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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待妻子蛮横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罪恶,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呢?

  阿唐帮我整理行李,每当我要她把我不再需要的东西分配好送人或是要她自行处理时,她就伤心。

  “其实你用不着这样做。”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房子是你的,少爷也不会赶你走。”



  “你不懂。”

  “我不懂的事可多呢!”她冷笑,“你错了一次,却情愿一生都错过。”

  错过!

  她说得多对!错一次,所以一生都错过。

  但我该怎么做?留下来,做慕尘的情妇?

  我不用去想当如夫人的滋味,光是这三个字就令我觉得无限羞耻。



  “江小姐,你就不能再考虑?”她恳求着,“你们是最好的一对,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我不是瞎子,但我却曾瞎得看不出自己的感情。

  我巳不再有话说。

  “好吧!没人劝得了你,你爱去哪里就去,反正你的心够狠……”阿唐边说边哭,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有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我知道是谁,但没有回头。那人进来了,站在我身后,一语不发。

  我把箱子搬下床。

  “江枫。”慕尘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我咬紧唇不回答他。

  “你就非要这样折磨我?”他问。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还想我留下来?他当然可以享齐人之福,我一点也不反对,多的是疯狂的女人拜倒在这个钢琴王子之下,我只但愿我不是其中之一。

  跟另一个女人争夺男人,是最残酷的刑罚。

  没有人会是胜利者。

  痛苦和灰心使我意兴阑珊。

  “别不理睬我,跟我说话好吗?”他抓住我的肩,硬把我的脸转向他。

  我对他笑了笑。

  我曾经痛哭过长夜,但是老天爷并不因此心软,我开始明白如果还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就不应再哭,而是对命运微笑。

  他泄了气,颓然地倒在沙发上。

  “振作起来,”我轻声说,“你这样消沉永远不会得到快乐。”

  “我当然永远不会快乐!”他抱住头,沉痛地喊着,“你如果离开我,我即使还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不!你不会白活。”我情不自禁,弯下腰去安慰他。

  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全是不信任。

  他已不再相信我,命运奇怪的安排,使我们有了隔阂,但这隔阂又算得了什么呢,最后——啊!最后我们将注定成为陌路人。

  “想想看秦阿姨曾对你抱着多大的期望!”我说,“你伤害自己就是作践她对你的爱。”

  他笑了起来,笑得像哭。

  “你们……一个一个的都离开了,我母亲、我哥哥……”他望着窗外,眼泪潸然而下,“最后是你……为什么我一个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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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在星辰居的最后一夜了。

  从明晨起,我将永远地离开。

  离开这伤心城。

  但我应往何处去?我并不知道!总有地方可去的吧!纽约、旧金山、墨尔本、巴黎……世界之大,怎会没有我容身之地。

  我不曾轻看我自己,不管到了何处,我都会有办法活得下去。

  而且活得尊严。

  至于快乐与否,已不再是生活的重点了。

  阿唐为我饯行,烧了满桌的菜。

  我不能不接受她的盛情。

  她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为我做事,我离开后,她也要回宜兰乡下去,她受不了星辰居老换女主人。

  我跟她说这样会伤陈岚的心。

  她回答:“我顾不得了,为何人人都要伤我的心!”

  阿唐做完莱,我要她一起上桌来吃。慕尘开了一瓶秦阿姨的珍酿,琥珀色的液体在圆肚子酒杯中香气四溢。

  我却没有品酒的心情,我渴望一醉。

  一醉——解千愁。

  爱情跟战场也没什么不同,往往是有去无回!既然梦不能圆,醉了又有何妨?

  我们三个人碰过杯之后,阿唐首先喝光了杯中酒。

  “你不能那样喝!”慕尘阻止她,“喝得太急会醉的。”

  “我才不在乎。”她又重新倒满酒。

  “你不能再喝了。”

  “别这样小气。”她不高兴地说,“我喝两杯酒算得了什么?”

  慕尘只好由她。

  她在这之前,从未喝过酒,逞英雄的结果是以最快的速度倒下去。

  她起初还又哭又笑,但我好不容易把她拉回房后,她咕咚一声躺上床便立刻睡着。

  桌上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敬你。”慕尘说。

  我举杯时,心中感慨万千。还记得第一次到星辰居时,这儿花香鸟语,到处是笑声。

  “下雨了。”他忽然说。

  我侧耳听,窗外果然有了沙沙的雨声。

  漆黑的夜中,那雨让人觉得好凄凉。

  不久之后,天空亮起了闪电,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山谷中的电击教人心惊,更糟的是在击中的地方还夹杂着火光。

  正在诧异间,忽然电灯全熄。

  “停电了!”

  “是不是保险丝断了?”他急忙起身要去找手电筒检查开关。

  “不用去了,你看,外面的灯光全都没有了,可能电路刚才已被闪电击中。”

  “我去找蜡烛!”他说。

  我在黑暗中坐着,很快就适应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它——适合我的心情。

  我应该坐在黑暗中,再也不要见到阳光……

  蓦地,黑暗中又亮起了闪电,仍如匹练而下;雨也变得好急,草木箣箣摇动着,天地间像在悲悼什么似的,发出世纪末般的声音。

  “江枫?”慕尘端着烛台进来,烛光中,我见到他的脸。

  他的脸被阴影笼罩着,宛若陌生人。

  我笑了起来。陌生人!我们是相爱的陌生人!

  他把烛台放在桌子当中,跟花摆在一起。

  烛光晚餐、黑夜、冷雨……

  悲切中,却有另一分奇异的情调。

  我举杯,这次一饮而尽的是我。

  “别喝得这么急。”他伸手接过我的杯子。

  “小气。”我学阿唐骂他。

  “我不在乎你骂我什么,在你眼中我还有什么尊严?”他黯然地道。

  “不跟你吵架。”我笑着说,“免得你日后想到我,永远是吵架时龇牙咧嘴的怪模样。”

  “我不想你,一辈子不想你!”他重捶桌子。

  “不想就不想,还要赌咒发誓?”

  “我发誓,不再想你。”他哽咽着忽然痛哭出声。

  我又倒了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为何不饮尽杯中酒?

  他很快地便自失态中恢复。

  “你喝吧!不过总得吃点菜。”他夹了一筷子黄鱼给我。

  阿唐枉烧了这么一桌子莱,在我被酒烧得发痛的嘴里,任何好菜都失去了味道。

  窗外风雨依旧,玻璃中也同时映出桌上的烛影,渐渐地,烛影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几乎完全重叠在一起。

  我发出了笑声。

  “你喝醉了。”慕尘担忧地说。

  我敢打赌,他害怕,比我还害怕。

  但辛巴达中的薛哈娜莎德不是说过,恐惧与忿怒各走不同的道路吗?

  我恐惧也忿怒,但眼前没有任何一条可以宣泄的道路。

  上天并不厚待我。

  它让我的一生都在别离中度过。

  别离。

  我的笑声中掺杂着奇怪的哭声,我不想哭,一点也不想,却无可奈何。

  我们终是没有喝完瓶中的酒,也没吃光桌上的菜。

  我像阿唐一般的醉了。

  蒙胧中,有人用冰冷的毛巾轻轻替我擦脸,我难受地侧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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