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哲宇出来后,脸色发青,连连呛咳,如果不是陈太太应付得宜,警察再晚些走,他就要闷死在里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太太等他喘息稍定,递了杯水给他。
“一言难尽!”他叹了口气:“难道你没看今天的早报?”
“我从前晚就在这儿忙了,实在没空看!”
“有人说我杀了白莉莉。”
“白莉莉!那个电影明星,专门演风月片的?”
“还有一个叫魏小贞的。”
“老天爷!这怎么可能呢?”她咕哝一声:“麦先生!是不是有人要陷害您?”
他苦笑了一下。
“您现在预备怎么办?”
“首先我要设法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用手拂拂乱发,又从疲惫中振作起来,前天晚上他在警局折腾了一晚上,昨晚他又在椅子上坐了一夜,怎会不累,但这时他才发现,愈是恶劣的环境,愈能刺激求生的勇气,尽管他现在狼狈不堪,声望、名气也因此几乎毁于一旦,可是他绝不肯轻易屈服。
“我愿意帮您的忙。”
“谢谢!你已经帮很大的忙了,其它的,让我自己想办法,”
“我有个好主意可以让您出去。”
“哦?”
“但要等到晚上再说。他们搜不到你,一定会二十四小时监视这幢大楼,白天出去很困难,但到了夜里一定容易得多。”
“不管怎么走都得通过警卫,除非——”他摇摇头:“我可不愿再爬第二次排水管了。”
陈太太笑了,“麦先生,你知道这个大厦有几个出口?”
“一个。”
“不对!还有一个!”
她神秘的笑容突然令他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真是个聪明的好主意。
“我们不往底下走,而是往上爬,到了顶楼,再想办法从隔壁的大厦下楼。这个大厦的管理员认识你,隔壁的大厦就不见得,对吗?你尽可以大大方方的由那里出去。”
“好极了!”对这个绝处逢生的建议他也笑了。
“等你一出来我就在门口开车接应你,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真不知该跟你说什么才好!”
“什么也不用说,麦先生,我只希望您在这件事结束后,还能继续写作,写出更多鼓舞人心的著作。”
“我答应你,不管遇到什么恶劣的情况都不放弃写作。”
“那我就放心了,唉呀!都七点多了,今天是礼拜一,我们公司有早餐会报,我该赶去上班了,冰箱里有食物、饮料。我不招呼你了,下午见!”
“再见!”
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来:“麦先生,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
☆ ☆ ☆
江倩宜冷眼旁观,觉得今天陈太太很不一样,尽管她跟平常一样地忙碌,也同样地努力,但在她身上有种十分特别的气氛,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在这个中年女人身上。
几次倩宜都忍不住想开口问,但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来。陈太太是她最得力的助手,而且忠心耿耿,相信就是华德金从前在这个办公室时,陈太太也没这么卖力;但这一切的表现都属于办公室的,她实在难以启口过问部属的私事。
到了中午,陈太太跟她说要出去一趟时,倩宜更惊奇了。怎么回事?陈太太从不出去吃中饭,她总是利用中午跟着江倩宜一道整理资料,或是用电脑做分析。
“我女儿女婿下个月要从西德回来,我想去给他们买点东西。”
这根本不是什么理由!百货公司一直开放到夜间十点,更何况昨天还是假日。
她有的是时间去买,怎么偏挑中午吃饭去?
“你去吧!”倩宜准了她的假。
陈太太走了后,她也停下了工作,按了铃叫助理秘书把这两天的报纸送进来。
才一打开,她整个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在社会版的头条新闻上,竟是麦哲宇的照片,还有白莉莉。
她死了?倩宜往下读内容时,不禁全身发冷,她作梦也想不到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会扯在一道,尤其是麦哲宇那样的翩翩君子。老天!她完全被他蒙蔽了,还几乎要承认他在她心目中的……,倩宜咬紧了嘴唇。
这个玩笑太恶劣了,她心上涌起一阵凄楚,好半天她才领悟出她真的很难过。报纸从她的手中滑落,她呆视前方,好半天都无法移动。
可是,上面所登载的就是真相吗?她全身又是一惊,想起她刚刚嫁到华家,某些新闻媒体上讽刺性的新闻,除了讽刺他们是两个势力强大的家族联姻外,还以嘲谑的笔调讽刺华德金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倩宜又拿起了报纸,至少麦哲宇只是涉嫌,那么她又何苦急急地定他的罪呢?也许,他是无辜的……但当她看到第二份时,她的心整个凉了。
上面不但刊有另一个被害人魏小贞的照片,还绘声绘影地描述了他平常有涉足这些声色场合的习惯,以及他的逃亡。
☆ ☆ ☆
麦哲宇整整睡到黄昏,他醒了过来,虽然他的心中仍然思绪起伏,但比起昨天的惶惶然,已经好得太多了,至少,他不再那么被惊愕、忿怒打击得抬不起头来。
陈太太比他意料中更早下班:“我告诉华夫人我女儿女婿要回国,得帮他们收拾屋子。”
“她——还好吗?”也许是这句话在口边盘桓得太久,也许是对她的思念太殷切,麦哲宇竟然冲口而出,讲出口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你是说——”
看到陈太太那愕然又奇怪的表情,他知道她明白了。明白他对她的深情,但,还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万劫不复了。
麦哲宇心里一阵黯然。万劫不复——多么好的形容词,对他目前的处境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我相信——”陈太太咬紧了嘴唇,好半天才又开口,慎重地说:“如果你把实情告诉华夫人,她——很可能帮得上
忙。”
“不!”麦哲宇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千万不能。”
“可是她已经知道了。”陈太太摇摇头,她那经常笑容可掬的脸上有一抹忧色,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为她的女主人担心。
“你说什么?”
“我中午回办公室时,她的桌上摊满了这两天的报纸。”
“老天!”他一抚额,冷汗沁了出来。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夫人——相当明智,她不会相信这种栽赃的。”
“她亲口跟你说的?”
“不!她虽然没有亲口说,但我自认能了解她,她的智慧与道德良心不会容许她坐视这件事。”
“不要再说了!”蓦地,他痛苦地打断了她,好半天,才嘎哑的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准备走了。”
虽然大厦屋顶不像底下一样布满了警探或眼线,但这是大厦内部的正常通道,随时有碰到住户的危险,所以一出门后,陈太太走在前面,不断张望四周,认为安全无虑后就给他打手势,叫他快步通过,两个人好容易上了顶楼,都有些气喘呼呼,陈太太的心更是“怦、怦”直跳。
到了隔壁楼顶,再溜下去就轻松了,他很快地就下了十二层楼,大大方方地由大门口走出去,那个埋首吃便当的警卫对他的背影看都没兴趣看一眼。
陈太太把车停在预先约好的巷口,同时不断闪亮着尾灯,算是暗号,他一下子就找着了,立刻溜进了后车厢,躺在椅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