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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花绮因楚樵话里的亲昵意味而脸红,之后才想起楚樵此话有语病。「闇达查锦?他怎会同你提起我?」

  「说起来,咱们此次顺利脱困,可全是闇达的功劳。」

  「嗄?!」花绮变得目瞪口呆。

  「闇达说,妳上马迹山那日一早,他正巧打王爷的房里出来,见妳匆匆忙忙的转身。他看妳形迹惶惶,便一路跟踪妳到太湖畔,这才明白妳可能是偷听到王爷同妳两位姊夫的谈话,并傻里傻气的打算单枪匹马上马迹山救人。」拉了一张圆凳坐下,他看着她的眼中有着苛责与柔情兼备的神采。



  「因为他知道若当下出面阻挠,定会遭妳反对,于是,闇达便遣人快马传书回织造署,并找来一票他在江南结识的英雄豪杰,大伙共同策画待望月那夜潜入贼窟,杀仇英、巴锴那批贼人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连帮妳验身那名虔婆,都是闇达安排进贼窟传信的。」

  「是吗?」花绮又有疑惑了。「听你言下之意,好象早晓得闇达打算营救咱们,可你根本没见过虔婆,更甭说她怎么传信给你了。」

  楚樵浅浅的一笑。「记不记得虔婆帮妳簪上的那支簪子?」

  「呀!原来簪子里另有玄机呀!」花绮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可还有人使性子硬是把簪子往墙角丢。」楚樵揶揄她,但那日晦涩的记忆又让两人同时安静了半晌。

  「真该感谢闇达,救我及时脱离仇英的魔掌。」她先拋下那段不堪的回忆,换了一个卧姿,背上那阵热辣辣的痛却令她瑟缩了一下。



  「疼吗?」他不太热中的问。

  「疼。」她坦言。「背后的伤--糟吗?」

  「大夫说这几日会觉不太舒服,但不至于留下永久的痕迹。」

  她点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闇达呢?我想好好的谢谢他。」

  「他已然先回织造署向王爷禀报事情的经过。」

  听他这么一说,花绮的心里不禁涌入一种浓重的悒郁与怅惘。一切都没改变,纵使他俩曾一同经历了那么些休戚与共、性命交关的凶险,纵使两人的关系早已非比寻常,可他依旧只想着将她送回家人身边,全然不懂他才是她想倚靠终生的亲人。

  然她又能怪谁呢?是她自愿入马迹山的,在贼窟里所发生的许多事,又全是身下由己,她如何能责怪他?

  思及此,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她既无权求,亦无权留啊!于是,她最高明的招数,便是佯装毫无伤感、故作豁达。

  「那仇英和巴锴呢?」她强挤出个笑问道。

  「仇英当场就被逮着了,可巴锴就狡猾得紧,又被他给逃走了。」

  「这巴锴,一定是邪魔恶怪来投胎的,咱们靖王府三姊妹,几乎全栽在他的手上。」花绮恨恨的道。

  「如今举国上下皆通令捉拿悬赏,想必他逃得过一时,也逃不了一世。」楚樵安慰地道。

  「希望如此了。」她再度点头,又顿了一下,不知是否因为她仍有些困倦,总觉得两人今日的交谈有点奇怪,甚至有些言不及义。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那只仇英擅自拿走的青玉镯取回来了吗?」

  「取回来了,就在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对青玉镯递到她眼前。

  忍着背部的疼痛,接过其中一只,先是察看有无损伤,继之微转玉镯,被其内蕴的温润光泽所吸引,直到意识到楚樵炽热的注视后,她才慌忙地将镯子递回,干笑道:「谢天谢地,这镯子几乎没有损伤。」

  但楚樵并没接过镯子。「妳坚持不收这两只镯子?」他继续以灼灼的目光烧炙她。

  花绮低头无语,只是盯着手里的镯子发呆,「我凭什么收?」良久候,她终于出声了。

  「妳已是我的人,只有妳配拥有它们。」

  「你敢说你这一生就只有我一个女子?」她蓦地仰头看他,眼底渗入一汪泪水。

  「天漠是曾有过其它女人,然而那不同--」

  「哪儿不同?在石室时,你同仇英指称我对你并无意义,不过是取悦你片刻的女子,你说……对我半点儿也……不爱,既然不爱,那这两只镯子又算什么?买身钱?」她头垂了下来,泪也同时坠落。

  「不!」他满是挫折的低喊。

  「不!我不收,既然你坚持不给情、不给爱、不许诺,那么,我便不希罕这两只镯子,我堂堂一个王室的格格,要我给!我可以给得心甘情愿,可我不卖。」她字字句句皆是掷地有声,可她纷飞的泪眼,却诚实的泄漏了她的哀伤。

  「三格格--」

  「不,别再多说,我累了!」她极快的制止他,怕再次听到那些会令自己伤心的话,而后极缓慢的趴身睡下。「今日,如此的谈话已足够,我无福再消受更多。」她无力的合上眼睛,睡意很快地再度袭来。「一场噩梦,就当它是场噩梦吧……」

  那只原本握在花绮手中的青玉镯无声的跌落在天青色的被缘,她花绮就这样被睡神召唤去了。

  楚樵拾起青玉镯,疲惫又蚀刻上他如刀凿出来的脸庞,令人依稀感觉到一股深沉且持续的寂寞与绝望。

  *********

  花绮极努力的在养伤,养的除了背伤,还有心伤。

  五、六日过去,背伤养得极好,可这心伤……就难说了。

  她已有好些天没见着楚樵,知道他是故意避着她。可矛盾的是,他会在夜里偷偷的来,她假寐着,而他以为她睡了,有一两回,她还偷听到他低声和楚阿奶在门外对话。

  「阿奶,三格格她……她好些了吧?」他的声音里有着他不习惯表现的柔软与迫切。

  「好、好!三格格的背伤在痊愈中,她复元得极好,倒是我这老太婆的耳膜,经你这照三餐的询问,怕要不了好久就得长茧了呢!」楚阿奶打趣道。

  她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曾是自己少主人的男子,可这一刻,他却彷佛只是个因家变而为情所苦的大男孩,令她心中不禁窜起诸多的情绪--疼爱、感慨、责怪。「既然来了,何不去瞧瞧?三格格睡了。」

  「不,她随时会醒。问过阿奶,晓得她好就行了,况且,她也不一定乐意见到我。阿奶,劳您好生照顾着她,樵儿--先回房去了。」他疾疾的脚步,踩在落地枯叶上,不一会儿就远去消失。

  楚阿奶哪留得住他的人?哪留得住他的脚步?只能望着他匆匆的背影,站在门边咕哝,「都啥年纪了,还玩躲猫猫?唉--这孩子,烈情烈性的模样,实在像极了他爹爹,教人好生担心哪!」

  花绮听完门外一老一少的对话,心里头真是五味杂陈。

  若是无情,石室那夜,又何必为纾解她的惶恐,编织出那样一个浪漫多情的故事?又何必对她百般温存?可若真有情,为何他偏偏不愿与已有枕席之实的她行鸾配之约?

  她知道他并非狂蜂浪蝶,从他的言行举止,更不难看出其担当作为,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之辈,可他的逃避又所为何来呢?

  解释只有一个!或许真被巴锴那厮说中了,天漠顾忌的,仍是楚家与靖王府地位的悬殊,他认为阿玛绝对不可能认同两人的情意,更甭谈同意这门亲事了,可她已是他的人啦!他居然连试试都不愿意试,就打定主意要放弃她!

  这是花绮最气他的一点,他永远将自尊摆在第一顺位,而他既然如此看重他的自尊心,那她又岂能弃自己的自尊于不顾?她是堂堂的大清格格,啥没有,自尊肯定比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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