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楚映月初见兄长的心情不是兴奋愉悦的,而是复杂。因她听见了一句话——
月儿配不上你,我不该没看清事实真相就用药设计了你们。
一切疑云都揭晓了,楚映月的心也累得激不起任何波涛了。
算了……兄长为她好,是事实……她爱上了玄彻,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更是事实。
“月儿、月儿,你过得好么?”楚暄日急忙将妹妹转了一圈,发现她憔悴了,连衣衫都宽松了些许,等等——
“你的装扮怎么还……”映月不是已经嫁给玄彻了么?!怎么还是未出嫁的闺女打扮?
“我愿意为奴为婢,偿还楚家对王爷的亏欠。”楚映月话一出,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月儿,你?!”楚暄日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楚姑娘?”云向天也不知晓实情竟是这样。
玄彻绷凝着俊脸。她的话,无疑提醒了他,她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还债”!
“窨王妃到!”屋外,响起王府仆隶的呼声。
“彻儿、云公子,嗯,映月也在呀!”窨王妃微笑道,还看见了书房内的陌生人。 “这位是?”
“楚暄日,是映月的兄长。”玄彻接了话。
“草民楚暄日,拜见王妃。”楚暄日拱手作揖,江湖中人的性情显露无遗,云向天与楚映月也纷纷行礼。
“大家都免礼。”窨王妃再看了眼楚映月。嗯,果真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
“彻儿,本宫已请求皇上赐婚给你。”
玄彻停眉,下意识望向低头瞧着地上的楚映月,心头提得老高。
“我不——”他还没说完,便被楚暄日打断。
“月儿,跟我回杭州!”楚暄日一听,二话不说,愤愤地抓妹妹的纤腕要走。
“大哥!”
“皇上下旨,玄彻都要娶妻了,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楚映月心头一痛。
是呀,大哥说得对,配得上玄彻的,是京城里娇贵的千金,她还犹豫什么呢?
“她、不、能、走。”玄彻咬牙。
“月儿为什么不能走?”楚暄日坚定的态度也不遑多让。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他要留住她。
楚暄日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你能抗旨么?娶妻之后,你要把月儿定位在哪里?侍妾?还是一个呼来唤去的奴婢?”月儿是他妹妹呀!明知结果会如何,他怎么舍得妹妹委曲求全!
玄彻哑口无言。是,为人臣、为人子,他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抗旨。
“月儿,咱们走!”
他不留她么?楚映月看着沉默的玄彻,心口已在淌血。
“凭她,跟你回楚家后又如何?一辈子终老在楚家么?”玄彻僵声道。
一女不侍二夫,人皆所知。
“玄彻你——”楚暄日火大了。
楚映月放弃所有冀盼了,在玄彻这么说的同时,就放弃了。
“我愿意娶楚姑娘。”突然,云向天开口,再度震惊全场。
楚暄日定定地看着云向天。“好,月儿回杭州后,就跟你成亲!”
“告辞。”楚暄日拉着楚映月离开,背着玄切说了句:“我以为,我们可以是朋友。”
楚映月不禁回头望向玄彻——
玄彻一颤,仅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她的身影愈来愈远……就这么消失在玄彻眼前。
“你居心为何?”玄彻问向颌首辞行的云向天。
“我只知道,我不是在做坏事。”云向天淡淡回答,也走出书房。
“彻儿,楚姑娘她——”
“碰——”玄彻重捶了一下桧木桌,奔出去。
“唉!人都跑了,这下怎么成亲呢!”窨王妃被他们闹昏头了。
* * *
两个月后,草盛花开,连京城夜里也能感受到孟夏温和的薰风。元武王爷的大婚之事,更是为今夏添上一笔洋洋喜气。
桌上龙风烛灯芯闪耀,媲美屋外天际星月,玄彻坐在摆满酒菜的桌前,烦躁地仰头饮下杯中液,酒液入喉,直烧腹心,琼浆成了热铁,烙出一道道残疤,灼痛了思绪。
母亲不知哪来的本事,将他软禁在府里,连朝都不必上了,就是等这一天……
他们不管他神形多黯然,替他套上新郎官的喜服,硬逼着他与皇帝御赐的新娘子,拜堂、入洞房。
很好,不就是个皇上送他的女人么?他何必感到郁闷!
玄彻冷眼盯着端坐在床帷边的新嫁娘,不知为何,新娘子纤细袅娜的身影,竟勾起他这两个月来,百般抗拒的那股熟悉感,眼神也慢慢柔和……
自映月离开后,他全无她的消息,在搅皱他一池心潭后,她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但她离去时那双瞧着他的翦翦清眸,却无时不令他的身心隐隐作痛。
她……也许已经嫁给云向天,当了人人称羡的云夫人了吧?
玄彻狠狠闭上眼,再度睁眼的时候,已换上一片冰漠。
该死!不就是个女人么?他玄彻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楚映月那个对他总是惟惟诺诺、一板一眼、毫无乐趣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他眷恋?说不定眼前这个面覆喜帕、霸占他床榻的女人,还会尽力讨好他!
玄微噙着没有笑意的冷笑,斟了另一杯酒,起身走近床榻,粗气地将酒杯塞入新娘互绞的柔软小手中。
在碰到新娘的柔荑时,他竟有一瞬的心颤?!
压下脱轨的情绪,玄彻烦躁地掀开她的喜帕,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背着她不耐烦地脱去身上繁复的喜服。
“这交杯酒,喝完就自己更衣。”
这道嗓音……
端着酒杯,喜帕已给扯落的新娘,必须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才能阻止慌然的心乱。甚者……根本阻止不了!
她抬起头来,眼前颀长健实的背影,让她眼底立刻起了不争气的,氤氲水雾,不是因为害怕,而是……
玄彻回过身,自她双手中看见酒仍好好在杯里,对她如木头一般的模样,感到不悦。
他冷然抬跟看她。“怎么还不——”
当两人双眼相映,怔愣、惊讶、愕然,同时在两人眼底浮现。
“映月……”狂喜取代了玄彻的颓丧。
“王爷?!”楚映月彤润的樱桃小嘴吐出询异。
两人很清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他消沉了两个月,完全不去想即将过门的新娘是谁;回杭州,她难过了两个月,好不容易睡下,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后就被人匆匆梳妆,簇拥上花轿——
但不管如何,都无所谓了,玄彻很清楚,与自己拜堂的女人是楚映月。
“从此刻起,你不须再称我为王爷,而是唤我为夫君。”他定定凝视她。
“我……是在梦里么?若是,请你告诉我,你恨不恨我?”楚映月怔怔而语,泪,落下了。
“傻瓜!不准你把我当梦!”他爱怜地轻拭她的泪,指尖的湿濡融化了他只为她冰封、只为她消融的心。“对我好、尽力服侍我,就是为了不让我恨你、不让我恨你与楚暄日,然后尽快离开我,就这样?”
“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快发狂,嫉妒云向天嫉妒得快疯了?”
玄彻低嗄的言语之间充满压抑、深刻的感情,让楚映月动容了,轻举小手抚上他有温度的脸,她知道这样的感觉,不再是梦。
“不,我想过了,就算你恨我,我也要待在你身边,只待在你身边,我好想爱你呀……”她好爱他、好爱呵,第一次见面,就沉沦在他无边的炯炯摺眸里了,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也因此变得更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