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对了一半,你爱他,所以你想证明你的爱有多深。”倩宜还是那么淡淡地。
丹妮没有否认:“是的,我爱他,但是你呢?”
“我的丈夫去世了,我在此地静养。”
“你一向就习惯这么自欺欺人?”丹妮逼近了她,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她甚至感觉到倩宜的呼吸,但,为什么倩宜并不像呼吸般,自然地打开心灵紧闭的窗户呢?
“你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些?”倩宜仍不为所动。
“我承认我冒失又冲动,可是我的出发点是对的,我还要承认,没见到你之前,我嫉妒你,可是现在我只是生气。”
“哦?”
“我气你如此不知爱惜自己!”丹妮几乎是吼叫着,把心中所有的激动吼了出来,“你有权利享受未来的人生,爱你该爱的人。”
鲍丹妮走了,可是她的吼声仍在这充满阴影的塔楼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 ☆ ☆
丹妮在机场看到了来接她的麦哲宇时,一点也不意外,当她在台北打电报给他时,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的渴望着倩宜的消息。
他们见面了,但没有欢笑,没有拥抱,哲宇只在丹妮的面颊上轻轻印下一吻,他们之间是彻底地完了,丹妮痛心地想,但她已经想过了,他们迟早会结束的,哲宇接近她,一开始的理由只是寂寞,离开她的也是同样的理由。她写信给江倩宜的风波,只是一个导火线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晓得你一定很想早些知道她的消息。”一上车,丹妮只为自己点了根烟,长途旅行使她疲倦不堪,最糟的是她激动的心情始终无法平复,但此时见到了哲宇,她突然悟到她可以坦然地面对一切了,这也许是她未来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我在台北见到倩宜了。”
“她——好吗?”无比艰涩地,他才挤出这几个字。
丹妮摇了摇头:“她把自己锁在一个叫做‘莲心小筑’的古堡里。”
“为什么?”麦哲宇的声调不稳了,如果不是紧握驾驶盘,丹妮相信他也会掏出一根烟来稳定情绪的。
“她的丈夫死了,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丹妮吐出一口烟雾,她想把自己藏在烟雾后头,但是为了麦哲宇,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说的?”麦哲宇失声叫道。她迎着那眼光,心一下子碎了,如果那热切的眼光是为自己,她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只可惜自己没那个——福气。
“不!是我跟陈恳纳根据情况猜测的。”
哲宇叹了口气没说话,但由他的眼神看来,这个一直被称做“一夜天使”的男人,对她的情意有着无限的感动。“你这又是——何苦呢?”车子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他把车停下等红绿灯时才又开口。
“因为我爱你!”她说完之后自顾自笑了,“很傻,是吗?”
“不!我尊敬你!”他突然冒出一句,倒把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竟热泪盈眶。
“我也惭愧自己不像你那么勇敢,明知道——”他顿了一下,似乎难以出口。
“明知道你不爱我,还千里迢迢跑去会头号大情敌?”她诚心把僵硬的气氛冲淡,可是她失败了,哲宇那凝重的表情像十二月的雪。
“不要这么说!”他难堪地:“我尊敬你勇于付出,敢于追求。”
“你为什么不敢?”她反问。
“毕竟,没有几个人像你那么勇敢。”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她指的是那封冒冒失失写给情宜的信。
“其实——错不在你。我当时恨自己远超过一切,丹妮,能原谅我那样粗鲁地待你吗?”’
“不要说原谅,哲宇,我从没——恨过你。”她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这个时刻,她今天特别会叹气!“我爱你超过一切。”
他全身又是一阵震动。
她没理会他的震动,继续往下说:“爱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太奇妙了,我曾经愿为你不顾一切,付出一切,也许是痴,也许太傻,但我问心无愧,不怨不悔。”
“现在呢?”他忍不住接口。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一切都过去了,不管是爱,是痴,是傻,以前的那个鲍丹妮都是过去式了。”
“丹妮!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莫名其妙地问。
“你打开我心中积郁多时的结。对于她,我又何尝不痴不傻,问题是我太自私了,遇到挫折就逃避。”
☆ ☆ ☆
长途飞行途中,麦哲宇只觉得全身焦燥难耐,白莉莉为他惹的那场风波还没过,他实在不该挑这个时候回去的,每一个人都劝他,他的出版商甚至打了好几个越洋电话去求他:“你千万别在这节骨眼回来,局面已经够糟了。”
但是谁也阻止不了他,丹妮的勇敢给了他很大的启示,他一直不敢负责,现在是他拿出勇气,向倩宜证明他真正的爱的时候了。
在机场贵宾室等着接他的是陈恳纳,看情形他对哲宇拣这个时候回来也很不赞成,但他始终是站在哲宇这边的,所以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迅速地带哲宇离开机场。
“我没想到我这一趟回来会给大家添这么多麻烦。”哲宇由衷地抱歉。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怎么能跟你计较这些?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上车吧,机场里挤满了来采访你的记者,再迟就被追上了。”
“他们到现在还忘不掉?”麦哲宇十分吃惊,他原先只猜测大家对这个粉红色新闻感兴趣,但毕竟时间会把它造成的伤害冲淡,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受人瞩目的新闻人物。
“说出来也许你会不信,你的事,居然有人拿来大作文章,还搜集了有关的报纸、图片,印成一本书呢!”陈恳纳一想到那本印得简直不像样的书就摇头。
“真是岂有此理。”
“不要激动,我相信就是再坏的事也会慢慢过去的——只是——”
“我知道你觉得我回来的不是时候。”麦哲宇叹口气。
“我劝你不要在这时候去打扰倩宜。”
“为什么?”
“你的出现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这次回来,我是预备带她走。”
“你疯了?”陈恳纳大吃一惊。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人。”麦哲宇诚恳地说:“我要补偿一切,最重要的是我要使她快乐。”
“不可能的。”陈恳纳的眼光充满忧虑,“你不能这样做,会害死她的。”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与其两个人都如此痛苦,不如一切让我来承担。”麦哲宇那忧郁的眉宇间有了一股令人不能逼视的气势。
陈恳纳不由得一呆,“看情形我是没办法阻止你了。”
“对!我有个世界上最重大的理由!”哲宇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爱她,我要她快乐。即使我因此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哲宇眉眼间的神情更坚定了。
“好吧!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祝福你!”陈恳纳拍拍他的肩:“但愿你能成功。”
陈恳纳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帮他摆脱了如影随形的记者,但当他们赶到了莲心小筑时,执事嬷嬷抱歉地说:“华夫人已经走了。”
“这怎么可能?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麦哲宇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声质问。
“刚走。”
糟了!麦哲宇想,她一定是看到报纸知道自己要回来才逃避他的,那些报社的记者,为什么老是要破坏他,不让他清静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