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露出天使般灿烂澄澈的眼神时,也正是他的心完全成为魔鬼的时候——
“你……对冰做了什么?”仓皇慌乱的黑眸紧紧持住宛若无邪的蓝眸。
“没什么。”路西法淡淡微笑,“只是邀她上了哈斯汀名闻遐迩的旋转餐厅而已。”
“旋转餐厅?不,不可能,她现在人在国外啊……”
“她昨天已经回国了。”
“她回国了?”堂本彻身子一晃,掩不住惊愕,“为什么?”
“因为她收到了你的E—mail,告诉她,你想见她……”
语音未落,堂本彻挺拔的身躯已然冲出办公室,没浪费一分一秒。
因为他明白,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跟时间赛跑。
* * * * * *
新世纪摩天大楼顶层。芙洛莲思旋转餐厅。
他约她来这里做什么?
坐在餐厅最角落,望着落地玻璃窗外首都市容美丽的缩影,梁冰竟无法平定紊乱的心韵。
她发现自己十分紧张,脸颊微微发凉,掌心也静静冒着汗。
她竟——为了会见他而紧张。
想着,梁冰不禁轻轻叹息,菱唇拉开涩涩苦笑。
她是傻子,明明已经决定跟他断得一干二净,却在接到他一封情意真挚的E—mail后,匆匆赶回国,上来这间餐厅。
只因为他简短的邮件里,有这么一行字:
我想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从在巴黎接到这封Mall后,她便不停地猜测所谓的“一切”是指什么?他终于愿意向她吐露一直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吗?
他终于愿意走出苍茫夜色,让她在阳光下好好看他吗?
他终于——应许了她内心的祈愿吗?
思绪纷至沓来,宛若浪涛拍岸,一波一波袭向她胸膛,震动她一颗情悸颤动的心。
她胸口紧窒,似乎就连呼吸也无法顺畅。
她端起水杯,正想啜饮一口子复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时,悦耳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是堂本彻。
瞪着荧幕上显现的人名,她的心,再度惊慌失速,她深深呼吸,好不容易凝聚所有的镇静接起电话。
“是冰吗?是不是冰?”
极度焦虑的嗓音令她一怔,“……是我。”
“你现在在哪儿?”
“芙洛莲思——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快离开那里!冰,马上离开!”他急促地命令。
她心一颤,难言的失望漫开心头,“为什么?彻,难道你——反悔了吗?”
“什么反悔?”堂本彻似乎一怔,但只一会儿,慌乱的嗓音再度扬起,“总之你现在先离开那里,我等会儿再向你解释。”
“为什么?”
“因为那里可能有危险……”
“什么危险?”梁冰蹙眉,眼眸却蓦地一阵刺痛。
她茫然偏头,迎望那道霸道地侵入她视界的白色闪光。
她怔怔地望着,倏地,迷蒙的星眸点燃惊惧的火苗,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阵漫天巨响便在她耳畔猛然炸开。
来不及了——
* * * * * *
来不及了。
堂本彻愕然扬首,愕然望向远处高耸人云的摩天大楼中段窜起的熊熊火焰。
火焰,宛若赤色游龙,卷裹着摩天大楼——为了迎接新世纪到来,特地斥资兴建的摩天大楼,看来,就要坍落了……
“不——”凌厉的锐喊进出堂本彻的唇,他疯狂地转动方向盘,疯狂地想通过顿时充满慌乱人潮的街道。
可从四面八方涌出的人潮实在太多了,黑色的跑车只能无助地停留原地。
他倏地咬牙,打开车门跳下车,迈开修长的双腿,往人流相反的方向极力奔跑。
* * * * * *
快跑!
梁冰什么也不能想,只能跟着脸色与她同样苍白的人群不停往楼下奔跑。
双腿,好像已不再属于她,她什么也感觉不到,疼痛,酸软,疲倦——什么感觉也没有。
除了不停地晃动两条腿,她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不停地、不停地跑。
直到她随着人群来到起火的楼层时,呛鼻而来的浓烟才让她得回了一点感觉。
她轻咳着,眼眸刺痛,呼吸困难,瞬间头晕目眩。
可恶!
她咬紧牙,强迫自己站稳微微晃动的身子,松开系在颈间的丝巾掩住口鼻,继续一步一步往下走。
走着,跑着,周围惊慌的人群不知怎地逐渐消失了,尖锐的呼喊也自她耳畔缓缓消逸,世界,仿佛离她愈来愈远——
她究竟走了多久了?现在是在第几层楼?还有多久才能抵达地面,才能逃离这栋遭飞弹撞击的大楼?
她不知道,一点概念也没有,只知道她仿佛走了好久好久,像快走到了世界的尽头,却总是到不了她的目的地。
“彻,彻……”她喃喃唤着,身子跟着一阵虚软。
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接住她往前倒落的娇躯,“冰,你还好吗?还好吗?”
慌乱的嗓音拂过她耳畔,稍稍唤回她迷蒙的神智,她眨眨眼,望入一对蕴满惊慌的黑眸。
“彻——”她哑声唤道,嘴角牵起柔弱无力却甜美异常的微笑。
“冰!”望见她这样的微笑,堂本彻几乎要崩溃了,他连忙抱起她,正欲想迈开步履下时,楼梯间忽地一阵剧烈震动。
他一惊,以自己的臂膀和胸膛护住梁冰,旋身冲上楼。
才刚刚逃离楼梯间,几块水泥石块便应声坍落,整个堵住了楼梯口。
所有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堂本彻亦然。
望着遭崩落水泥块封锁的楼梯口,他恍然领悟,今日他与梁冰恐怕无法安全逃离这里了。
* * * * * *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吗?”蜷缩在堂本彻温暖的胸怀,虽然明知处境渺茫,梁冰心头仍不由得流过一束淡淡的甜蜜。
“嗯。”堂本彻点点头,一面抚着她冰凉的颊,一面若有所思的透过残破不堪的玻璃窗,俯望下头一片凌乱。
匆忙逃逸的人群,动弹不得的车辆,以及无数辆正努力排开一切障碍,往大楼开来的消防车。
下头,一片吵杂慌乱,上头,则是绝对沉寂。
数十个好不容易从高层奔逃下楼,却困在这不上不下的第十九层的人散落在断垣残骸间,面色苍白,神色惊惧,却没有人喊叫或说话。
也许,他们已经累得无法再浪费任何一点精力,也许,他们正默默在心内祈祷自己能平安获救。
望着他们,堂本彻一颗心不觉沉沉坠落,“都是我的错——”他痛苦地低喃。
“为什么这么说?”梁冰蹙眉,“这飞弹又不是你发射过来的。”
墨黑眼潭掠过复杂暗影,“导弹虽不是我射的,却是针对我而来。”
“为什么?”她不解。
他长长叹息,“发射这枚导弹的人是我的朋友。”
“朋友?”
“是路西法。”
“路西法?”梁冰怔然,“那个青年将军?”她不敢相信。
“……不错。”
“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惩罚我。”堂本彻微微苦笑,“因为我背叛了他。”
“背叛?”
“其实发给你那封E—mail的人并不是我,是他。”他沉声说道,“他故意邀你来这里,是为了……”
“他要我死?”明眸不可思议地圆睁。
他黯然颔首。
“为什么?”粱冰淡淡迷惘,可只一会儿,她便蓦地领悟。
如果路西法认为伤害她是惩罚堂本彻最好的方式,那就表示……就表示——
“因为我是你最在乎的人,对吗?”她问,嗓音发颤。
她期待地望他,一颗心悬在胸口,梗得她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