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王……”官员们虽然面露惊慌,但是仍旧不死心。峻德治是他们最后一线希望,如果峻德治不愿伸手,那么,那十个人就真的死定了。
“君皇初掌天下,心绪难免不稳定。你们上朝说话时总要衡量一下,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否则一旦触怒君皇,谁也救不了。”峻德治苦口婆心地提点他们。
众官员们慢慢了解了峻德治真的无法帮助他们之后,一个一个皆露出哀凄心痛的神色。
本以为峻德城忍受漫漫十年的流血征战,好不容易统一天下,接下来峻德天龙一定能带着他们顺利走上富强太平之路。
没想到,富强和太平的日子还没享受到,百官们发现,他们竟然得开始面对性情大变的峻德天龙。每日上朝时,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莫名其妙地被君皇摘下脑袋。
“治王,君皇召唤。”一个小卫兵从殿门口奔到峻德治身边传唤。
“我知道了。”峻德治点点头,将小卫兵打发掉后,回头看向众官员。“各位请起,赶紧回去休息吧。求情的事不要再提,他们若有福气,自然能保全性命。”
官员们终于死心了,向峻德治拜了一拜后,默默地彼此扶持起身,寂静无声地四下散去。
峻德治轻叹一声,转身走进殿门。
进入殿内后,整个大殿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他抬头一看,见到峻德天龙单独坐在龙座上,一手撑在下颚,垂眼看着自己的膝;一 手则搁在扶手上,轻轻地敲击着。
“君皇。”峻德治轻唤一声。
“你来了?被众臣跪拜一个多时辰的滋味如何?”峻德天龙抬起眼瞧他,语气极其深沉。
“还好,只是有点坏了我赏花的兴致。”峻德治笑笑地耸肩。
“你觉得那十个人该不该死?”峻德天龙盯着他的眼睛。
“这该由君皇定夺,谁该死、谁不该死,只有君皇说了才算。”他依然维持着笑容。
峻德天龙研究着他的表情,似乎想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治儿,我记得你心肠很软,经常会受不住他人的哀哀请求而向我求情,怎么这一次听到我要杀掉十个人,你竟然可以完全无动于衷?”
“君皇的身分今非昔比,儿臣很清楚能为与不能为的界线在哪里。至于那十名重臣的下场,只有君皇能作决定。”峻德治低首敛眉。
“你跟那批人真的不一样,不会说违逆我的话。以前那批臣子对我顺服得不得了,现在竟然胆敢处处顶撞我,彷佛他们一点儿也不放心我有能力担任天下的共主,真是气死我了!”峻德天龙喃喃抱怨,说到最后,还重重地一拳捶在扶把上。
“君皇息怒。”他只说了这句话,就不再开口。没有求情,也没有劝解。
峻德天龙看了他良久,突然不耐烦地挥挥手。
“既然你不能给我建议,那就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好好的想一想。”他偏过头,继续蹙着眉头思考。
“是。”峻德治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顺从地退下。
走到殿门外,回头看了一眼森罗的宫殿建筑,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峻德天龙已经开始对他有所防备,加上他没有接受众臣的求情,势必会让原本偏向他的老臣们不谅解,往后在朝中,他将会非常孤单。
“三个兄弟都不在,日子果然好寂寞啊!”他摇摇头,慢慢踱出宫门外。
第三章
峻德治回到治王府时,九指神算也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身后。
“听说今天早朝的时候,峻德天龙发了好大的脾气,要斩十名大臣,许多朝臣在殿外向你求情,结果被你拒绝了?”九指神算冷冷地开口。
“你消息好灵通啊,老先生。”峻德治啼笑皆非地望着他。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去花园赏赏花吧。”峻德治淡淡一笑,看了看四周后,率先转身走出治王府。
他的眼神暗示着小心隔墙有耳。
九指神算会意地闭上嘴,跟在峻德治身后走向庭院。
才踏上凉亭的台阶,九指神算便迫不及待地继续兴师问罪。
“你为什么拒绝?你若是答应为那十名大臣请命,必定能为你自己建立声望、拉拢人心,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九指神算不赞同的眼神,几乎到了指责的地步。
“如果我真的向义父开了口,那十个人铁定更加没有活路。义父越来越忌惮我,他怎么可能会成全我的请求释放那些人,由我当圣贤,让他自己担上昏君的恶名?如果我什么都不插手的话,他们反而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峻德治选了一 张有软垫的石凳坐下来。
“那十人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众臣子心中的威望!”老先生气呼呼地也跟着坐下。
“我的威望今日由十条人命去堆建,明日以后呢?再牺牲更多的人命,来成就我的贤名?明着是喊救人,实则是推人落崖,老先生,你不觉得这种虚名太恶毒了?”峻德治不以为然地蹙起眉头。
“为了得到天下,这是不得不做的必要之恶。”老人依旧坚持着,不认为这种想法有错。
峻德治深沉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好一会儿才垂眼叹了一 口气。
“天下江山有这么的吸引人吗?我实在无法像你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无法同你一样穷尽毕生心血谋策布局,甚至不惜背亲弃族。”
“住嘴!”九指神算拍桌怒喝。
峻德治轻叹,果真住口不语。
“你难道都不能了解我的所有苦心?我十几年来费尽心机,所求的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要让我古伦子孙能够走出那座小小孤岛,君临广阔土地,让整片江山都归我古伦子孙所有,延续千秋万代。”九指神算双手朝向天伸展,似乎要与上天争个高下。
“并不是所有的古伦族人都想征服天下。古伦岛上的世外平静,才是世界上最不易求得的恩赐。”对于老人的雄心壮志,峻德治只能摇首。
执着使得老人太过盲目,看不见其它的事物。
平凡有平凡的幸福,质朴有质朴的美丽。
就如那日他在溪畔遇见的浣纱女,虽然清纯无华,却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想到那名叫殷殷的淀纱女,他的唇畔不自觉地勾起温柔的笑意。
如果他只是一名平凡的樵夫,在山林溪畔遇见了浣纱衣的她,定会当场跪地求她跟自己走,做他一辈子的洗衣妇兼孩子们的娘,两人就这么简单地相守到白头。虽然平凡无趣,却一点儿也不会寂寞。
“为什么教了十几年,我还是教出你这种没志气的子孙?”老人没发觉峻德治已经神游他方,兀自生着闷气。
“当你将幼年的我从古伦岛送来峻德城时,我就已经被迫丢弃了古伦的姓氏。所以,现在的我,叫做峻德治,是峻德皇朝的治王。”他嘲讽地提醒老人。
“你宁愿恋栈这个小小的头衔,也不愿夺取更高的权位?”老人握紧拳。
“你是说取代峻德天龙,成为天下之主?不,谢了,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命格不够重的人,真要坐上这个位子,可是会发狂的。”峻德治抬头看向天空。
在远远的天际一角,聚集了暗沉的云朵,透露出天气即将转坏的预兆。
“你有,你可以拥有天子命!我可以为你扭转天命,成为适任权掌天下的帝王之尊!”九指神算急切地倾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