岁小女孩的照片,另一张是宽柔的。

    越是比对,心中的怀疑更甚,再找出邵奎的照片,再加以比对。

    确实!那眉宇之间……真像!

    一道电话铃声响,康钦仁很快地拿起。

    电话那间兴奋叫道:“给我查到了,现在资料在我手中。”

    “好,马上传真给我。……没有。马上送过来。”

    过了十分钟,那位徽信社的人行动也真够快的了,出现在康钦仁的办公室。

    “柯宽柔的户口资料。”

    康钦仁二话不说,拿起准备好的信封袋给徽信社人员。

    “这是你的酬劳。”

    打发掉后,康钦仁立刻拆开来看。

    果然!

    户长:柯宽柔。长女:柯天慈。

    再看小孩的出生年月日,更是一点也没错。

    接下来只有美国方面的问题了。

    他打了通到美国长岛的电话,向姊姊康清月交代几句,笃定地等待消息,他几乎已经确定,只是他要的是有力的证据,同时展现在两个当事人的眼前——

    ——邵奎和柯宽柔。

    **************

    今天宽柔把女儿打扮整齐,带着她来到中正国际机场。

    在海关门口,每当人潮涌出来,她迅速仔细盯过每个出关人的面孔,直到出现一位淡金发的高瘦女子,宽柔兴奋叫了声:

    “阿利娜!”急急挥手。

    “嗨!”阿利娜也看到她了。

    两人就在大厅上,旁若无人互相拥抱、贴脸的西方式招呼。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喔!你的安琪儿长大了!给我抱抱。”阿利娜看见在宽柔脚旁的小女孩,伸手去抱起她。

    “走吧,到我家去。”

    阿利娜利用这一年的长假,来台湾找宽柔及游览风光景色。

    “这是我的新书,特来送你一本。”

    宽桑拿起一看,忽地抬起头来看向阿利娜:“真的出了……我的故事!”

    阿利娜笑道:“你慢慢看吧,本来我还想来一个恶作剧,寄给邵家一本。”

    宽柔被她的话吓一跳:“你没那么做吧?”

    “没有,我又不是傻瓜。不过邵家的人会不会看到,我就不能保证了。”

    ************************

    “喂,有困难,那位接生的医师,他调走了,在中部的小乡镇,要找到他得费一些时间,至于那位护士,全医院里根本没有这个护士。”

    “那个墓穴,派人暗中去挖开。”

    “我知道。更有趣的是一位朋友向我介绍了一本书,我买来看了几页之后,哼,哼。”

    “怎么了?”

    “一定是柯宽柔搞的鬼!否则一位纽约记者怎会知道全盘的事情?有些连我都不知道的呢!”

    “记者?书?你把书寄来给我。还有那个医师一定要找到问个清楚。”

    “知道了,不过我想也不用查了,所有事情的真相,那本书皆有说明、你看了就知道了。”

    康钦仁与康清月结束越洋电话后,心中越发迷惘。

    告诉自己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

    前面烟硝弥漫,声音人群,更是热闹滚滚。

    “嘿,到前面去看看如何?”阿利娜指向庙宇飞翘而起的屋角。

    “前面是庙会,有道教民间的习俗节目。”

    两人往人群中穿梭而去。

    越到庙门口,人群靠拢得越密实。阿利娜反而拉着宽柔硬是挤到最前一排去。

    原来是重头好戏开始了。跳乩童。

    乩童这时从庙门内打着赤膊、头绑黄布,一脸严肃走出来。

    场外的群众顿时隐隐起了一阵喧,继而开始一阵不大不小的窍窍私语。

    不过这些窍窍私语,远不如两个女人惊呼的声音。

    阿利娜和宽柔,两人同时“啊”了一声,目瞪口呆指着场中准备“表演”的乩童。

    “惦惦啦,卖乩童了。阿多啊乩童有什么稀奇。”

    一旁一位中年人面不改色、板着脸微叱宽柔两人。

    宽柔和阿利娜,只好咽下几乎要喊出来的名字。

    两人克制自己勉力将全程看完。

    乩童背后已经被他自己“砍”出一条条血痕。

    瞧他面目,只见严肃,没有痛苦。

    直到他身边的人用符咒将他背后的血痕封住之后,乩童恢复正常,坐在一旁休息喝水。宽柔、阿利娜,终于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

    “保罗!”

    “保罗先生!”

    “嗨!嗨!”保罗惊喜地猛挥手。

    当日在疗养院里,保罗曾说:“要是有一天出院,我一定要到你们国家来看真实情况。”现在他何止是来看看,更是亲身来体验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台湾做乩童……这个样子?”阿利娜惊呼。

    “我知道。待会儿告诉你。”

    宽柔笑问:“你现在觉得怎样?”

    “很好!我觉得我是正常的。”保罗开心地说。“家人得知之后,虽觉得匪夷所思,但看到我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就欣慰了。”

    “真是太好了!”

    宽柔、阿利娜两人都经历过正常人待在精神病院的日子,深刻体会到那种格格不入与日子难挨的滋味。此时听他这么说,真心替他高兴。

    当晚的晚餐餐桌上,又多了一位意外之友。

    邵奎走过秘书室,在秘书桌上堆放了一些信件、包裹。这些寄给属名为公司的信件,全得由秘书筛选过后,剩下的才交由邵奎亲自拆阅。

    “这里面是什么?”邵奎拿起一包厚实硬物的包裹。

    秘书回道:“这包是从美国长岛寄来的,只注明董事室。”

    邵奎顺手拿进去了。

    拆开来看,是一本硬壳封面的英文书。书名如果直译中文叫做“绑架新娘”。哦,言请小说。邵奎顺手丢在书桌上不准备理会。

    啪一声,丢偏了,书本打开一半。

    邵奎走过去拿起放好,瞥眼见到一句熟悉的文字跳入眼帘——

    “……你如果敢自杀,我便去找你爸爸抵债……”

    这句魔咒般的诱惑,迫使他继续往下看去……

    越看越是惊疑,像是有人在你面前演出你的生活,又像是有人看透了你的心思,直入你的脑中,窍取你隐密的思想,写出来的一本书。“铃一铃一”

    邵奎震跳起来,原来是秘书传进电话铃声。

    “什么事?”

    “总裁,月报告主管会议时间再三分钟就要开始了

    “延到下午开。还有,从现在开始,我不接任何电话,不见任何人。”

    邵奎挂掉电话,烦躁地扯开领带,翻开书本第一页,像吸食吗啡的毒瘾犯,不可扼抑的逐字逐句一口气“吸”个精光。

    直到合上书本,他闭上沉重的眼皮,脑中却异常地运转思量,回忆、思考,并加以佐证,与书中所载的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他知道了——她骗了他。小说制作室* 惜惜扫校

    狠狠地、彻彻底底地骗了他!

    *************************8

    邵奎将那本书重重地摔在康钦仁的面前。

    “这个,这个……”贱人两字,邵奎再怎么恚恨也骂不出口,用在宽柔身上。“哼!她居然和别人串通,摆我这一道。我绝饶不了她!饶不了她!”

    康钦仁看着邵奎扭曲了五官的脸,气急败坏地在房间中不停的急步。面前的书,不猜也知,就是先要到达他手中的。如今阴错阳差给邵奎先看了。;

    他叹了口气,说:“婴儿墓穴里是个假人。”今早他接到康清月的电话,还是热乎乎的消息。

    “还有呢?把那个狗娘养的接生医师找出来,来证实她们这项‘伟大行动’的谎言。”邵奎夸张地张大了手。

    “你冷静下来,等全部证据确凿后,我们再去找柯小姐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医院的纪录,及她户口的资料,还不够吗?她既然敢背着我计划连串的骗术,摆明的就是要得到孩子,用谈的?哼!女人为了自己的小孩发起疯来,连男人也抵挡不住。我明天就请律师去找她,直接把物证摆在她面前,她识相的话,就乖乖的把孩子交出来。要是不肯,我把她的罪行公布出来,教她永不得翻身。”

    康钦仁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他的脾气他还不了解吗?遂跗和他的话:

    “对,抢回小孩,让她一无所有,心灰意冷,了无生意,最后看破红尘做尼姑或是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了此一生。”

    康钦仁知道说那些话,刺中了邵奎的心。

    他才又说:“你的小孩,便是那次在会议室拉你领带的那个小女孩。”

    “是——是这样一个小女孩……”

    回想那时候,邵奎心中刹那充满一片温暖,问:

    “叫什么名字?”

    康钦仁直接将户口资料拿给他看。

    “天慈。哼,又是天主教的味道。”语中却带着宠爱的成分。

    康钦仁这才劝道:“现在还想教她永得翻身吗?照我说的话,她在乎孩子,就成全她,别跟她抢,你越抢她越反抗,就越得不到她。你本来要的,不就是她吗?”

    康钦仁这番话,听得让邵奎眯起了眼:“别卖关子了,说出你的办法来吧。”

    “你听过‘欲擒故纵’吧?”

    “怎样?”

    “这是一场拉锯战。你可得有耐心点,才能够‘一箭双雕’!先将她们母女俩归队了,再解决第二方面、”

    邵奎看向康钦仁,“第二方面,有余地存在吗’!”

    “总会我得到的。”

    邵奎听出康钦仁语中的无奈。

    “连你也没把握。”

  第十章

    叮咚,叮咚。

    对讲机传来宽柔声音:“哪位?”

    “我是康钦仁,特来拜访贵府。”

    “我是诚意来拜访的。”康钦仁加强语气。

    铁门电掣“啪”一声,应声而开。

    宽柔从里门走出来迎接,看见并不是康钦仁一个人,后面还有一位提着公事包的男士。

    “这位是……”宽柔问。

    康钦仁简单的回道:“律师。”

    宽柔向康钦仁瞧去,康钦仁避开她的目光,与律师站在台阶上尴尬的等。

    “哦c”宽柔省悟过来:“请进。”

    三人坐定后,津师开门见山打开手提箱拿出一叠文件。

    “我是受邵奎先生的委托,来办理柯天慈过户的。”

    宽柔望向康钦仁,满眼皆是询问的目光。康钦仁不忍看去,怕自己一时心软,坏了计划。

    “我不懂……这是干什么?”宽柔口中虽这么否认,眼泪却已扑籁籁的掉出来。

    柯严丰从里面走出来。他早已在里面听到,不言声地踱到客厅桌旁,看着张张显示对宽柔不利的文件。

    康钦仁认为这时该开口了。

    “柯小姐的千金,应该叫邵天慈吧?柯先生是个明理的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桌上的文件有美国方面的医院开立的婴儿死亡证明书、宽柔改名的出境纪录,里面即有小孩出境的记录,及报户口的另一张也是美国方面开立的出生证明书影印本。

    “宽儿,有了这些文件,你在法律上是站不住脚的。”

    柯严丰无奈地叹道:“我知道,他们也知道。”

    宽柔握着拳头激动的说:“我绝不会让慈儿离开我的。”

    康钦仁正色道:“我也不想看到母女分离的场面,但最主要的还是孩子父亲的决定,要他放弃是不可能的。不过,事情不会是死的,总有商量的余地,譬如说……高律师这得请教你。”

    律师即道:“双方可以约定由一方抚养,另一方可以有探视权,并定期接小孩到家中住短暂时间,这是可以双方面商量约定的。”

    这些话使得宽柔平静了些,但仍没有任何表示。

    康钦仁说:“这样吧,今天这件事,我作主先按下,等柯小姐的回应如何,再作打算。”

    “也好。”柯严丰看宽柔此时也无精神思考,说:“必要的话,我们可能要与邵先生见一面。”

    “我会转告的,别送了,请留步。”康钦仁说。

    “哦!等一下,有一件事。宽儿,去把那条手链拿出来。就是那条……”

    柯严丰自己也形容不出来,干脆请康钦仁露出手腕,露出他手上的手链。宽柔看,恍然一悟,立即进房里去,一会儿走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样东西,交给父亲。

    柯严丰把手掌摊在康钦仁的面前,问:“这条手链的主人,你认识吗?”

    康钦仁早已被何严丰的言行举止,弄得一头雾水,直看到他手上的手链,一眨也不眨地缓缓拿起,接着脱下手上的手链,似乎什么力量在催动,缓缓将两条手链每个翠玉断裂处扣合起来。

    不可思议的是,竟然吻合之至!

    “这,这……这一条是我父亲给我的,说是母亲的遗物。而你的这一条为什么……好像这两条原来是一体的。”

    康钦仁思虑再敏锐,此时也想不出这条手链之间有何牵连。

    柯严丰说:“这不是我的。我替一位妇人保管这一条链子,已经有二十八年了,至今仍未完成那妇人的托负。”

    康钦仁迅速来回犹豫两下,即把它交还给柯严丰,诚恳说道:

    “今天打扰到此,改天再登门向柯先生请教我的私人事情。”见柯严丰同意,便偕同律师离去。

    柯严丰父女两人,一时沉默不语。

    宽柔回到房中,心中一时兴起带着女儿远走高飞的念头。随即冷静下来,她不能放着老父不管。再说她躲得掉邵奎的手掌心吗?

    她没有把握。在被幽禁的日子里,几次计划的脱逃……她已经不敢再试了。这次有女儿做赌注,她更不敢试.怕惹怒了他。

    如今情势所逼,不得不做抉择了。

    **************

    翌日,中午时分。宽柔请周小姐们代班,独自来到倚天总公司大楼门前。仰望耸高的楼层,定了定神,走进大门,来到柜台。

    “请问董事长室在几楼?”

    柜台小姐看宽柔素淡的打扮,露出微微不屑的脸色,“与董事长有预约吗?”

    “没有”

    “对不起。您必须有预约,才能安排见面。”

    “那现在预约,可以马上见到吗?”

    柜台小姐不耐烦的说:“现在预约最快也要二个星期后,董事长才有空见你,也不一定见得着。”

    宽柔急了,“请你通报我的姓名,我想邵董事长……可能会见我的。”

    柜台小姐不理会宽柔,坐回椅子,“请你先预约,下次再来。”

    “请你通融一下,可不——”

    “总裁!”

    宽柔还没说完,突见两位柜台小姐站起行礼。她往方向看去,可不正是求见一面的人吗?

    正要走出大厅的邵奎,像被什么吸引往柜台方向看去。柜台小姐忙出来迎送,却见总裁往她们的身后望去。

    “那位小姐说要见您,我们请她预约——”

    两人同时停住,愣看邵奎走向那女子。

    不一会儿,邵奎回头向身后两名保缥交代了话后,即带宽柔又坐回电梯。

    两人坐上邵奎的专属电梯,来到一间舒适的起居室,这途中没见到一名职员,可见得连通道都有他专属的。

    这一年来他似乎变得沧桑许多。这是宽柔望着他的背影所感觉到的。

    “给你。”

    宽柔受宠若惊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小心呷了一口,继而不知该把杯子放哪里,又喝了一口拿在手中,这些刻意的动作,仍止不住心中的紧张。内心反覆告诉自己,只要把事先准备的话说出来就可以了。

    深吸一口气,心中准备好了抬起头来时,发觉邵奎正在看她,心中一慌,目光又移了开去。

    “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邵奎先开口,声音之冷淡,浑不像刚才随然的态度。

    “我来找你谈昨天你的律师来找我的事。”

    邵奎不作回应,等宽柔进一步说明。

    宽柔一鼓作气说道:“我请你把孩子给我抚养。其他的,要过户,要改姓,我都愿意。”

    邵奎慢来斯理的说:“你说的这些,不能说你愿不愿意。而是这些全是我的权利,你作不得主。”

    “是……我今天便是来与你谈这些。”

    “唔,怎么谈?”邵奎在沙发上坐下,语气听来颇为挑逗。

    “谈……谁来照顾天慈。”宽柔真想转身逃开这里。

    “有什么好谈的,孩子我要定了。再说我怎么知道你把我的女儿照顾的好不好?”

    邵奎话中只说“我的女儿”,宽柔心中一酸,好歹她也是孩子的母亲,将她排除在共有的女儿的责任之外,她无法忍受。

    “她很健康。这一年来我全心全意地扶养她,她已经是我的一切,我不能没有她。我来只求你一个最低的要求,只要让我照顾她。”

    “她本该是我的,而你却骗得我有一年之久,你教我怎么原谅你这种行为?”

    “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要孩子,我不要别的,我只要孩子。”

    “没错,你不要别的。你甚至将我给你的钱,全部给了接生医师。你一毛也不留!”邵奎咬牙的说。

    宽柔脚下一软,踉跄跌倒,杯子摔碎一地。

    “你怎么了!”

    “别过来——”宽柔握起一块锐利的玻璃碎块,对准另一只手腕,欲哭含泪地逼迫着邵奎:“你答应我,别抢走我的慈儿,好不好?我一定好好的照顾她,一切都给她最好的,即使让我挨饿,我也不会让慈儿受一点委屈,你相信我,我会做到的,我会——啊!”

    邵奎握住了碎玻璃的另一端:“放手。”

    宽柔从恍惚中清醒了——邵奎的手,变成了红色,血正自他的手腕流下来。

    心中一痛,眼泪不自禁地籁籁流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宽柔用她的手帕按在邵奎的伤口上。不一会儿,手帕被梁成红色,宽柔哭得更厉害了,不少眼泪滴在伤口上,混和血水,滴到地面上。

    “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在乎我。”

    宽柔抬起满脸泪痕,看到邵奎脸上有一种温柔瞧着她,同时看到他眼中燃起另一种熟悉之至的意思……,在长岛时的房中才能看到的眼神。

    是的,邵奎正努力控制体内的情欲,宽柔的无助、可怜正挑起他阵阵扼抑不住的情绪。

    “柔儿……”他只能在心中呐喊,因为她讨厌他这么叫她。

    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他猛然转身走来到窗前,强迫自己看着窗外。他听到又有玻璃声响,发觉宽柔正蹲在地上,用手去摸玻璃碎块。

    “做什么!”邵奎惊怒。

    “我在收拾。

    “不准你再碰,起来!”

    刚才宽柔威胁不成,而邵奎割伤,气势又如此强悍。相对的心情登时一坠,期期艾艾地说出最后准备的词:

    “孩子是女的,对你来说,根本不能延续香火。而你以后结婚,还会有孩子,你把这个预料之外孩子给我,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是我的孩子,都算。”邵奎硬着心肠。

    “我绝不,我绝不会给你的。”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

    邵奎毫不留情反击回去,却望见几欲崩溃的面容,心中登时一软,继而又冷硬道:“你忘了咱们当日约定的,你生子给我,我便还你自由。如此一来,孩子留在我身边,而你回复到以前的生活。”

    “不一样了。你以为我经历了被你绑去的日子后,还能回复到以前做学生时的心境吗?这些你又如何还给我?’”

    “我是还不回了。如果……要我负责下去,我会的……我愿意负责到底。”

    这句话,邵奎几乎是放下身段说出来的,此刻拳头也不禁握紧,显示心中也正紧张。

    “我……我不懂。”宽柔随即低下头,看不出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

    邵奎慢慢走近她:“我每天回家也想和别人一样,一进家门便见到妻子儿女的迎接。我也是普通人.也想享受家庭之乐的生活。”

    宽柔声如蚊鸣:“你有许多女朋友。”

    “我不要她们。过不了多久,她们便让我感到厌烦。她们都及不上——”

    “我要走了。”宽柔猛然旋身打开门。

    邵奎倏然停住,随即恢复原来的本色。

    “慢着。孩子的事我可以暂且搁下,但是我要见孩子。就在今晚。”

    宽柔转身向他瞧去,猜测他的真意。

    “不愿意的话,我马上办理孩子过户,随时便可以见到孩子。”

    这句话果然有效。

    宽柔问:“今晚什么时候?”

    “八点。

    *******************

    邵奎站在大门前,手中提了一盒应景的礼盒,迟疑了几下,才去按门铃。

    “啊——请进。”

    宽柔出来应门,明知邵奎要来,见了他仍微微一诧。

    领进门内,邵奎一入眼便看到坐在娃娃车里的小女孩,可不就是会议桌下另一个“主管”——他的女儿。

    邵奎第二次抱着这个小女娃。第一次浑不知觉手中的便是他以为早已死去的女儿。此刻手中实实在在的实体,内心莫名感动,脸上也不禁现出难得的柔色。

    已年过三十的他,自从宽柔怀孕,燃起他就要当爸爸的期待。如今再次“失而复得”的女儿,抱在手中,得子心切的他,无法形容内心这份喜悦,但喜形于色呈现脸上,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连宽柔也不曾见过他此等的喜悦。

    “我喜欢女儿。要是你生的是男孩,我现在见了,也许没这么欢喜。”

    宽柔听了心中一砾,慌慌然望着邵奎,怕他抱着因此而不还她了。心中却又对他喜女重于男感到莫名的喜慰。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啊——爸爸!”

    邵奎继宽柔站起,往门口看去,柯严丰身着警服回来了。

    这种尴尬的对立,正是邵奎最不想面对的场面。

    “柯老先生。”邵奎表现出应有的礼貌。

    但仍看得出少许的傲气与敌意。’

    柯严丰顿了一下,只点一下头表示回应。

    这两位死对头,自从两年前在医院病房那一幕”此强彼弱”的悬殊对立,直到今天才有平等的对峙。

    第二次见面的这一刹那,两人一下子想起那时生死一线间的镜头——

    柯严丰望着眼前这个在两年前执着枪口顶在他脑袋意取他性命的年轻人,现在却与他的女儿的关系纠缠密切,同时也是他孙女的父亲。

    邵奎挺直站立,忆起他正欲扣扳机,不期然的宽柔出现,进而改变往后事情的发展,甚至波及了他、转变了他的命运,而使得他现在掉进自己所设的圈套,不可自拔。

    “宽儿,你抱天慈进去,我要跟他谈谈。”柯严丰说。

    宽柔来回望了两人一下,心怀忐忑抱着小孩回到房间。

    “请坐。”柯严丰摆手,自己也入了座。

    “我们之间也无需说些客套话,我直接问你,你的决定。你准备怎么做?”

    柯严丰不等邵奎回答继续说:“我不希望她再受伤害。如果你准备带走小孩,那么就带走吧。并且不要让她们母子有再见面的机会。如果你愿意继续让孩子留在她身边,那么,我在这里请求你……把小孩带走吧!孩子会误了她的青春。而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她会嫁给一个平常人,过着平凡幸福的日子了,我心便足矣,这是我最低的希望了。”

    “爸爸!”

    两人掉头看去,看见宽柔伤心欲绝的面容,哭喊着: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掩面跑进她的房间。-

    “宽儿!”

    “柔——”邵奎霍然站起,又矜持停住,缓缓的坐下。

    邵奎这时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叹声说:“你问我的决定……好,我——我要她们两人回到我身边!”

    邵奎终于在“岳父”的面前说出来了。

    “宽柔。”

    邵奎走进她的房间,坐在床沿,抚着她的秀发轻声唤她。

    趴在床上痛哭不已的宽柔,惊怔坐起望着他。

    他怎么进来了?而父亲怎又准许他进来了!,

    “你的伤!”

    宽柔瞧见他的手掌上的伤口,只用块贴布草率贴住。心愧之下,一时忘了自身的烦恼,忙起身去拿医药箱来,执起他的手,仔细擦药、包扎妥当为止。

    这当中,邵奎心中感慨,只有此刻才难得享受到她给他的温柔。

    “你别担心,我不会如你父亲所说的只把孩子带走。”

    宽柔停下包扎,摹地抬眼望他,看到他眼中平静的柔色,倏地又想逃开,邵奎勾手抱住,另一手接着环住。

    “我不逼你,也不迫你。这次我要你来决定,愿不愿意再次跟着我。心甘情愿在我身边,过着一家人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邵奎的声音像催眠,听的也让宽柔恍惚了起来,跟着营造他话中的景象。

    “一家人……嗯……”宽柔呢喃的口中微微张开,就要附和出那个字——喉咙中梗住了,顿然醒悟。她推开他,背向着他,低声的说:

    “我不知道。”

    “想好了就告诉我。”邵奎展起一丝笑容:“现在愿不愿意和孩子跟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我家。二姨想见小孩。”

    车子来到一处大路旁内的静街。

    在这大都市里,难得有这么一处静街。

    下车一看,原来这条街的一面,都是邵家的地方,街旁停的也都是邵家人的车子。另一旁也都是独栋的房子,各家大门紧闭,也不知是怕有个黑道邻居,还是也是邵家的房子也说不定。

    进入门内,这里面的环境比长岛住处差不到哪里去,居然布置得清幽之至。

    二姨看见他们到来,注目在宽柔身上片刻才走近他们。

    “这就是天慈?来,给奶奶抱抱。”

    小女孩连续被两位“陌生人”抱,表现的一点也不怕生。

    “你看!这对眼睛多像你。”

    二姨靠向邵奎,惊喜地指着发现。宽柔尴尬的站在一旁。

    二姨又兴奋的说:“婴儿房也都准备好了,马上可以住进来。”

    宽柔惶然望向邵奎。

    “二姨,小孩暂时不住进来,过些时日再说。’”

    “这……”二姨不明白地向邵奎望去,随即了然,他们之间还有……抱着孩子往内堂走去,留下他们两人。

    邵奎怔了一下,随即跟在二姨的背后,悄悄来到门口旁仁立,原来三姨抱着小孩一到父亲的牌位前。只听得二姨喃喃念祷父亲的名字。

    ”你做爷爷了。虽然孩子的母亲不理想,但是这孩子好歹也是咱们邵家的血脉,也不得不收。保佑这子平安长大、聪明乖巧。来,天慈,拜爷爷。”

    “孩子的母亲不理想。”邵奎心中一叹,连二姨也不认同宽柔。此时竟后悔当初应该毙了柯严丰,而不是绑了他的女儿,以至于他现在为情进退两难。

    身后一声响,他转身看,是宽柔。她也听到了。

    两人慕地相望,眼中均是凄然悲切。宽柔一旋踵,急跑出去。邵奎霎时明白她眼中的心意,立即追去。

    邵奎从后面攫住了她:“别走,别走。”

    宽柔呜咽哭道;“你今午说的要负责到底。骗人!骗人!今天连孩子都得勉强接受,何况是我!你是要让我再过以前囚犯的待遇,还是金屋藏娇遮遮掩掩的过日子?你好坏!还想糟蹋我。放开我!”用力去扳他的手指。

    “我要的是正大光明的娶你进门.不是仇敌的女儿、也不是囚犯,是我邵奎的妻子,孩子的母亲,我只要你给我生的孩子,其他谁也不要……谁也不要,我只要你!柔儿,我只要你,你还不懂吗?我对你……”

    邵奎倏然将她扳回,吻住她的唇,忘情地拥紧她,蛮横找回这一年来已感生疏的滋味。。

    他轻怜爱意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直到身后传一咳嗽声,两人才立即分开。

    邵奎向二姨抱回孩子,避开二姨的目光、交给宽柔,准备送她们回去。

    “等一等。”二姨走向宽柔,说:“这是我去庙里求的,给孩子的平安符。”

    一条红丝线,绕过孩子的头部,满意地瞧f瞧,正要转身走开,忽然两眼睁大,定在宽柔的手腕上,嚷叫:

    “你怎会有这条玉带?”

    离二姨最近的宽柔母女。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孩更是扁扁嘴就要哭出声,宽柔忙哄她安静。

    二姨不等宽柔反应,已经将她说的玉带扒下来,拿在下中端详。

    “我问你,这条玉带哪里来的?”

    宽柔对二姨急咻咻的逼问,惊吓的倒退一步。

    就在这时电铃声响,不一会儿,进来了两个人。

    邵奎惊叫道:“康叔!你不是后天才出狱的吗?”

    一旁的康钦仁嘻嘻笑道:“我临时接到通知,知道你‘忙’。便自个儿接爸爸回来。”说完,才闻到刚才客厅时的气氛,并且也看到——二姨手中摊着的玉带。心中一惊,回身拉过父亲:“爸,你来看,这便是我说的另一条手链。”并将手腕上的玉带扯下来交给父亲。

    一位身材健壮高大的身影走过来,这位邵奎口中叫康叔的,比对了一下手中的和二姨手掌上的。皱了皱浓眉,沉声说:“怎么回事?”

    “问她!宽柔,这是怎么回事?”二姨毫不放松盯着宽柔。

    一时众人的眼光全集中在宽柔身上,等她回话。

    “这要问我爸爸。”

    一行人分成两部车,风驰电掣赶往柯严丰宿舍开去。

    两车的人,除了邵奎、宽柔,其他人皆迫不及待催加马车,恨不得一眨眼便到了目的地。

    两年前的怨仇,直到今天,两方人家才算是正式面对面相逢。

    柯严丰、康邢年,“警察抓强盗”两位主角,今天总算见面了。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康邢年倒是面色沉静,此次而来,并非寻衅,乃就事论事。可见得他也是个明事的人。

    二姨是第一次见到“弑夫”的人,敌意自是不用说了。

    邵奎的内心可就复杂不定了,与他的关系,既是仇敌,又是岳父(是他自找的)这之间的拿捏,着实教他困恼。

    大家的脸色自然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尴尬的立在客厅。还是柯严丰心胸坦荡,不觉有愧于他人,和善地招呼这群不速之客入座。

    康邢年以居中之长首先开口:“冒昧打扰。我们是为了这条玉带而来的。”

    “这条玉带是一位不知名的女士——”柯严丰说到这里,突然定睛向二姨望去,只见她眉目之间依稀是那女人的样子。回神一怔:“临危时托付给我的。”

    柯严丰遂从头说起……叙述完毕之后,每个皆沉默不语。

    直到康邢年苍老的声音,夹杂着叹息:“原来是你。当日她身上覆盖的警服,便是你的。”

    柯严丰向康邢年投以询问的眼神,“当时我从民家借电话叫救护车赶来之后,便不见那妇女踪影,隔天更不见有人来报案,要不是玉带在我手上,我还真以为那晚所见的是一场梦。”

    二姨掩面哭道:“她就是邵赤星的妻子,我的双胞胎姊姊呀!”

    邵奎惊噫:“是妈妈……”

    他不禁想起他三岁时,见到那怵目惊心的景象——母亲的身上!

    康邢年神色凝肃地说:“她是被当时仇家抓去报复,因逮不到邵老大,才抓她去充数,当我们循线找到,马上将她抬回,当时她身上留有一件警服。虽然不久她便死了,但总归来说,我们还得感谢你那一晚的‘一蔽之恩’。”

    “那是每个人看到而自然该做的。”柯严丰说。

    康邢年说:“我这人恩怨分明,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从今以后,以我个人保证,绝不会来找你麻烦。”

    “化干戈为玉帛月当然最好。”柯严丰掀慰的说。

    康钦仁纳闷自问:“这句道谢,该是邵奎或是二姨来说,为何父亲郑重揽为己任,而二姨却又视为理所当然。”

    口中说:“这条玉带便是大夫人的了。”

    “是我的。”二姨说。

    她这一说,除了康邢年,每人又是一疑,均向她望去。

    二姨说:“这带子上面每块玉块,本来是完整的四方翡翠玉块,经过巧匠震碎成两半,用红线坠成两条玉带子,分别给我们两个双胞胎姊妹各一条。”

    康钦仁疑问说:“但为何您手中这一条在大夫人身上、而大夫人的却是在……我这里。”

    心中没说的是:“而这条玉带,爸说是母亲的遗物。”想到这里,不禁心中猛然一跳,看向父亲。

    邵奎早已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拧着眉头,注视着二姨不语。为何母亲的遗物会戴在康钦仁的手上。

    “这……这……”二姨不由自主觑了康康年一眼,低垂了目光,叹道:“我答应姊姊不说的。”

    “二姨不能说,爸爸一定能说。爸,你一定知道门!”

    康钦仁死盯着父亲的脸,急欲证实是否就是心中所猜测的。

    康邢年起身说:“晚了,我们也该告辞了。多谢柯先生。”

    “该不会……这是大夫人的遗物,而这又是我母亲的遗物,那——我的母亲便是大夫人!是不是?”

    众人皆是一惊,往康钦仁看去。

    康钦仁平静的语气下,心中却是激动澎湃,目光盯向父亲脸上。他早已知道自己和姊媳清月是不同母亲所生。

    只见父亲面色一变,二姨也是。这更加证实了康钦仁的猜测。

    “那我跟邵奎是——”康钦仁顿然停住,说:“不对。我跟邵奎才相差二个月,不可能是兄弟。”

    这时突然有人爆出一阵大笑。众人一愕。

    虽然笑声出现得有点无厘头,但这时的场面实在很难笑得出来。所有人齐向邵奎看去。

    只见他搭着康钦仁的肩头往外走,边说:“管它是劳什子手链玉带,找们都这么大了,还需要像连续剧一样,哭天抢地的问亲生父母是谁?走吧,事实真相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和现在一样”-

    “不一样”。

    当邵奎将这件事当作无可无不可的看待时,宽柔早已在注视二姨,看见她面色悲切,想必内心也是心酸不已。康钦仁虽仅以一条玉带,推测到这种程度,但也只能到这里,康刑年、二姨不承认,他也无能证实。而宽柔全明白,要不是她也当了母亲,将心比心,否则也不会明白。一个母亲乍听自己的孩子,这么不在乎自己,那是多么难以另人接受!

    宽柔挺身说道:“二姨才是邵奎的妈妈。二姨为什么不说出来,让自己的孩子一直误把亲妈当成二妈,难道你要当一辈子的二妈妈?”

    二姨惊瞪着宽柔,“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难道是姊姊显灵了?

    “是我……”宽柔眼光不由得瞄了邵奎一下,低头说:“那次在二姨房里偷钥匙,无意中看到了一张二姨生产后的照片,那张照片便是证明。”

    这下子,邵奎不能平静以待了。

    “二姨——都说出来!要是真的,应该让我知道。”

    “回去再说吧。”康邢年往外走去。

    这提醒了二姨等人,这里实不宜再谈论下去。

    临走前,邵奎趁众人不注意,低声向宽柔说:“我会再来。”

    直到车影消失,宽柔仍站件在原地不动。

    “好啦,都开走了很久啦,还看什么?”柯严丰开门探出头来。

    “爸,你还有心情取笑?”宽柔走进门内。

    “我不是邵家人,当我我的事好担心,不像有人,人在这里,心已经跟着飞过去了。”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会有什么结果?”

    “皆大欢喜。”

    “唔?”

    “希望如此。对每个人来说。”

    “没想到二姨却是我的生母。而我名义上的母亲,却是钦仁的母亲。”

    “现在还叫二姨?”

    “一时还改不了口。不过钦仁一知道他妈妈和二……妈妈长相一模一样,倒比我还要高兴。见了她如同见了母亲的容颜。倒教妈妈开心的直嚷着有两个儿子。”

    邵奎、宽柔两人,在柯家宿舍的小前院,夜半并肩而谈。

    原来当初邵赤星娶了双胞胎的姊姊,而妹妹却暗暗的喜欢姊夫,但也只能将这份爱意暗藏心中。不料,姊姊心仪的却是他丈夫的搭档,康邢年。

    当时康邢年已丧妻。两人之间只有一句话形容“恨不相逢未嫁时”。奈何克制不住情爱,两人暗通款曲,姊姊怀了孕。

    姊姊心慌之下,想出叫妹妹在她怀孕期间顶替她的位置,做邵夫人。如此一来,她可以暗中将小孩生下,给了康邢年。

    妹妹虽然喜欢姊夫,但对姊姊这个“李代桃僵”的想法,却也惊骇不已。姊姊甚至跪地求妹妹:她已经对不起丈夫,更不能把孩子冠上邵家的姓,同时对不起两个男人。

    最后以死相逼,妹妹终于答应。

    可是不知是上天故意作弄,还是安排得如此之巧——妹妹在做替身期间,也有孕了。

    这可好了。圆谎更容易了。

    妹妹以邵夫人的身份,生下邵家的孩子。而那时候,姊姊也早已生下康邢年的小孩。等妹妹坐完月子,姊姊又顺顺当当的回来当妈妈,而妹妹默默的退居幕后。连两人双胞胎以资纪念的玉带,也给姊媳要了去。只因姊姊的给了康邢年,而要了妹妹的玉带,避免让丈夫怀疑。

    直到那次报仇事件,姊姊牺牲了。邵赤星有感于小孩不能一日无母,遂娶了妻子的同胞妹妹,何况面貌相同。妹妹的委曲求全总算没有白费,既嫁了心仪的男人,又顺理成章地当了亲生儿子的“二妈”(还是委屈)。

    总皇天不负苦“命”人。无意中给宽柔看到了照片,在紧要关头,又挺身而出,义天辞严“捅”出真相。事情才能真相大白。

    “唉,二姨总算得以正名了。”宽柔叹气说。

    “嗯,是呀。’邵奎抚摸她的头发,柔声说:“这都亏你帮忙……但是父死的事实仍在,谁能帮忙得了我要给你的正名?”

    两人相顾无言,心中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要是一直无法改变这种现象,你——”

    “我便和天慈跟在父亲的身边,过着和现在一样的日子。你不能再教我一错再错。你知道吧?我回来台湾后,没上过一次教堂。我不敢去,其他的教堂也是,我怕遇见认识的人,更不敢见到神父,在那里我已经不能再像以前毫无邪恶的念头再站在主的面前。我连想带着孩子去受洗都不能够,只因她是私生子……你怎能教我再错下去。”宽柔讲到伤心处不禁啜泣起来。

    “柔儿……”邵奎将宽柔搂在怀里,亲吻她的秀发、脸庞,心情激荡说道:“我答应你。我们结婚那天的婚礼,便在教堂举行,你穿着白纱礼服,踏着红地毯走来。神父为我们证婚,在天主的面前发誓,结为夫妻。”

    “真的?你肯为我做出这一切!”

    邵奎轻怜喃道:“这算得了什么。”

    宽柔抬起头来,星眸中流光闪动,轻启红唇:“我会等的。”

    邵奎回到家中,屋内静无一人。

    不……一盏小灯慢慢亮起。二姨坐在椅上。

    “妈”

    “又去宽柔那里?”二姨语中有体谅,没有责怪。“孩子都过户了。何不接她们母子过来。”

    “她不肯。”邵奎疲惫的说。“我也不想再让我们邵家,重蹈一次扳回‘正名’而付出了三十一年的岁月,这代价太大了。”

    “奎倌……”二姨不禁也感到心酸。

    “我回房睡了。”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掷茭。

    灵堂。

    二姨跪在邵赤星的灵牌位前,拿起杯茭摊在手中,口中喃喃有词。诚诚实实地将宽柔的来历说了一遍,及与邵奎之间情事交代了清楚。并且毫不隐瞒地也将三十几年前他们自己的及柯严丰的义勇也说了个明白。这一切无非都是求个心安,也是求个成全。

    二姨执起杯茭,高高的举起,望向邵奎。邵奎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屏息以待。

    “你就——”

    “啪”一声,掷下了,两茭翻滚。 小说制作室 * 惜惜扫校

    “——答应吧!”

    只见一茭已定,另一茭兀自不肯停下。反覆不已,像是委决不下。

    终于——停了!

    二姨、邵奎两人相顾骇然,久久才透出一口大气。;

    予茭。

    邵奎难掩心中的激动,不禁掩面起来,流下男儿泪。

  尾声

    风琴修扬地奏出结婚进行曲,飘荡在春风满室的教堂内。

    教堂里,一时间挤满了黑白两道的人观礼。恐怕一个神父一生当中也救赎不到在场这些罪人的人数,而今天全挤来了教堂。不知道的也许还会高叹一声“神的奇迹!”

    新娘子入场了。全体相继起立。

    果然看见一个身穿白纱新娘礼服的美丽佳人。手挽身穿齐整警服的父亲,款款步入教堂。

    邵奎站在红毯的另一端,身穿黑色大礼服,望着这幕一生中难忘的画面,心头不禁响起那晚他即刻赶到柯家宿舍的那声宣告:

    “宽柔嫁给我!”

    柯严丰厉声道:“我要我女儿堂而皇之的入门!你办得到吗?”

    “办得到!”

    邵奎迫不及待伸手接过新娘子。

    神父问:“你是否保证不论她富有、贫穷、健康或患病,你都将水不嫌弃她,并永远爱她”

    邵奎答:“是。我愿意。”

    神父再问:“你是否保证不论他富有、贫穷、健康或患病,你都将永不嫌弃他,并永远爱他?”

    宽柔答:“是。我愿意。”

    “我以耶稣之名,命你们结为夫妇,阿们。”

    邵奎掀起宽柔的头纱;俯低了头,吻上宽柔。一吻定终身。

    霎时镁光灯齐亮闪下。

    这幕美景,在隔天各大报纸社会版上大幅引用。

    其中一报的头条是这么写着:

    再次绑架?不管上次绑架的真与假,这次确是玩真的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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