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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老先生兴致大发,还想继续赶工。

  “不用了!”我把工具全收起来。

  “没关系,我精神好得很。”他的灵感泉涌,不停地在纸上画着。

  他真合适设计珠宝,如果敬业,是台北的第凡内。



  “不用了!”我打呵欠,“我刚想起来,记错日子,珠宝公司约的是后天。”

  他“呀、呀”几声,不知是惊,是气?

  但在我看来,只象个大嘴鸦。

  第二章

  我仍旧骑脚踏车回去。

  “我送你。”他一再表示。



  “送什么,谁会吃掉我不成?”

  走了老远,才发现他在尾随着我,他并不高明,他大可以不管我高不高兴,当我的前导车。

  我进了门,倒上床就睡,睡得一如死猪。

  关于这点,我跟我的生父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遗传。

  黎明时,有人推我。

  我迷糊糊地伸手抵抗,把那人推得咕咚一声坐在地上,这才醒来,朦胧间,看到是嘉露。

  “嘉露,你做什么?”我困得简直睁不开眼睛。

  “你醒醒,我有事同你商量。”

  “有什么事白天再商量。”

  “现在就是白天。”

  “好吧!什么事?”我撑起身,感到一个头有两个大。

  嘉露真是饱人不知饿人饥,不体谅我在外头打工有多辛苦。

  “我想去看医生。”

  “老天啊!”我的兴趣消失了,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

  “不是普通的医生。”

  “是什么——”我呆住了,“嘉露,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她轻轻吐气。

  她大小姐说来稀松平常,我却给吓得清醒。

  “如果你牙齿痛眼睛肿,我陪你去,其它免谈!”

  “我怀孕了。,她居然直截了当地说,真是恬不知耻。

  “问题少女,少来烦我!”我把头藏进枕头中,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痛心,这些年来,我和嘉露几乎没有交通,但她五岁的可爱模样,却依稀仿佛昨日。

  “不是问题少女,是少女的问题。”她过来拉我,“快起来!”

  “我起来有什么用?”

  “我信任你。”

  “用不着,谁信任我都是给我带来麻烦。”我用手遮脸。

  “赖上你算你倒楣,我没办法去找别人。”

  “我帮不上你的忙。”

  “你帮得上。介绍一个医生给我。”

  “笑话!我怎么会认识什么密医。”

  “不认识吗?”她颇诡异地笑两声。

  “就算认识也不介绍给你。”

  “我太有名,不能去找普通的医生,又不能自己去着密医,听说麻醉时,护士会偷皮包里的钱。”

  遇到这种事,耽心的竟是自己的钱包。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既然知道自己有头有脸,何必出这种丑。”

  “我跟你学的。”

  我气得发怔。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轻笑,“我七岁那年,你有天脸色苍白地回来,我跑进你房间想跟你玩,你赶我出去。”

  “那又怎样?”

  “我后来又偷偷跑回去看你,看见你的床单上全是血。”

  我傻住了。

  “你那时才七岁,怎么懂得这些?”

  “人总是会长大的。”

  “亏你还自称聪明。看到那么龌龊的事,长大还敢重蹈覆辙。”

  “我怎么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又没人教我。”她垂下头,粉嫩的脸上一副无辜的表情。她只是个孩子,一点也不象该遭这种殃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做那种事?有谁教你?”我学她的话讽刺她。

  她坐在那儿,半声不吭,突然捧着面孔哭起来。

  她也知道我怕她哭。

  “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爱我。出了这种事我只好去死!”她的哭声甚为肉麻。

  “你用不着去死。”我无可奈何,“等不到你死,我就得先死。”

  “爹地不会知道的。”

  “你怎么晓得?”我怀疑孙国玺有什么不晓得的,他眼利如鹰,爪牙四布。。

  “就是晓得,他也不会吃人。”嘉露这下又得意洋洋。

  这句话大有学问。

  “还有谁知道我那次作手术?”我疑心大起。

  “爹地,阿姨……”她怯怯地看着我。

  我死了!我呻吟一声,用毯子蒙住脸。

  原来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在容忍我。

  “爹地说,这是不幸的事,要格外对你好些,不然你还会犯第二次。”

  我欠缺的不是家庭温暖,而是自尊心。

  原来孙国玺一切瞧在眼里,早已看透了我。

  我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并非只是为掩饰当年余绪的装腔作势而已。

  我陪嘉露去找医生。

  唯一的条件是不准穿那件囚犯衫。

  她当然答应,她也不敢不答应,谁一看到那些斑马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青苹果。

  护士给嘉露抽血时,她的脸色都变白了。

  “干嘛抽这么多血?”她颤栗地问。看着人家拿针筒抽了你满满的一筒血,的确可怕。

  我不敢告诉她,护士是要检查她有没有染上梅毒。小女孩不会懂得这些,她们或许染上梅毒,但不一定具备有关的常识。医生已经完全不认得我。八年前曾有个失足少女……我想到“失足”这两个字,肉麻得心惊。但是,可有更好的形容词?

  没想到嘉露什么都有,踏进这医院门槛,比当年的我还年轻两岁。她只有十五岁。什么王八蛋会对十五岁的小女孩下手?这年头禽兽很多。还有八岁的雏妓呢!

  医生让护士做了最简单的脉搏测试、心跳、血压后,把诊疗台上的布帘一掀,叫嘉露进去。

  嘉露平日胆子奇大,喜欢撒野,但是一见到那张八字型脚台的诊疗床,却面色如土,完全崩溃了:“越红,陪我!”

  我讨厌她在这时候叫我的名字,“越红”、“月红”,听起来象在哪个酒家上班的。都是我那个没学问的爸爸害的,我一向憎恨地误我一生。医生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认出我来了。他怎会不记得?我是她女儿安海伦的闺中腻友,中学三年,几乎是住在他家里。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帮病人保守秘密是他的职责。“别怕!”安老医生安慰嘉露,“只是检查而已。”

  嘉露啜泣着,医生叫护士和我分站两边,抓住她的双手。忽然觉得在她十五岁的不幸事件中,我好象是共犯,残忍的共犯。嘉露的眼中露着歇斯底里的光芒。她是真的害怕。安医生亮晃晃的器械还没碰到她,她就尖声怪叫起来。我替外面候诊的病人耽心,听到这垂死天鹅的哀鸣,她们恐怕会立刻夺门而逃。

  三第二日,检验报告出来了,嘉露哭得更厉害。

  一切是她自己瞎疑心。

  护士采的那满满一筒血和尿液,检验出一张完整的报告单。她既没有梅毒、B 型肝炎,也没有淋病。

  她甚至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却受尽折磨。

  但总之还是谢天谢地。

  我警告她,这次运气好,可不能担保第二次。

  她满口“我知道”,其实天晓得。现在的孩子!

  安医生特地嘱咐我,她其它还好,但是Candida 超量,要定时服药。

  我亲自回医院取回药丸,可是我知道嘉露必会当耳边风。

  她现在又是如假包换的青苹果。

  继续快乐嬉游,只剩下我这个傻大姐,眼睛瞄着围绕在她四周的男人们,心中不断怀疑,是这个?还是那个?

  我做了个结论:当你发现有小偷时,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像曾妙来妙去妙过别人的人。

  不过我最怀疑的,还是那个华重规。

  他看起来贼头贼脑的。

  但我可能永远无法证明,这是个永恒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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