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亚惊愕地睁大双眼看着他。
“不要这么惊讶嘛!”丁鸿开微笑道,“我不但是中国人,还是台湾人呀!我在法国的生活,其实和每个人都差不多,工作是重点,不工作的时候听听国语歌、台语歌、音乐剧,就你听到的这些。”
“那我待会儿是不是还会听到电影歌曲、古典音乐什么的?”真可谓“音乐反映人生”啊!
“聪明。”
“那该有一首情歌啰?”希亚没多问他为什么讲了一堆,却对他的工作只字不提。
“那个啊。”丁鸿开又笑了,“多多少少有一点。”
“这会儿你又懂得谦虚啦?”希亚打趣道。
“我和你们一样也要谈恋爱啊。别光谈我,你呢?不替人做复健的时候,你做什么?”
“玩哪!”
“玩?这么惬意。”
“没错。玩玩音乐、玩玩电影、玩玩表演──”
“也玩玩爱情?”丁鸿开替她接了下去。
“对。”希亚点点头,“玩玩爱情。”
“你很游戏人间喔!希亚。”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叫她的名字,没想到这么自然。
希亚耸耸肩,“随缘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定下来?”咦,这好像不关他的事喔。丁鸿开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现在谈这个好像还太早,或许缘分还没到吧。”希亚倒不是很介意。“这是哪部电影的配乐?好熟悉的感觉。”
“再听听看,你一定看过。”
“这么确定。”希亚咕哝地看看他,再侧耳仔细听着流泻在室内的乐声。半晌,她猛地叫道:“理性与感性!”
“正确答案。”
“李安在法国风评怎么样?”
“还不错,很有深度和幽默感的导演。”
“嗯,我也这么觉得,只是有时候他的作品叙事性太强,缺乏高潮,容易流于沉闷……”
☆☆☆
希亚是被阳光给刺醒的,客厅墙上的时针和分针正好朝上叠合在垂直的位置;没有错,那真的是一根时针、一根分针和一根秒针直接钉在墙上,没有钟面的时钟。
睡这么晚,希亚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昨天和丁鸿开聊到几点?四点还是五点?反正那时候天色已经泛白。希亚还记得她听的最后一首歌是放了四遍的日文歌“Love Love Love”──丁鸿开的情歌,他说他会讲一点点日文。
他还会说德文和俄文,他说他不擅烹饪,但是会好几道希亚只在五星级饭店尝过的法国菜、他说他喜欢Giorgio Armani和Christian Dior;他说巴黎四处都是狗屎,他说他看不懂卢贝松的电影,他说最想去迪士尼乐园……
反正他说了一大堆,她也一样,说得不会比他少。
希亚还记得一件很好玩的事,丁鸿开很腼腆地开口问:“呃……我知道这样问很老套……但是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对。”希亚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哪里?”丁鸿开满怀希望地问。
希亚告诉他这该是男孩子记住的事。
米兰?纽约?香港?东京?他每隔几分钟就会猜一次。
错!错!错!真是错到太平洋去了,其中有些地方她甚至还没去过呢。
希亚伸个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盖的薄毯掉到地上去了,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替她盖上的。
希亚弯下腰捡起毯子,再伸个懒腰,随即走进浴室刷牙、洗脸去了。
☆☆☆
丁鸿开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酒吧里。
大白天的,酒吧也还没开门营业,不过店主是丁鸿开的朋友,给了他自由出入的特权。他有时候会来这儿坐坐,但是大部分的时候,他是来补充酒精的。
不过今天摆在丁鸿开面前的,是杯没有酒精成分的柠檬水。
他是刻意保持清醒,因为大脑得空下来厘清乱七八糟的思维。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靠在沙发上,而希亚倚着他的肩膀睡得正熟。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虽然睡姿称不上舒适,但却是长久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他没有吵醒希亚,找了条薄毯子替她盖上,就轻手轻脚地出门了──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逃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晓得和希亚在一起的感觉太好,好得让他害怕,让他得出来透透气,将事情想清楚。
她是个复健师耶!是那种在世界上他除了蟑螂以外最讨厌的动物耶!
可是希亚这个人好有意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不知不觉地会有好多话要说──那些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别人分享的想法和见闻──这种情让他得加倍小心,不让一些涉及他自身问题的话脱口而出。
她喜欢音乐、喜欢电影、喜欢美食,她也喜欢旅行,她去过阿拉斯加、非洲和中东,也去过他最想去的迪士尼乐园,不过她说她最喜欢的还是睡觉。她觉得人生苦短,每个人都该及时行乐,不过她强调自己不是享乐主义者。
而他该死的欣赏极了;欣赏她说的话、她发亮的眼睛、她一些帅帅的小动作……他欣赏她的全部!
该死!
“想什么?”酒吧的老板兼酒保、也是丁鸿开的高中同学葛靖,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来。
“没什么。”
“想得咬牙切齿还说没什么?你当我今天才认识你呀?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丁鸿开笑了笑,喝了口柠檬水。他和葛靖能变成好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高中时大家总是玩在一起,而葛靖总记得照顾和陌生人闹不起来的阿开。虽然日后葛靖没再跳舞改行做生意,他们俩还是一直保持联络。这回他出车祸,周遭所有亲人、朋友都劝他接受复健,只有葛靖啥也没说,只提供了他的酒吧让他喝酒。
“我遇上了一个很谈得来的朋友。”丁鸿开缓缓地开口。
“那很好啊,你干嘛咬牙切齿的?”
丁鸿开叹了口气,并不回答。
“哦!”葛靖了然地笑了出来,“女人。”
“给点建议吧,你不是个中老手吗?”
“我就不信你在法国没追过女人,那个叫什么夏绿蒂的,连台湾报纸都登了,你还问我该对女人怎么办?”
“她只是个朋友……呃,其实也还算不上。”
“谁?夏绿蒂?还是你说这个什么来着?”
“她叫艾希亚。她和夏绿蒂都是我的朋友。”丁鸿开顺便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也无所谓呀!女的朋友,我就有很多啊。”
“艾希亚是我的复健师。”丁鸿开闷闷地吐出这一句。
“你是说那个艾希亚就是……就是公司派来的……大麻烦?”葛靖结巴起来了。
“没错。”
“阿开,”葛靖又拍拍他的肩,“你的麻烦真的大了。”
第四章
“巴黎!我在巴黎见过你!”丁鸿开的声音跟着洞开的大门进来,夹杂着一丝兴奋。
“对了一点点。”希亚抬起头看向刚进门的丁鸿开。这几天他见到她第一件事就是继续猜谜游戏,偏偏答案愈来愈离谱,希亚都不禁要摇头叹息了。
她和他有整整三年,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甚至就在隔壁班,而他甚至猜不出他们曾在哪儿见过面。希亚怀疑自己高中时真的长得那么不起眼吗?不然何以他似乎毫无印象。
丁鸿开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离自己最近的沙发坐下,看着希亚从沙发上坐起身。“同居”了几天,他知道希亚有躺在沙发上看书的坏习惯。
“那你说说看你是在巴黎哪里,以及是怎么遇上我的?”希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