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如此相似,你是我二十五年来始终悬心挂念的苦命孩儿。可我却不能和你相认……”他流泪,暗哑苦涩,锥动难抑地道:“欢儿,我不能承认的亲骨肉,你知道父王心里有多苦、有多痛吗?”
棠绝欢痴痴地听着豫王爷喃喃不绝的告自,感受到两人腕上交流的鲜血……震撼如排山倒海的巨浪般,快速淹没了他的心!
二十五年来,他恨着这个人、怨着这个人,他过了二十五年的痛苦日子……可这个人,原来也没好受过。
滚滚热泪夺眶而出,二十五年来始终压迫着他的仇恨与痛苦,随着豫王爷源源不绝流入他体内的鲜血,一点一滴逐渐消融了……
楚逸安运劲冲穴,终于解开被点穴道,如疾风般冲进石室,却见到豫王爷已面色灰败地放开了棠绝欢,身子软软瘫软在地。
他惊惶伤痛地扶起豫王爷,从怀中拿出瓷瓶,倒出三粒天玉补心丹要喂到豫王爷口里,豫王爷却摇头不受,气若游丝地道:“天玉补心丹熬炼不易,药材难得,你把这一瓶药全给了欢儿和含情公主吧!”
他伸出手来,似想握往棠绝欢,棠绝欢颤抖着握往他那本是温暖如今却已寒若冰霜的手,心中痛恸难禁,哽咽流泪,早已说不出后来。
慕容含情心绪激动的泣不成声,没想到这场纠葛了二十五年的亲子恩仇,竟会如此收场!造化弄人,残酷至斯,着实让人憾恨伤痛!
“你虽已过血,但体内毒性终究未能完全除尽,仍需要用天玉补心丹护住心脉。”豫王爷面色苍白如死地握往棠绝欢的手,眉心间跃上了一缕鲜艳血痕;而棠绝欢眉问的殷红赤痕却渐渐淡化无踪。“你和含情公主体内都有千月夺魂醉的毒性,虽说可用天玉补心丹护往心脉,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你带着她到南恒云水魔去找云清师太吧!她是天下闻名的妙手华伦,天玉补心丹的药方就是她研制出来的,或许她已经想出了化解千月夺魂醉的方法……如果她仍是解不了寒毒,至少也可以帮你们熬炼天玉补心丹……”
“是啊,大哥,东杞你们是不能再待的了。朝廷已下了海捕文书,行文各地官府,要将你缉拿归案。”楚逸安哽咽,心痛异常地道。“为了你自己和含情妹妹,也为了豫王府,你们离开东杞吧!”
棠绝欢望着垂死的豫王爷,眼中无恨、无仇,也无怨了,有的只是遗憾及说不出口的伤痛,是深藏心中无法公请于世的孺慕之情……他流着泪,沙嘎地痛道:“我还不能走……我要替父……替豫王爷送终!”
豫王爷强撑一口气,凄厉而决绝地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需要你来为我送终?你不肯离开,是不是要我抱憾而死?我舍命救你,可不是为了要让你被捕入狱,送上刑场砍头的啊!”
楚逸安低咽道:“今天本是我和含情妹妹的大婚之日,贺客即将临门。请公王卿、名流富甲、朝廷重臣全会来,一旦婚事无法如期举行,大家就会知道出事了,官府兵马会紧接而来……那时你和含情妹妹便走不成了,这时候容不得你犹豫,也容不得你耽搁了。”
豫王爷气息奄奄地道:“逸安,你带他们去马厩,让他们骑了汗血宝马逃走。”转向棠绝欢,声音低微地道:“你的身世是不能被承认的,一跨出了豫王府,你便和我豫王府无牵无涉,再无任何瓜葛。”
慕容含情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棠绝欢确需和豫王府断绝所有关系牵扯。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向豫王爷跪拜下去,呜咽道:“豫王爷,多谢您舍命相救绝欢。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只好等待来世,我和绝欢再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了。”
棠绝欢双膝落地,用力磕下头,凄绝道:“我棠绝欢今日向您磕头--一叩首,谢您生我、救我之恩!”
豫王爷神智已然恍惚渐丧,眼神涣散迷离,但仍执着地看着棠绝欢,他这个不能相认、无缘也无福的苦命孩儿。
棠绝欢再用力磕下头去,额上已即出鲜血。“二叩首,断您杀母之仇!”
杀母之仇……豫王爷神智模糊中,仿佛看到一个妖媚的身影正远远向他招手。棠芙蓉,这个他曾经深爱过,也曾深深恨过,最后却只遗留给他满腔憾恨的倾城女子啊!
棠绝欢最后深深一卯头,额上已血流如注。“三叩首,绝我父子之情!”
绝父子之情……是的,他不能承认的亲骨肉,唯有断了这一份连心连血的骨肉之情,才能保往楚室宗亲的三百多条人命和一千余人的身家财产及前途……
攻上脑门的寒毒剧痛比不上这一份断绝父子亲情的锥心之痛。他气息低微地笑了。“好孩子,为了我豫王府,你将所有关系断绝,将骨肉亲情抛舍……你去吧,父王明了你的苦心,只怪今生咱们父子无缘……”
棠绝欢抹去满脸血泪,二十五年来的恩仇纠缠,已在三叩首里全然泯灭消解,此后他和豫王府,就真正是毫无瓜葛的陌路人了。
他毅然决然地牵了慕容含情的手,走出石室,再不回头!
楚逸安追了出来,含泪道:“大哥,含情妹妹,我带你们去马厩。”
棠绝欢正色道:“安豫小王爷,我棠绝欢只是一介平民布衣,禁不起‘大哥’这个称呼,请小王爷以后千万不可以再如此呼唤绝欢。”
楚逸安知道棠绝欢为了保住豫王府,是彻彻底底要和豫王府断绝关系,不但和豫王爷断子之亲,也打算和他绝了手足之情。
他心中伤痛,哽咽无语。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出内院,穿过后廊,绕过庭园柳荫,来到了马厩之中。
一路上,看到三人相偕而行的仆役,纵然心中惊诧纳闷,又有何人敢拦?何人敢问?
这三人一个是王府里的小王爷,一个是皇室九公主……另一个却是劫持公主的当朝要犯哪!
楚逸安从马厩之中牵出了汗血宝马,将缰绳交给了棠绝欢,然后从怀中拿出装着天玉补心丹的小瓷瓶和银两荷包交给了慕容含情,痛咽道:“你们离开东杞,此后前途难知,一路上要多保重!”
慕容含情含泪地笑道:“逸安哥哥,咱们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你也要多保重啊!”
棠绝欢握任了楚逸安的手,用力紧紧一握,所有不能诉语言语的感情与伤痛全在这执手一握中,默默传递交流着……
他蓦然放开楚逸安的手,搂了慕容含情飞身上马。他拥紧她,在她耳畔低语道:“情儿,此后天地之间,就只有咱们两人相依为命了!”
慕容含情感伤凄艳地绽开一抹笑容,知道不仅是棠绝欢断了所有亲情关系,她这一随他离开东杞,便也是断了和皇室的所有亲情关系。
她紧紧执往他的手,款款笑道:“绝欢,只要咱们能够执手厮守,相依相随;此后天涯海角,处处为家,又有谁能比咱们两人更幸福呢?”
棠绝欢心中一暖,只觉在这天地之间,他已无所憾恨。他已了断亲恩血仇,又有挚爱娇妻相伴天涯,这一生他已无恨无悔。
两人紧紧执手,知道这一生他们会执手相依,保住生命里所有的爱恋和光明!不论前途是凶是吉,将来是生是死,只要他们能够相偕执手,就有无穷无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