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果然没有梦到那个噩梦,而且真的在梦里见到了他。
只是,他一直单膝垂首跪在她前面,不管她怎么拉他起身,他依旧一动也不动,让她好生气、好生气。
他应该是抱着她,对着她笑,而不是在她的梦里对她跪一整夜啊!
古殷殷欲哭无泪地在梦里大喊。
%%%
晨雾中的治王府,朦朦胧胧的,仍然陷于沉睡中。
只有勤快的仆役们和往常一样,都已早早起身,无声无息地在各处穿梭,忙碌地洒扫府邸的各个角落。
不料,一个意外的尖叫声,打破了早晨的平静。
“哇啊——”
听到房中一声惨叫,峻德治俐落地翻身而起,抓起枕下备用的短刀,飞身欺向失控尖叫的发声处。
没料到,迎接他的是另一声受到更大惊吓的尖叫。
“哇啊啊啊——”
峻德治很快就认出声音的主人,马上撤回短刀,以免伤了对方。
“殷殷?”
“呜哇--我的脸、我的脸……”一个小影子飞扑到他怀中。
“你的脸怎么了?”他急切地捧起她的脸,担心她遭遇了什么事。
“我刚刚照镜子,发现有只虫子在我额头上咬了一 口。”她气恼地捂着额心。
“虫子?我看看。”
他拉下她的手,看清她所谓虫咬的地方后,忍不住为之失笑。
“你笑什么?”她不满地嘟起唇。
“这个红痕……很漂亮啊!”他轻声说道,拇指轻轻抚过她雪白额间的那一抹淡淡嫣红。
“是吗?”她因为他的赞美而害羞,觉得额间被他手指抚过的地方,正隐隐发烫着。
“对昨夜来说,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纪念呢!”他意味深长地低头看着她。
她脸红地推开他。
突然间,那抹红痕是不是虫咬的、是不是就位在明显的额心,她已经不太在意了。
想到昨夜,她还是万分羞怯。
“抱歉,我的大惊小怪吵醒你了。你现在要起床梳洗吗?”她借着转身端水盆,拧布巾的动作,掩住她所有的不自在。
“嗯。”峻德治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俐落地送上湿巾让他洗面,又伺候他更衣。
“昨夜睡得好吗?”他随口一问。
“嗯。”她娇羞地点头,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有没有作噩梦?”
“没有。我没有梦见惨死的族人,可是我有梦见你。”
“哦?”他挑挑眉。
“可惜,你在梦里一动也不动地半跪着,完全不开口说话,让我觉得好失望。”她叹了一声,希望下次梦到他时,可以有不同的梦境。
“是吗?”他垂下眼,淡淡一 笑。
“咦?”古殷殷突然偏头,对着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怎么了?”他好奇地对自己的衣着也看了一 眼。
“今天好怪喔,我为你更衣的过程实在是前所未有的顺利,竟然一点意外都没有耶。”她的手指点着唇,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还来不及开口,寝房的房门立即响起敲门声。
“治王,宫中派来传令卫士,现正在门外求见。”治王府管家的嗓音,恭谨地传入房门内。
峻德治微微蹙眉。
古殷殷看了他一 眼,马上走上前去为他打开房门。
他缓缓踱到门口,看向卫士。
“说,什么事?”
“君皇下令召见,请治王与九指神算立即上殿议事。”与管家一 起站在门外的传令兵,立即恭敬地回话。
“我知道了,我会立即进殿去。”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后,将卫士打发回去。
“治王,那么,九指老先生那边……”管家仍然低着头待在原地,等候下一步指示。
“不必惊动他,但也别让他离开治王府。”他轻声说道。
“小的知道了。”
“还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如果发生任何事,治王府就交给你打理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他意味深长地又交代了一句。
管家怔了一 下,随即深深地弯下腰去。
“小的全知道。”他慎重的态度,像是多年已有的默契,也像是忠心的承诺。
“下去吧。”治王拍拍他的肩膀,要他退下。
“治主子……”古殷殷站在峻德治身后,不安地感觉到他的身上散发出一丝不甚寻常的紧绷气息。
他转头看她,抬手抚了抚她那张不安的小脸,然后低头在她粉唇上浅浅地亲了﹂记。
“听到了吗?你的工作来了,帮我换上朝服吧。时间很紧迫,可别出了什么楼子。”
一想到要赶快侍候他更换衣着繁复的期服,她不由自主地苦着脸点点头,乖乖地转身去准备。
看到她小脸上丰富的表情,峻德治心情愉悦地笑了出来。
接着,想到眼前的召唤,他的心里隐隐泛出一股不安。
“义父整整十日没有召见我,这一次突然召见,不知会有什么事?”他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抬手就要掐指预测。
“治主子,快来更衣吧!”古殷殷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甜甜地望着他。
瞪着指上突然错乱的卜数,他无奈地叹息一声。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卜算……”古殷殷看到他的手势,才知道自己又打断了他,咬着唇,有点过意不去。
“没事,快帮我更衣。”峻德治苦笑着放下手。
她果真是他的克星,一被她近身,总会出差错。
%%%
当峻德治踏进议事殿时,文武百官已经罗列站定,整个殿上的气氛,凝窒得惊人。
他抬头看向坐得高高的峻德天龙。
峻德天龙慵懒依旧,只是眼中多了一抹奇异的神色,像是等待着一场捕猎杀戮 ,让人忍不住颈际生寒。
峻德治一看,心底立即明了,今日君皇召见,绝对有异。
“你终于来了。”
“抱歉,儿臣来晚了。”
“你可让我和全朝百官等了你好久。”
“儿臣惶恐。”他顺服地低下头。
“九指神算呢?我明明要九指神算来见我,为什么他一直没来?”他一手支着下巴,不满地看着他。
“他老人家身体不适,所以仍然在治王府休养,无法前来。”
“是吗?无妨。我要你现在回去,帮我做一件事。”
“请君皇交代。”
“你回去立即把九指神算杀了。”峻德天龙盯着他缓缓说道。
“他并未犯错,君皇为何要杀他?”峻德治平静地抬眼看他。
“我砍人脑袋,还要向你交代理由?!”峻德天龙忽然暴怒一喝,殿上百官全都吓得微微一缩。
“儿臣只是不想担上枉杀之名。”峻德治神的情依然不见丝毫惊惶。
“我的命令岂有你质疑的馀地?难道你想挟着九指神算为你卜算天机,指点你夺下我的江山?”他眼神锐利地瞪着峻德治。
“九指神算能算的,我也算得出,不一定要靠他。如果君皇想问峻德皇朝的天运,我现在就能为君皇解答。”峻德治扬起唇。
“我听闻你曾经私下跟着一个仆人学了点东西,好吧,把你卜算的结果说出来听听。”峻德天龙缓缓靠向椅背,眼神变得深沉。
“君皇真的想听?”他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
“说!”峻德天龙眯起眼。
其它众臣也拉长了耳朵,很好奇峻德皇朝未来能兴盛多少世代。
“还是不好吧。说出来的话,是会被君皇砍头的。”他支吾了几声,最后还是苦恼地摇头,吊足众人的胃口。
“你给我说!”峻德天龙双手紧握成拳。
峻德治垂眼思考,像是考虑该不该把话说出口,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峻德皇朝的气数,已经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