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打算伸手去拿第四杯调酒,学伦一把拿开了酒杯,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你头一次喝,就算是庆祝,三杯也可以了。”
“为什么?我又没醉。我还要喝!”我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口吻变得和平日有些不同,但学伦似乎注意到了。
“适可而止吧,再喝下去就真醉了。”他挡住我伸向酒杯的手,想把我带开。
被拉着走了两步,我也发觉不对劲儿了。“大哥,这地好像不平……”我嘟哝着,不自觉抓住他的衣袖想稳住身体。
“早告诉你别多喝的,这酒有后劲儿。”学伦摇摇头,一副拿我没辙的样于。“我带你去外面透透气。”
“好……好的……”我又坚持着走了几步,但每一脚踩下去都像踏进棉花堆里,身体更是处于失重状态。
“大……大哥……”我迷糊了,眩晕的感觉愈来愈强烈,眼皮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变得铅一样沉重。
恍惚中,学伦似乎停了下来。有人在和他说话。可我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学伦搂着我肩膀的手突然紧了紧。
怎么了呢?发生什么事了?我想看清楚,无奈就是睁不开眼,浓浓的睡意倒是涌了上来。
要坚持啊,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我很想捏自己一把,可是两只手都拒绝接受大脑下达的指令。
不行了,支持不住了……我终于软软地靠向一旁,睡着了。
第五章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失身了……开玩笑的。
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自己的床上。当然不是从前公寓里那张九十公分宽的小单人床,而是雷家客房里的queen size席梦思。所谓客房,即是不久前成为我个人卧室的那一间。
银色的月光洒满窗帷,窗纱上晃动着无形的阴影,恍若夜幕中的鬼魅魍魉……
几点了?现在起床会不会早了点儿?我想翻身坐起,却意外地发现浑身瘫软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这完全不像平时醒来时的感觉,很……不舒服,我病了么?还是昨天发生了什么?
尝试追溯记忆的源头,不料却换来一阵剧烈的头疼。
Oh no ……脑袋里仿佛在进行第三次世界大战,炮火连连,震天撼地,灰飞烟灭……
“啊……”我禁不住呻吟出声。
不适感从头顶向下蔓延,喉咙仿佛被火点燃,顿时烧成焦土一片。
水……我要水!只有水能救我!再不仅会死掉的!
强忍着头疼和嗓子冒烟的辛苦,我挣扎着爬下床,扶着所有伸手可及的东西朝门口挪去。
厨房在楼下。
我虽然也怀疑自己能否顺利走下楼梯,但口渴终于还是战胜了畏惧。不就是一道楼梯么?没问题的。
撑着半人高的扶手,我一步一停地往下蹭。
“还有一点儿……就快到了……多五步……胜利在望……”我口中喃喃自语,一方面给自己打气,间接也想靠说话来忘记身体的不适。
安全抵达一楼,我松了口气,转向厨房的方向……
“啊!”我被面前巨大的黑影吓得惊叫起来。
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那是从没碰到过的缘故。一旦这种“东西“真的出现在面前,吓一跳自是难免的。
就在我心里发毛,还没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那“东西”说话了。
“你想把别人都吵醒么?”
这是……雷……的声音?
原来站在我前面的是雷,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已经提上喉咙的心总算平稳落地。
“你吓死我了。”我小声抱怨。
“是么?”
黑暗中看不见他的睑,但我听出他口气不善。他在气什么?难道喝水也筹到他了?
“你让让好么?”我困难地问。每多说一个字难过的感觉就加深一重。好辛苦……
可是他仍旧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没办法,我只好哑着嗓子继续解释道:“我渴得厉害,想去厨房倒杯水喝。”
“想喝水何必下来?”
“呃?”我不懂他的意思。
“……算了。”他好像想说什么,可最终以行动取代。他拎着我走进厨房(我一点儿没夸张,他真是用“拎”的!),“啪”一声把灯打开。
我连忙用手挡住眼睛,一时无法适应突来的明亮。待眼球刺痛的感觉慢慢退去,我才把手指微微分开,透过那道细缝,我看到雷站在冰橱前弯腰取水的背影,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张折叠椅上。
那一刻,厨房出奇的安静,一种莫名的气流在室内涌动,我的头更晕了。
“喝吧。”一杯冰水递了过来。
我接过,迫不及待地灌下两大口,喉咙里火烧船的疼痛总算暂时舒缓了些。
“把这个放头上。”雷又丢过一个冰袋,命令地说。
我一面照办一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那不善的口吻又来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说实话,从醒来到现在,我还不曾真正清醒过,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只让我的大脑更加混乱罢了。
“别告诉我今天的事你全忘了。”
“今天?”我抬头,这才注意到墙上挂钟所指示的时间。
十二点?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我还以为已经早上了。难怪外面这么黑……
那么,是白天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会这个时候醒来?而且这么辛苦……我努力回忆着。
也许是冰袋的功效吧?头疼减弱了不小,脑海中断续的画面亦逐渐连贯起来。
对了,学伦!放学后我和学伦一起到展览中心……我画图,学伦去拿饮料,然后……然后……我遇到了丁苹!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后来知道了,她说我画得不错,还给了我名片!我好激动,于是拉着学伦去喝酒庆祝……是了!我喝了酒,所以
“我喝醉了?”
“很好,你想起来了。”雷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我对面。
“之后呢?我怎么回来的?”对醉后的事我一概不记得,心里不禁发慌。
“我接你回来的。”
“你?你为什么会在那儿?”我奇怪地问。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雷并不回答问题,反而朝前逼近一步,缓缓开口:“想不想知道你喝醉后都干了什么?”
我们之间只剩下一尺不到的距离。
我紧张了。他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天!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竟然……竟然靠着一个男人就睡着了!”
原来只是这样……我松了口气。
“他是……”
“我不想知道他是谁。”
“不想知道就算了。”
就在我张嘴打呵欠的时候,一声爆喝在头顶炸开: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不会喝酒还唱那么多,你当自己酒仙啊!?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你……你真是白活了二十年!”
我小心地、尽可能把动作压到最不明显地抬起眼皮,但在接触到他阴沉的目光后又连忙把头垂下。已经来到舌尖的辩解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完了!他这么生气,一定是我说醉话骂了他!都说“酒醉三分醒,醉后吐真言”,我会骂他什么呢?倘若我真的很讨厌他,对他恨之人骨,说的话一定很过分。但……真是这样吗?我不禁问自己,长久以来头一次问自己——你讨厌他么?
答案竟然是否定的!
会把他比作自大、赐道、专制……都是因为早上那段插曲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