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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师的务实,惹来了原本情绪紧绷的观礼群众们一阵莞尔。婚礼持续的进行着,庄頤和水仙交换誓词,交换戒指,并共同聆听着牧师的祝祷词。

  水仙的感觉只是愈来愈麻木,经过了刚才庄琛的那一幕,她伪裝的自持几乎全部潰決,她不懂庄頤在刚面对过自己亲弟弟的怨恨之后,怎能仍是一脸讳莫如深、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并和她共同许下那些不值一文的诺言。

  历经四年的交往,水仙一直知道,在庄琛的眼里、心里有多么看重他这个唯一的至亲,庄頤大哥。可是明显的──庄頤是两兄弟里的冷血动物,至少眼前是。

  而她麻木感觉里仅有的恐慌正是这点。她笨到选择了冷血的这个,她怀疑,她將在这场婚姻之中失去什么?而她的怀疑,在下一分钟被印证!



  第五章

  「莊頤,现在你被允许亲吻你的新娘了!」牧師高声宣佈。

  「我万分的迫不及待了!」莊頤回以嘲弄的一句。

  之后他在水仙能够反应之前,把她单手一带,带往他坐在轮椅上的双腿,他的腿并非全无知觉,额外的重量令他眉头一皱。但那阵痛他没放在心上,他认为值得的,因为他新婚妻子脸上的错愕表情娛乐了他。

  水仙的确是错愕的,她以为她只要轻轻俯头,让坐在轮椅上的他能蜻蜓点水的亲吻到她的颊便算礼成,谁知道她还得忍受这个。

  教堂里响起了人们的低呼,每个人似乎都在瞠视新郎突兀且大胆的行为。



  现在她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姿势说有多么不雅就有多么不雅,在她能够矯正姿势之前,莊頤就掀起了她的面紗,在她能够吸一口气之前,他就把她的头拉向他并打算亲吻她。

  水仙的直觉主宰了她,她不自觉的以双掌抵在他的胸口,抗拒他俯近的颊。

  这是个错误的举动。教堂里的人或许无法注意到,但莊頤注意到了。对他来说,她的拒绝訊息明晰且确定,而这令他那对漆黑深邃的眸子像快喷出火了。他以紧而有力的拥抱环住她,有效的瓦解她双臂的拒力,在她还来不及做出下一个举动之前,他的唇猛覆上她。

  在他书房那一夜的吻又在教堂里被重复演出了!

  他灼热舌撬着她的牙关,像一阵急于吞噬一切的风暴,当她的唇整个没入他的唇中时,观礼的賓客惊喘出声。

  她荒谬的听见前排座位上她的两个妹妹咯咯的笑声,那使她的脸庞愤怒的漲红,她的耳际迴响着同样的狂怒。他不尊重她并以愚弄她为乐事,这样的认定让她气得想打开他,但她不能当着賓客的面前这么做。

  她忍耐着他的吻,并费心的控制自己不发出热切的呻吟──而想到自己莫名的感觉「热切」──她更加的愤怒了!

  终于,见怪不怪的牧師以一个玩笑中止了他们的亲吻。「啊!由孩子们的亲吻足以证明他们正置身相爱的天堂,不过,孩子们,你们可能得控制一下你们的热情,不然我恐怕你们会把相爱的天堂变成燃烧的天堂。」

  教堂里再度爆起一阵笑声。莊頤终于松开她,她则像是被火灼到般用跳的跳离他身上。挣脱他之后,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想伸手抹去他的吻,但她绝望的知道自己最终仍无法將既定的事实由生命中抹去。

  礼成了,牧師宣佈。恭賀的賓客向她和莊頤聚拢过来,接着他们在「婚礼的祝福」歌声伴奏下被簇拥出教堂。

  坐入礼车到喜宴场地之前,水仙被玫瑰提醒丟出她手中的新娘花束,她原是希望意霞能接到捧花,但捧花意外的落入直到婚礼將近尾声前才匆匆赶到的駱婷婷(哲风之妹)手里。

  駱婷婷相当惊喜的问:「这算是幸运的一种吗?」

  没接到花束的意霞先是发出失望的呻吟,继之噗哧一笑说:「据说是的,下一个披婚紗的女孩应该是你。」

  「可能吗?」駱婷婷一副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表情。

  临上礼车前,水仙瞥了駱婷婷在意霞危言耸听后显得相当错愕的可爱表情一眼,满怀悒郁的想着: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没有!

  ※  ※  ※

  莊頤,坐在喜宴的一隅冷眼看着自己的婚礼,就像他一直冷眼看着別人的人生。

  喜宴场內的喧嘩令他几乎控制不了想往上皱的眉头,这是十年前那场车禍之后的后遗症之一,在吵杂环境中的惯性头疼。当然,这也是他喜欢宁静独处一隅的原因。

  但今夜是无可避免的一夜,在像个无情的掠情者般巧取豪奪了一个不甘愿的新娘之后,这只是他所必须付出的小小代价,而他希望他终將不必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再付出更多代价。

  当然,那或许是值得的!

  他的新娘──黎水仙──完美的一如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新娘。

  原本就清秀婉丽的脸庞,被浓妆及白紗烘托的如梦似幻,窈窕高挑的身躯,被一袭剪裁简单却条优雅的象牙白色礼服裹住,更显出她身段的阿娜曼妙。

  以一个世俗男人的眼光来看她的外表,她百分之百是个梦幻新娘的化身。他早就同意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足堪与她匹配的外表,至少他曾在许多观礼者眼中看到惋惜与不解。它们的含意是,「惋惜」一朵好花配了一个残废!「不解」残废怎能摘得好花?

  人们总是喜欢透过自己的眼睛去揣测事情,而他喜欢人们百思不得其解时的蠢像。

  话说回来,黎水仙的表现也一直是相当耐人寻味的,她让他差点也成了蠢人之一。

  最先,她用超乎他想像的勇敢来和他谈婚姻的「条件」,而他竟也蠢蠢的同意了她的所有(三个)条件,就眼前看来,他似乎有点虧大了,多看见黎水仙一次,他就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同意她的第三个条件──除非双方都有意愿,否则一方不得勉强另一方行夫妻之实──这个条件的确有点不够厚道,因为他发觉自己光凝视着她,心里就蠢动着无可解释的飢渴。

  他终于有点明瞭自己的弟弟莊琛为什么一直坚持无法放弃她,她是那种光是外表就甜美馥郁的令人捨不得放弃的女人。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条件也是好的,他不认为因残废而生活的像个修行僧的他,能满足这样一个「过尽千帆」的女人,況且,一想到她那被不知多少个男人看过的臀部胎记,他那无可解释的飢渴就会变成无可解释的厌恶。

  当然厌恶是相对的。他结论她开出这个条件的理由,是因为她憎恶为一个残废张开她雪白的双腿。这样的猜测并没有伤害到他冰封已久的心,反而令他慶幸以后牵制她的是他自己而非弟弟莊琛。他野蛮的认为他可以因她而残废,又因残废而十年没有踫过任何一个女人,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因「偿还」而许久不碰一个男人。

  或许她的上帝真是公平的!他不得不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嘲弄。

  至于婚礼的过程,也有很多相当值得玩味的。

  婚礼中,她的表情总不脱他的意料,怔忡、心不在焉、悒悒寡欢还有偶尔泪眼迷濛,唯一超乎他预料的是他的弟弟莊琛在婚礼中途出现的时候。

  没错,他的确曾估算到他那年轻气盛的弟弟,绝对可能鍥而不捨的在婚礼中来上一齣闹婚记,他也确实故意的不去加以防範,主要目的是,他想做一个小小的试验。试验黎水仙诺言的价值约有多少?是否如他对女人一貫的评价──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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