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妈咪,我们去公园玩,我帮你把东西放好。”念军的脸上马上洋溢起天真无邪的笑容。
“可是今天妈咪有好多工作要做,不能陪你去公园。我拿玩具给你玩,好不好?”她抚摸他的双颊道。
“可是之前妈咪也说要带我去公园放风筝,但又没有,我不管,我要去放风筝,我要去公园。”他学起大人生气的态度,双手环抱在胸前,用力跺着脚。
“念军,今天妈咪真的有好多工作要做,妈咪如果不工作,就没有钱钱吃饭,到时候念军会饿扁哦!”她捺着性子试着和儿子说道理。
“别人都是爸爸赚钱,我们为什么没有爸爸?”念军拗起脾气,不轻易妥协,他年纪虽小,但脾气却非常好强、固执。
芷苓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她也曾多次在沉寂的黑夜中扪心自问,究竟她和建军的这段感情值得吗“这样不健全的家庭背景对念军公平吗?可是,每每只有静谧的夜空对着她,得不到任何答案。
她沉默半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望着念军稚气的脸庞,突然一阵心醉油然而生。
念军拉扯她的裙摆,像是在撒娇般的央求妈妈回答他的问题,“妈咪,你说啊!为什么婷亭她们有爸爸,而我没有?”他再度抬头望着母亲。
芷苓蹲下身,抚摸稚子纯真的脸庞道:“因为爸爸在天国啊!”
念军偏头问:“什么是天国?他会不会想我?”在他纯真的心里压根不了解什么是天国,更不了解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芷苓心疼的将他拥在怀中,眼眸隐约闪着泪光,她回答念军的疑问。
“天国是一个非常远的地方,我们没办法去……爸爸当然会想念我们……也会回来看我们,只是我们没办法看到他。”她突然觉得迷惑,这样的说法对一个四岁的小孩而言,是一个很健康、合理的答案吗?
当初刚怀孕时,她和建军总是遮遮掩掩的害怕被人发现,因为谁都不想去伤害纯真且善良的若瑜,她不顾一切的生下念军到底是对是错,她未曾考虑过,但是念军日益长大,她的质疑就更加加深,觉得自己仿佛亏欠念军太多。
“妈咪!”念军抬头,对于母亲的说法仍是一头雾水,“为什么爸爸回来时我们会见不到?他为什么要去天国?”
“因为,因……”她支支吾吾的不晓得该如何解释,可是她怎么忍心告诉他,他从来就不曾有过父亲?“因为爸爸是个很善良、很勇敢,而且充满正义的人,所以上帝就决定要爸爸到天国去当天使,帮助所有的人,解决他们的困难。”
念军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喜悦,他听得懂天使,他神采飞扬的说:“那这样爸爸就是很伟大哟!”
“嗯。”她勉强的附和,看着儿子眼里有着骄傲且得意的神情,这仿佛是上帝给她的严惩。
当她还沉浸在自己低迷、悲哀的心绪时,门铃声恰好响起,打断她所有的思绪。
她起身去开门,定睛一看是以前的老朋友——孟子明,她热切欢迎。多年来他一直都很照顾他们母子俩,让她心存感激,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他总是适时的伸出援手,这点让她很感动。
念军跟在母亲身后,抬头一看是自己最喜欢的孟叔叔,便冲向前大喊,“孟叔叔!”
孟子明蹲下身,捏着念军的粉颊说:“白白胖胖得让叔叔想咬一口哟!”
“孟叔叔,我要抱抱。”念军撒娇的说。
孟子明微笑的抱他往客厅走去,顺利把手中的礼物交到芷苓手上。
“哇,又变重了,是不是长高了?”他像疼惜自己的孩子一般,这些年来他已成为他们这家人的常客。
“对啊!妈咪都抱不动我。”念军天真的圈住他的脖子,这是他们常做的亲昵动作,仿佛是一对父子。
“是吗?”他对念军放在沙发上,再从芷苓的手中拿过礼物,边打开边道:“叔叔帮你买了一点遥控汽车喔!”
芷苓走向前对孟子明说:“你这样的溺爱他,会将他宠坏,再说,我们母子俩实在不能一直依赖你。”
“没关系,你别那么客气。”
芷苓感到无奈的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柳橙汁和一盘松饼放在桌上,她坐在沙上道:“孟大哥,请用,别客气。”
“我当然不会客气,只是你太忙了,没时间带念军去外面透透气吧!”他转头看念军正在玩遥控汽车,一脸兴致勃勃。
午后的阳光一片灿烂,透过玻璃窗可以感觉到外面的晴朗,回头望着外面的天空,突然不晓得该怎么搭腔。
她陷入沉思,静静回想最近一次带念军去玩是什么时候?半晌后,她的记忆竟是一片空白、模糊,想到的却是一大堆保单和客户联谊表,除了那一张张生硬的保户明细表及收费通知单外,她对儿子的事究竟关心过多少?她突然好自责、觉得很对不起他。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她转过头,对同样伫在窗前的孟子明说:“我的生活全都是工作,我不知道自己分了多少时间给念军。”
“别自责,你做得够好了,而且念军能够当你的孩子也是一种幸福。”他望进她有些失措的眼眸,突然感到万般心疼。
这对眼眸他在若干年前也曾看过,那时的她总喜欢将长发绑成马尾,一身明丽、亮眼的服饰。曹建军出事的那一天,那就是用这种眼神悠远的望着前方思考。
如今这位女孩长大了,不是以前活泼动人的女孩,而是一个四岁小孩的母亲。
“幸福吗?没有父亲的小孩会幸福吗?在身份证上被烙印着一生一世的‘父不详’会幸福吗?”她激动的说,继而缓和自己的语气,“你是在安慰我吧!这几年来你总是用这种方式在安慰我。”
孟子明顿时陷入沉思,难道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五年前大家都认为这个故事已经在沉痛的悲哀中画下句点,是一场无悲无喜的结局,岂知,现在才是整个故事的开始。
“芷苓,你后悔吗?还是在埋怨上天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出轨的罪恶?”他稍稍抬头望着空洞的眼睛,突然升起想要呵护她、拥她入怀的冲动,但却只是把整腔爱意全都压抑在内心深处。
她悲哀的阖上眼眸,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坐在沙发上,倾听他叙述这几年的世事变迁,岁月或许真的可以改变所有的一切,回想当年他们都还只是懵懂的无知少年、少女,而如今却成为人母或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谁也没料到会把气氛弄得这么凝重,让人有种快要被回忆给催眠的感觉,恰好这时念军拿着遥控跑过来。
“孟叔叔,你带我去公园玩风筝好不好?”念军拉扯他的手腕央求着。
芷苓看念军这个样子,立即板起脸,严肃的说:“念军,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念军听到母亲的话立即放手,站在一旁皱起眉头,闷闷不乐。
孟子明抚摸他的头发,安慰他,“别难过,我帮你跟妈咪说。”
“芷苓,难道一个星期天,何必将小孩子关在家里?我们一起陪他到公园放风筝吧!”
“这……”她有些左右为难,一方面担心公司的企划案,一方面不想这样纵容念军,现在管教孩子成为她最大的难题。
“别再犹豫了,你刚才不是说好要补偿念军吗?再说带他到户外活动是很正常的。”孟子明极力说服她,而她也不忍心看到儿子愁眉苦脸的样子,便欣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