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管箫宛如大自然激越的回响,仍呜咽地吹着,一直吹到“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才停。
天地间,又安静了,静得像一种奇异的僵持。
因为想想又开始知道,是谁隔着墙在吹那另一管箫,绝不是林琼玉,林琼玉的箫声比较悠远绵长,而他的箫声虽技巧略逊一筹,才气却更加横溢。
想想摇摇头。何必再见面呢?他已经把一切都用可鄙的方式给毁了……她站起身。
“想想……”是小老虎,他坐在墙上,拨开茂密的枝叶,向她低低地喊。
她踌躇,但仍举步。
“想想……”他不死心。
不回头!绝不!她向自己发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把自己放进愚蠢的覆辙中,她是真正地寒透心。
小老虎一咬牙,从墙头上纵身一跃,然后大少跑过来,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走脱之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想想低下头,她只能消极地避开他。
小老虎狠狠地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我!”
又来了!她苦恼地闭起眼睛。
“你恨我?”他的声音有股说不出来的萧索。
想想仍闭着眼,她一直是愿意原谅他的,但,无论怎样深厚的爱,一有第三者毫不客气地涉足进来,就会觉得很没意思。
那只狠狠板着她下颚的手松开了,她的脸猝不及防如木傀儡般地垂下。
“为什么不大声骂我,甚至捶我?”他轻轻地问。
那声音,使她感到一阵欲泣的颤抖。
“你已经……不爱我了?”他仍轻轻地问,但那分轻,却让人更强烈地感受到他的绝望。
她的心一阵酸,一阵苦,一阵无法形容的痛,全排山倒海地来了。想想捏起小拳头,觉得快要窒息了。
“已经不爱了?”他喃喃重复着,“不爱了?”
月亮隐到云后去了,好似不忍看人间凄凄的事情。
她没法子回答他。她爱过也恨过,此时千言万语却怎么样也开不了口。
“我不该来的,是我不对……”他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我一直没有对过……”
声音愈来愈小,听不见。
想想张开眼睛,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在黑暗中沉重地走着。
她想奔过去,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美丽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倔强的唇角紧紧抿着。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比黑暗更大的裂痕。
那是一道很难跨越的深沟。
她的箫由手中掉落,落在潮湿的草丛中。
太阳的光芒失去了生命力。
街道死气沉沉的,树木和花朵懒洋洋的。
只因为失去了爱,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对劲,那么缺乏生气。
林其平双手插在裤袋中,无聊地在小镇的石板人行道上走着。
有个女孩子边尖声叫着他的名字,边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你聋了?叫那么久都听不见!”
他瞄了她一眼,哼!徐宛悌!
“你怎么了嘛!这么阴阳怪气的,上次当着女朋友的面,不是同我挺亲热的吗?”徐宛悌一点也不放过他,狡黠的眼珠子转呀转的。
“上次是上次!”他更不耐烦了。
“想过河拆桥?可没那么容易!”除宛悌充满野性的嘴角撇了撇,寻想想没看错,她的确是个到处鬼混的小太妹,小老虎是她最近看上的猎物,岂肯轻轻放过?
“你想怎么样?”他停住脚步。
“反正你也没事干,陪我玩玩!”徐宛悌毫不知耻的,自动地挽起他的手臂。
他马上把那只柔软滑腻的手臂甩掉。不错,她很美,很野,照男孩子的话来说,很够劲!但他没兴趣,就算是个天仙才解不开他心中的忧郁。
“你有毛病是不是?”她瞧他一眼,声音软绵绵的。
他一阵恶心,差点儿没吐出来,这种小太妹的货色,敢在他面前招摇?算了吧!
“我知道你是情圣,你只喜欢那假清高的寻想想对不对?哼!不回答!不回答也没关系……反正……”
“你到底有完没完?”他烦躁得黑起一张脸,向她吼。
“凶?你凶给谁看?连少年队的刑警看到我都头疼,我难道还会怕你?”她满不在乎地嘻笑着。
“你再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他怒视着她。
“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好了!”她一挑眉,又狡猾又阴险,“我可不是寻想想……风吹即倒,指弹即破!你想吓唬我,可没那么容易!”
“就算我求你,麻烦你走远点成吗?”
“不成!我这人脾气就这样,别人越不许我做的事我就偏要做,反正我今天跟定你了!”她不止像个太妹,简直是个女流氓,“谁教我喜欢你!”
林其平闭紧了嘴,好说歹说她都不走……记得富兰克林曾说过——冷谈别人是一种最坏的态度。
“你哑了吗?为什么不说话?”徐宛悌跟在后面嘀嘀咕咕。
她很罗嗦,罗嗦到三八、二百五的地步。
林其平觉得比早上刚起来时,还要烦恼十倍。
他一个急刹车就向后转。
曾浩的家在另一条岔路上。
“喂!喂!不要去我表哥家,我们单独谈谈,我真的有话跟你说!”徐宛悌有点急了。
“没时间!”
“我告诉你,有关寻想想去巴黎的事,是她们家佣人告诉我的,保证你有兴趣。”
“我没有!”他硬生生地压下那分好奇,毕竟,探听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即使他渴望晓得,也应该是由寻想想口告诉他,而不是经过渲染和传播的变质消息。
“少假清高了!”她鄙夷地呸了一声,“你还巴望着她来告诉你不成?”
林其平连理都懒得理她。
“缩头乌龟!”她吐出一句村言。
“你说什么?”他一转身,伸手就拽过她的衣领,积怨和怒火已经爆发了。
“在我面前你当然可以臭神气了,可是在寻想想眼里你可算不了什么?”她丝毫不惧,哼!这把火已经点成功了。
“你再给我说一遍!”他眼中杀气腾腾,几乎扭断了她的颈项,难怪!难怪想想对他的态度那么冷淡。
“说就说!林其平,你是个纸老虎,是个没有人要的小混混!寻想想根本不喜欢你!她在巴黎早就交上比你高强得多的男朋友,你啊!还在那儿做春秋大梦,我劝你早点儿醒醒吧!”她昂起头,又轻蔑又得意地说。
她很漂亮,很聪明,可是,没有料到的事也在后头。
小老虎的眼中冒出了火焰,额角的青筋也暴露着,在她刚开始知道害怕的时候,他的拳头已如雨点般,完全失去理性地落了下来。
“放手,放手!”她边抵抗边哀叫着,“求你……求你……”她愈叫声音愈微弱,身体如果不是被他抓着,早就如布娃娃般跌倒了。
“住手……”一声大喝,自山坡底响起,一个矫健的人影奔了过来,“小老虎,你这是干什么?你已经把她打昏了,还想弄出人命来吗?”来的人正是曾浩,他使出全身力气,把林其平给拉开了。
在曾浩还没来得及再责备时,小老虎已如一头野性大发的野兽跑走了。
曾浩蹲下身,检查除宛悌的伤势,“宛悌!宛悌!”
“他*的!”徐宛悌诅咒着,挣扎着爬了起来,眼圈整个被揍得发黑,只能勉强地半睁着,看起来十分滑稽也十分狼狈。
“你没事吧?”
“如果不是我被他一拳先给揍愕了,才不会被整成这个鬼德性!”她边骂边摇摇晃晃地试着站直,曾浩赶紧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