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他笑开来,不再愁眉苦脸。眼角瞥见骆畅的衣服上有些褐色小点,因为是深色布料,没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清楚。他疑惑地抬起大眼睛。「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像干掉的血,大哥受伤了吗?
「嗯?」骆晹顺着小风的目光,拉起自己破了个洞的衣襬细瞧。「原来沾上了。」他都没注意到。
「你流血啊?」小风关心地用眼神搜寻着他身上可能有的伤口。
「不是我。」骆晹弹了下他的小鼻于,要他放心。「是住在我楼下的邻居,她:她不小心昏倒受伤,我刚巧发现,把她送来医院,所以来晚了。」墨黑的浓眉上打了个结,对着天真的小风,他只说出一部分事实。
若是他晚一点发现,那位新搬来的小姐怕是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之前,好像管听说过她身上有病,父母又接连过世,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
「大哥?」小风见大哥突然面色凝重,出声唤道。
骆晹回过神,睇着他困惑的表情,动了下眉。
「想出去走走吗?」他比了比自己的一副宽阔肩膀。
「咦?」小风瞠大眸,兴奋地眨了眨,「是要坐飞机……飞高高吗?」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玩了耶!
骆晹勾起嘴角,转头问了正在隔床换点滴的护士小姐几句话后,就一把抱起小风瘦瘦的身体放上肩头,像以前他念幼儿园时做的那样,好高好高。
「啊!」小风吓一跳!大哥人高马大,差点把他顶到天花板去了。赶紧用手臂环住他的头,避免往后仰倒。「大哥,你好丢脸喔。」发现病房里其它人都在看他们,他红着脸咯咯笑。
都已经快三十岁了,还跟他玩这种小孩游戏!他想当大人,想变成熟,不想一直做萝卜头……不过,今天就先算了啦!
「我丢脸?」骆晹望向一旁似乎有点吃惊的护士小姐,正经地:护士小姐,我们会轻声细语的。」他抓着小风的小小腿,黑眸认真。
见他像是黑道大哥般的粗犷脸容那么严肃,护士小姐险些要后退三步。若不是这小贵客无时无刻都在称赞他的大哥有多好多疼他、多不能以貌取他大哥,她真曾以为他在瞪人威胁呢。
抬眼看着兴高采烈的小病人,她小声地正色叮咛:「不可以奔跑喔。」
骆晹的唇浅浅勾起,侧仰头,朝小风说:「快点跟护士阿姨说谢谢。」
「谢——谢!」他愉快地伸出细细的手臂,护士小姐微笑,如同以往,摸了摸他圆圆的腕节。
「对了,」在他们一大一小跨出门之际,她在背后提醒:「记得吃晚饭前要把他带回来。」
「遵命!」整齐划一、混杂着粗粗嫩嫩嗓音的应答,病房里的人不自觉地都露出温柔的笑意。
「大哥,你知不知道,莫姨常常说你长得那么粗线条,心肠却又软又细,我以前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现在好像有点懂了耶。」小风用手臂磨着他短短约三分头,些微刺刺的触感,让他痒得想笑。
「哦?」骆晹挑眉,往人较少的走廊走去。
「莫姨还跟我们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糗事哦。」他神秘地放低声音。
「看来,我成了你们无聊时间嗑牙的题材?」骆晹故意晃了下,在上头的小风惊呼一声,随即又很快地开上嘴,弯臂圈紧他的短草头。
「因为大家都很喜欢大哥嘛!」他笑呵呵地,看见他大手抓住自己的小腿,知道他绝不会让自己摔下去,「所以很好奇啊。」不过,原来大哥以前也和他们一样又笨又爱哭,哈哈!
顿了顿,他又扁了下嘴,可怜兮兮地:「可是大哥都不喜欢我们,因为妳搬出去以后,只有过年过节才会来看我们。」呜……
骆晹的视线放在光洁的地板上,低声笑了笑。「好了,我会尽量找时间回去的,你别再跟我拐弯抹角了。」真是的,这么大了遗爱撒娇!
小风低头盯着他的短草头,好一会儿才小小声地开口:「大哥……你在外面……是不是……」这件衣服,下襬的洞已经越破越大了,可是,大哥还一直穿着。
「嗯?」小风一怔,突地忆起莫姨交代过的话,就改了口:「大哥,我是你弟弟吗……
很亲很亲的弟弟?」他很期待地瞅着他的发顶。
骆晹楞了下,好半天才用他那沙哑的低音沉笑道:「你当然是。不只你,院里每个小鬼头都是我很亲很亲的弟妹。」
小风的笑一下子扩得大大的,「虽然不同家,但都是优良品种:」他好自豪地昂高下巴,随即又嫩声道:「那,如果累了要跟我说哦,因为我们很亲很亲。」他眨巴着大圆眼。
骆晹先是停住,然后握紧了掌中的小小腿,胡渣渣的下颚极不明显地缩了下。
「你真是人小鬼大。」「我才不小!」他立刻反驳。
「是,妳不小。」走到外头可以散步的绿草皮,他忽地快跑了起来。
——可是爱玩飞高高!一边喊,他边加快速度。
小风只是紧紧地揽着他的头围:感受那凉快的风抚在脸上,哈哈大笑。
「护士阿姨会骂你的!」不仅奔跑,还大叫呢!
「我又不是在走廊上!」出了医院,就没人管得到了。
悦耳的笑声回荡在橘黄色的天空下,他们徜徉其中,舒畅地玩闹着,直到骆旸不经意将视线焦点停驻在医院二楼的某一扇窗口。
顺着他的目光,小风瞇起眼看到那窗口好像有人影在晃动……唔,那个大姐姐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想睡觉。
「大哥?」目不转睛了呢。大哥认识那个大姐姐?
他不答,拉开强壮有力的长腿就往回跑。
「大哥!」小凤吓了一跳,只能抱住他的短草头,看着他冲进一楼大门。
啊啊!真的会被护士阿姨骂了!
伸手不见五指。
好黑……她是到地府了吗?
为什么这么黑?刚刚不是很亮吗?地府很穷,油灯都用光了吗?
引魂使者呢?牛头马面呢?那个……声音粗粗的鬼大哥呢?
不是要带她去见阎罗王吗?
怎么——
「孟思君。」
「吓!」谁在叫她?很惊讶地抬起头,却只望进黑漆漆的一片。
「孟思君,」那话声重复着她的姓名,没有理曾她的反应,一字一句地徐缓出口:「妳这一世的名字是孟恩君,本来阳寿已尽,但后世的魂魄却顶替了妳上了奈河桥。她已喝了孟婆汤,投入轮回,再难重返阳间;后世的本命灯还不到熄灭的时候,妳只能取代她,用她的躯体续完她该有的寿命。」凉凉寒寒的嗓子、平板的语调,悠悠荡荡地飘浮在周遭,听不出方向,听不出情绪,只让人感觉好冷。
「什么?」孟恩君瞪大眼,虽然这人话里有些字句很耳熟,但她却无法拼凑,也听不明白。「什么……意思?」她楞问。
死沉的声音没正面答复,只道:「时间到了,你快丢吧。」
「你……你是谁?」她疑惑地间。左手腕忽然叉有些刺痛,她皱了眉。
「妳不用管我是谁。」
「可、可是……」她压根儿不明白他刚才的语意啊。左右看了下,除了黑还是黑,寻不见身影,却能听到那人不知从何处传出的话声,让她略感害怕。
「别再可是了,再不走,时辰就过了。」
「我……」究竟要走去哪儿?「什么时辰?」她下意识地退两步,没注意耳边响起一道极细微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