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开你的手!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这样做!”她厌恶地别过脸。
“你怕我?”他的眼中有丝难以察觉的欣喜。
“我不想用最恶毒的话来骂你,你还不配。”
“别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可怜的小媳妇,云依婷,我可以很正确地告诉你,你不是那种传统的中国女子;你有野心,为了你的自私,为了维护某种尊严的假象,你的牺牲完全是咎由自取。”他的话很重,每一句都象钟声一样敲在人心坎上,可是,他的表情却是不愠不火。
“你走吧!”她心力交瘁地瘫倒在沙发上,一天地奔波、竭尽心智去对付,足够让她神经衰弱了,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和他争辩什么,明天一早她就要回家住,待会儿还要打点行李呢!
“我马上就走,虽然我我要你,可是我有自信、有把握!还不至于那么心急。”他轻轻松松地带上房门,临走,扔下一句:“其实你不妨仔细想想看,如果你真有一双慧眼,除了我,还有谁懂得你?配得上你?”
他一走,依婷觉得自己简直要虚脱了,口渴、头晕、心跳……她怎么会如此脆弱?
但,她这样轻率地把自己一生幸福孤注一掷,不论是换了谁,都和她一样难以忍受。
“野心,为了你的自私,为了维护某种尊严的假象,你的牺牲完全是咎由自取……”陈国伦毫不容情的批评在耳边仍嗡嗡作响。
他凭什么跟她说这些?
她用力的捂住脑门,那里满是冷汗,她想大声喊,大声叫。波比蜷在角落里,被她不寻常的样子吓环了。
那么多的责任、义务……老实说,她也被自己给吓坏了,现在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所有麻烦与忧虑,并不是他口中所言的假象!相反地,由于它们太真实,反而令人太难接受。
“爸爸,给我时间!”她近乎崩溃地伸出双手,向空气摸抓着:“我愿意承担一切,但一定要给我时间,让我好好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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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 推出
兰兰键入
第四章
云上峰并没有给她时间。
午夜两点,吕承达打了电话过来,再隔五分钟,更刺耳的是来按她的门铃。
云上峰终于在午夜的倾盆大雨里去逝了。
春寒的风雨中,吕承达在门廊为她竖起风衣的领子,然后要她站在那儿等他把车子开过来。当他一走开,仿佛仅剩的一点温暖也跟着走开。
她抬起头,黑漆漆地天空中,雨不断地落着,挟着闪电与暴雷,那电光如银蛇般在乌云层中不安的扭动着,利刃似的一阵阵刺进了她的心中。
“爸爸,你在哪里?”她忍不住地失声呼叫,冲进了雨中,不断沿颊而流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唯一能明白的,是云上峰已离她而,从此刻开始,她是必须面对苦难,承受一切的孤儿了。
吕承达一把将她拖进了车里,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我要你节哀,你却站在那儿淋雨!你明白吗?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有空来照顾你,别让我烦心成不成?”他咆哮着,满是红丝的双眼象随时会喷出火的。
“她没有回答,抿紧双唇,握住了拳,在这一瞬,她已被雨淋醒了,她要重整自己,要给云上峰一个交待,一个答案。无论到什么样的地步,她都不能再让他失望。
大雨如注,尽管雨刷不停地在窗玻璃上操作,仍是不时地挡住视线。
这个悲伤的夜晚,也是个受人诅咒的夜晚,但命运总是叫人无可奈何!
云依婷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嘲讽性的笑容。命运是多么奇怪的东西!曾经改变了她孤女的命运,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现在,几乎已事隔二十年,却又再将她还原。并且要她为这二十年的快乐付出代价。
“对不起,刚才我的口气不好!”吕承达抱歉地看她一眼:“事出突然,我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她摇摇头,美丽的面孔僵硬而没有表情,仿佛灵魂已脱离了躯壳,神游到不知道的地方去了。但竟是那样的美,简直动人心魄。
吕承达不由一呆。
在那一刹那,他宛若窥到了她内心深处最秘密的一个角落。
“依婷!”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让我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她朦胧地看他一眼,那迷离的眼光中,有着数不尽的哀愁与惜怨。但随即她又回复了精神,坐立身体用清清楚楚的声音说:“谢谢你!我会照顾我自己。”
云海山庄里并没有挤满了人,在吕承达和依婷未到达之前,他们必须封锁任何消息。
心洁的哭声从二楼传来,在最后的一,她的表现已不是一般的医护人员,她象是云上峰的亲人,或是更亲一点的女儿。她为依婷尽了所有女儿该尽的责任,在生病时陪着她,给他安慰,给他鼓励,在他的人生最后一刻守着他。
那哭声的凄厉与可怕,说尽了人生最难堪的生离死别。
依婷把风衣交给了管家,在哭声中沿着梯子往上爬,短短的距离却使得她有筋疲力尽之感,爬到了梯首,她站定,挺直了脊背,昂头看那幅她和云上峰坐在花园中嬉戏的画。
这幅画在此刻成了一种象征。
云上峰的云海山庄,是他一手创建,也是他最后安憩之所。
只要这幅画存在此处一天,云海山庄就永远不会更改别人的名字,迁进不相干的人家。
“爸爸,”她噙着泪珠,可是态度冷静而傲然,她轻轻地说:“我以您的姓氏为傲,我以我体内的血液发誓将尽我一生的力量,保住云海山庄,保住大云业。”
吕承达站在大厅里,仰着看她,他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那纤瘦、挺直而倨傲的背影,使他本能的感到懔怖。
他觉得度过了今夜,他将会永远地失去她。
她不是他能力所可以去掌握的女人,她那充满迷般的个性,也非他所能想象的。
电光石火中,有一个名字掠过他的心头。他不愿去想那个名字,可是律师人格已使得他清楚他该面对现实。
一阵轰隆的雷声,在她进入云上峰停殓的房中时,再次地响了起来。
她悄悄地掩上了门。
心洁凄楚地跪在地毡上,那狼狈的模样与依婷的坚定,冷静正好成强烈的对比。
如果有不认识她们的人刚好走进来,一定会弄错她们真正的角色。
“我不流泪,心洁,从这一刻开始,我拒绝再流泪!以前我没有尽到孝道,从现在开始,我将竭尽一切地赎罪。”
她的脸色比盖着云上峰的尸布还要来得惨白。
“依婷!你不要这么说,他如果地下有灵会不安的。”心洁语不成声地搂住她。
依婷真的没有哭,那美丽绝伦的脸庞上出奇地平静,连一滴泪都没有,她揭开了尸布。
灯光下,云上峰饱经病魔的面孔,有些发黑,但是神态很安详,在与病魔长久的奋斗中,他并没有被击倒,精神上,他仍是强人,所以他能够在肉体死亡时,精神依旧坚毅地离开人间。
依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可能的话,她真希望她能象心洁一样,不顾一切的伏尸痛哭,任泪水化尽所有的苦痛。
但她不能!她真的不能!
她全身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抖,很奇怪的,在这样的颤抖里,生离死别的难堪竟被升华了,起而代之在她心中的,是一种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