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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样问,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我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刺心。

  我只有十八岁,莫非就这样开始了我的人生经验?

  “别生我的气!”修泽明轻抚我的脸颊:“你是知道我的。”

  冬日的冷风吹不透厚厚的窗帘,但我只觉得脸色愈来愈苍白。



  “也许——也许……”他叹了口气。

  现在说“也许”已经来不及了,我又何必再为难他?我转过身,静静伏在他胸前,“请罗秘书带我去看房子吧!”

  罗肇松跟着修泽明已有十多年,是个相当能干的中年人。他找到的地点离修氏在台的总办公室不远,外观够气派,楼层也够高,站在窗口,宛若在云端。

  打开窗子,就如同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开阔而清朗。

  罗肇松留下钥匙走了,我独坐在布置成黑白二色的客厅里。

  我一直只喜欢这两种颜色,很冷、很静的两个颜色。



  就像是我俩的爱情。

  截至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进一步的关系。

  不论他是如何激情,他那顽固的、传统的骑士精神,就如同什么守护天使似的保护我的贞洁,我纵有不满,也无法表不。

  有时候,我真希望他能更自私些……

  正发呆时修泽明来了,问:“喜不喜欢这个新家?”然后说:“委屈你了。”

  两千多万的房子,怎么算得上是委屈?有人穷极毕生的努力求一鸽舍而不可得,我只有十八岁,修泽明却要惯坏我了。

  他不肯坐到我身边,我移了过去,如果不想他,也用不着来这儿等,既然等了,又何必故做圣女状。

  他并未紧紧拥住我,相反地站了起来,立在窗前,看得出来他有强烈的罪恶感。

  他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但是毕竟我跟婉兰一般大。他静静地说:“我常常觉得自己有罪。”

  我费了好大力气扳过他的脸,这才看清楚,他在流泪。

  这个被媒体上称为“华裔的奇迹”,员工奉若神明的男人,竟然在流泪。

  我用脸颊抵住他湿漉漉的面孔,心中一阵痛。

  “看看我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真让人感到难过。

  “不是已经做了吗?”我倔强地回嘴。

  他环住我,我胸上像是压了块沉重的铅。

  ※※※

  修泽明喜欢听我说学校里的事,总是逗着我讲,被他逗急了,我便回他一句:“你又不是没念过大学?”

  我知道他的用意,他总希望我只是像同龄的女孩一样——因为轻浮,因为青春期,而做出奇怪的事。

  如果我先离开他,他就不会有任何负歉?

  “除了婉兰的母亲,我没爱过别的女人。”修泽明苦涩地。

  “那么,我呢?”

  他搂住我,炙热的气息在我身边。“爱,可是我——不敢。我是个成年人,不该——这么做。”

  “但是,如果我愿意呢?”我那不听话的泪再度盈眶。

  “你太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推开他,十八岁了,还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不起!”他抱住我,“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在享受我原不该有的。”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他总是要说到我的年纪。爱,就是爱,跟年纪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不能面对现实一点。

  “我知道,给我一点时间。”他恳求着。

  ※※※

  修泽明在开学不久到澳洲去,临行前答应我四天后回来,会给我明确的答复。

  四天,把我等得望眼欲穿。

  从前,我不是不知道相思的滋味,但我认为只要哪天我后悔了,随时都可以从修泽明身边走开。可是随着时间,爱的甜蜜,微微的苦涩,都成了奇异的投资。

  这投资跟一般基金、公债都不一样,是不准回赎的。

  爱的滋味像是巧克力,浓浓的苦,一直苦到人心深处,却又让人心甘情愿的尝着它的苦。

  一见到修泽明,我扑进了他的怀中,像孤儿一样,情不自禁呜咽起来。

  他抱着我,不断轻声安慰。

  修泽明在我开学之前就该回美国,但他拖延着不肯走。这次从澳洲回来,只能算是过境,多出来的这两天,是偷来的。

  “我们到山上去。”修泽明兴致勃勃地,他在中部有一座山,风景好极了,种了各式各样的水果,他要带我去看看。

  山中有一幢原木小屋,我们来之前他找人整理过,除了微微潮湿外,十分的洁净。

  修泽明旁边一向少不了人,但这回我们只有彼此,所以从做晚饭到整理床铺,每件事都得自己来。

  我看到修泽明以熟练的手法调理食物时,不禁十分吃惊。

  “尽量吃,”修泽明微笑地,晚餐桌上的烛光摇曳着,使他英俊的面孔更动人。无论我做什么给你吃,你都不会胖。”雾色愈来愈浓,饭后我们在松林小径散步,他温暖的手握得我好紧好紧,就仿佛我们要这样携着手走过一生一世。

  夜深时,山上的气温骤降,我们生起了壁炉,膝上围着毯子,在长毛地毯上玩西洋棋。

  我玩得心不在焉,几乎是盘盘皆输,因为我一直在想,这个老古板究竟什么时候会吻我。

  从他初次吻我到现在,他连碰也不碰我一下。

  我叹了口气,他抬起头,问:“累了?”

  我点头。

  怎么会不累呢?我愈来愈搞不清楚,他是把我当作情人?还是女儿的替代品?婉兰自幼便一直留在母亲身边,他几乎没有好好疼过她,所以疼我的样子总像是在疼女儿。

  我换好睡衣,躺上床,修泽明在我床边坐下。

  “是不是预备唱摇篮曲了?”我烦躁的问。

  他摸了摸我的头,无限怜爱地。

  到底我是哪里不对了,一点也吸引不了他。

  我扯开毯子,下定决心要他就范,他却除了狼狈躲开,一点也没有反应。

  我哭了,为他的无动于衷。

  修泽明慌了手脚,好半天才叹气,“爱丽丝,你以后总是会明白的,我这样做,有我的不得已,日后你懂了,会感激我的。”

  他的声音愈说愈低,我觉得生气又委屈,翻过身去不理

  他,但毯子里实在温暖,泪水不知不觉止住了,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了半夜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听见修泽明在浴室里,发狂似的用冷水冲着身体,直到我重新睡去。

  清晨,我在山里的鸟鸣声中醒来。

  修泽明在我身边,眼睫静静地阖着,也因为他完全不动,我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些许岁月的痕迹,增加了他的独特魅力。

  我爱他,真的真的爱着他。

  修泽明睁开眼睛,很快地凝住了焦距,对我微笑。

  那样的笑容足以让冰雪融化。

  我走进浴室,突然明白他昨夜在这里做什么了。我不动声色的脱了衣服,冷得令人起鸡皮的山泉沿着发、胸、背滑下,我冻得叫出了声。

  “你——”修泽明听到我的叫声,立刻赶了过来。

  看到我的裸身,他吃了一惊;他一直都是有把握的男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发傻。

  我伸手将他拉了进来,他没有躲,任我紧紧抱住他。

  他吻着我赤裸的肩,那热切的抚触使得泉水都升高了温度。

  我被他吻得害羞起来。

  我们情不自禁地在如雨般的花洒下拥吻,只觉天崩地裂,青春再也关不住。

  良久良久,我们分开时,我在他怀中喘息,即使是冷水也不能管住我那如蛇般在身体中乱窜的欲念。

  修泽明冰雪聪明,立刻放开我,掉头便走。

  我抹干头发,穿好衣服,他不但已经换上休闲服,还预备好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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