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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打开车门示意要季卿下马车,他遥指树林另外一头表示:“走过这片林子,前面就是白马寺!我自知是个修养不高、思为不洁的人,不宜到寺庙这神圣之地,再加上咱们随从人员过多,只所咱们这一群人过去会坏了道士们的清修,我带着一半家仆先在这边等候,让其他人护送你过去吧!”
季卿在心里头极赞成九四的作法。他原本是想到目的地再找机会偷跑,现在或许等等就可以先行开溜了。
“你们几个护送少爷继续上路……”
反正这楞小子不会有意见,九四就自作主张地调配人手,只遣了四个瘦弱的仆人护送季卿步入树林。
约莫半个时辰,九四心想这时候季卿应该在恶棍的攻击下,死于乱刀之中了吧?果然树林那头出现一名负伤的侍从,一见到他,嘴里开始呐喊:“不好了、不好了,咱们遭到土匪的攻击,少爷被人给绑走了!”
绑走了?这和自己的计划大有出入,九四不免紧张地追上前问:“少爷给谁绑走了?”
“我也不清楚,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受伤的仆役惊魂未甫地叙述:“咱们走进林子没多久,就遇上三个蒙面汉,他们手上有武器,威胁着要咱们拿出财物!我们要少爷赶紧先跑,但是他不肯,没多久咱们几个人全都挂了彩;少爷说我跑得快,要我来找你帮忙……他护着我跑开,我跑没多远不放心地回头看,不知为什么打斗的人当中多了名壮汉,也不知道他是帮着那边的,我躲在树后边看着所有的人都被那汉子打倒在地,我想等他离开,去看看少爷有无大碍,怎知那壮汉一把抱起少爷,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子?”九四实在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胆子小的他很想带队一走了之,怎奈其他忠心耿耿的仆役硬是要回到打斗的现场,看有无蛛丝马迹可循。
走进树林里的路途上,那受伤的仆役还不断喃喃地重复整个事件,其中他说到的一段话,引起九四高度关切:“……少爷根本没有疯,我瞧他遇上抢匪时突然开口说话,还吓一跳……”
原来季卿真的是在装疯卖傻?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做?难道是为了逃离张家的控制吗?怎么自己先前没想到这点呢?九四终于明白那小子可不傻,而是相当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不装傻,哪儿有机会来接触这花花世界?
只是恐怕季卿没想到,第一遭出门就遇上浩劫!
来到打斗现场,只见血迹斑斑、尸首横陈,九四当场就把午餐给全数吐了出来;他连忙退到一旁,让仆人去处理所有的事,再来同他报告。
“九四爷,这儿所有的人都断气了,包括咱们三个家仆也死了!其中有两上不认识的汉子,应该就是其中的盗匪;我还看到个血迹消失在另一头,已经派人追上去了,也许可以找到少爷的下落!您看咱们是否先报官处理,再来将家仆的尸骸带回去?”
“好,这事就交给你们去办,我想我先回城里头去等你们吧!”
九四知道其中一定出了些差错,八成是半路杀出个来历不明的程咬金!他得赶紧进城里同秀姬说明情形,给她些银子好让她避避风头,否则事情闹大把自己扯出来,只怕他的下场会比下落不明的季卿更加凄惨。
第六章
西元七一三年,时值唐朝开元元年夏末,留心吏治、关心民生疾苦的唐玄宗登基不久后,将协助他平反宫廷内乱的京畿诸军有功将领,分封为相、采访处置使及节度使。
听说新上任的河南道采访处置使,来自位于泰山南麓的泰安城,这对泰安县民来说可是件了不起又光荣的事儿。
因为河南道采访处置使可是相当大的官,负责掌管、监督全国十分之一大的土地,可以拥兵自重;如果新官要衣锦还乡定居,这代表泰安县这个小地方将会愈来愈愈富庶,男丁就业的机会也跟着多了。
只是大家都搞不清楚新上任的官是哪户人家的子弟,只知道他姓张,约莫和子孙众多的义门张宅多少牵扯到一丁点儿关系吧!
目前张宅辈分最高的张仲宇,反倒对这件事没旁人那般热络,当县令上门邀请他一块儿出城迎接新官时,他甚至冷淡地回绝掉了;就算真是张家子孙,也是自己的晚辈,哪儿有长辈去迎接晚辈的道理?
可是碍于不好得罪官家,他只推拖自己身体不适,让孙子张文翰去帮忙打点。
才刚过七十三岁寿辰的张仲宇,觉得自己似乎老了许多;他自认缺乏曾祖父张公艺的活力,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比自己父亲长寿。
他的命就没有曾祖父、祖父及父亲来得好,他们活的时候不但有众多子孙承欢膝下,走的时候也有许多晚辈送终。
而自己呢?儿子、孙子虽然都很孝顺,可是心爱的曾孙季卿,却下落不明,一失踪,转眼就快五年了。至于六岁的玄孙……唉,或许是早产的关系,笨拙得很、学习得慢,连个高祖父都叫不清楚,活像个傻子。他自认从没有做过啥亏心事,老天爷为什么这样惩罚张家?
张家的前景他看不到,就算真的走了,死后也没脸去见老祖宗们!沉溺于哀思的情绪中的张仲宇,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儿子和孙子在讨论些什么。
“爷爷,今儿个县令派人送了封信来,说是新来的河南道采访处置使过两天会进城,要直接来张宅向您请安呢!”
见父亲对儿子无翰说的话没有反应,张伯勇于是加入自己的意思,再将话题重说一遍:“爹,采访处置使张统领要亲临咱家向您请安,这好歹也是件大事,是咱们张家的荣耀,您心里可有啥主意?”
“咱们家皇帝都来过,采访处置使又如何?”张仲宇嘴巴上如此反驳,可见到子孙两人焦虚的面容后,还是缓了缓口气:“关于那张统领来拜访的事儿,你们把详细安排说来听听吧!”
“好。县爷信里的意思好像是张统领要住到咱们宅子里来,他随行部属多达五百余人,我想只有左侧玉米田旁边的那块大空地可以让他们扎营。”张文翰说出自己的建议:“至于张统领,我想就安排他住在咱们上好的客房,爷爷、爹,你们认为如何呢?”
“嗯,就暂时这样吧。”张仲宇点头同意,终究忍不住地问出心里疑惑:“你们可知他是咱们张家哪个辈分的亲戚啊?我怎么不清楚咱们近亲中,有谁是在朝为官的?”
“这……连县令也不清楚。只听说他从皇帝还只是个太子时候,就加入京城羽林军部队效忠他,陪伴太子出生入死、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所以年纪轻轻就官升好几级呢!”张文翰多希望自己的儿子就是这年轻统领,只是他知道那是痴人说梦,以狗妹那手无缚鸡之力、一副娘娘腔的模样,怎么可能进得了部队立下伟大的功勋?
“嗯,咱们在这猜测也没用,只有等他来后,再问个明白了。你们父子俩,要记得将这件事儿告知宅了出售所有的人,让大家将宅院内外稍加清扫,当天所有男丁夹道迎接,女子则负责张罗伙食。”张仲宇发布完命令,挥手打发走儿孙:“我累了,想休息了,你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