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机小姐正想婉转解释,钟阒却已经快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最後的反应是跟在钟阒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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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拿著姜羿刚刚要她送往人事部门的文件,正要离开自己的位子,一眼就看见朝她而来的钟阒。
她的脚停在原地,看他一步一步逼近,近到两人之间只剩半步距离,就要身体碰身体的黏在一块了。
乐乐必须将头仰成三十度斜角,才能望见钟阒的双眼,脑袋的警钤告诉她,她该逃跑,可是在看见钟阒眼里的需索时,她的双脚就像被施了法术,无法移动分毫。
跟在钟阒後面的总机小姐,才要开口说话,没料到钟阒接下来的举动,会让她的话在即将出口时全然梗住,脑子则因眼前的画面飞快打转著——
天呐!江华建设总经理,不是岳家的女婿吗?怎么跑到他们公司抱另一个女人?!
毫无预兆地,钟阒用双手将乐乐紧紧揽进胸膛,几乎在同时,他将头埋进乐乐的颈窝,贪婪吸取她淡淡的发香。
他的双臂仿佛用尽了力气,想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乐乐的大脑因为钟阒突然的举动而完全失去作用。透过这个拥抱,他像是在索求某种力量。
乐乐没见过这一面的钟阒,甚至连钟阒的声音传来,她都还认为一切不真实得像场梦。
「乐乐,我需要你。这是我第一次求人,求你跟我回台北、求你陪在我身边,我真的需要你。」
时空在瞬间凝结,她的心因钟阒的拥抱而紧缩、扩张、震撼著……
她可以面对冷漠的钟阒,也可以面对霸道的钟阒,甚至连无情的钟阒,她都能试著面对!
可是,眼前这个似乎带著她不明白的脆弱、向她请求的钟阒,她完全无能为力……
她看见自己的心逐渐软化,当初坚决离开的意念,也一点一滴剥落,她知道自己就要妥协了。
「你弄痛我了。」埋在钟阒胸膛里的乐乐,传出的声音显得虚软无力。
「求求你,乐乐,跟我回台北,求你。」他固执地询问,似乎没听见答案,就不准备放手。
「好……」所有理智全淹死在汹涌而至的情感里,乐乐再一次不顾後果,把自己交到钟阒手里。
对於乐乐的回答,钟阒仅是沉默,他将所有情绪表达在深深收紧的臂弯里。
乐乐想开口,另一个方向在此时传来熟悉的声音。
「看样子,一个月的时间,果然是太久了一点。」姜羿老早就斜椅在门边,表情泰然自若,却也注意到钟阒身後,还站著处在呆怔中的总机小姐。
钟阒不情愿地,总算放开乐乐。
乐乐转头看姜羿,还没开口说半句话,就让姜羿的伸手示意止住了。
「林小姐,请回到你的工作上,刚刚看到的事,你要当作没看过,如果不能忘记,你就不必来上班了。我的意思你懂吧?」姜羿对总机小姐说。
终於回过神的总机小姐,对姜羿迅速点过头後,疾步离开现场。
「姜大哥,我……」乐乐想解释自己毫无道理的行为,却说不出一个能让人听了顺耳的理由。
「不用解释,也不用担心。我会跟爸、妈说,我们得到台北分公司‘视察’一段时间,其实我本来就打算上台北。」
钟阒充满占有意味的手,环在乐乐的肩上,以近乎宣示的慎重口气说:
「我要带走乐乐,不是向你借走她‘一段时间’而已。」
「谁知道呢!天有不测风云,也许乐乐过几天会後悔,也许会发生什么事,我总得替乐乐留一条後路吧。」姜羿耸耸肩,半开玩笑说。
只是没人想得到,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居然有成真的可能性。
几乎是立刻,姜羿又意有所指地说:
「我以为你要等一个月呢!」说完,姜羿不再搭理举状亲密的两个人,转身进自己的办公室,连原先他出办公室想跟乐乐交代的事,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老实说,对於刚刚无意撞见的那一段插曲,他也挺震撼的,没想到那个冰冷的钟阒,也有这么「热」的一面……
*** *** ***
站在当年的钟家大屋门前,钟阒终於体会了何谓百感交集。
隔著高墙,只能看见茂密枝叶的那棵老柏榕似乎高了些,十六年对一棵百年大树来说,所谓的改变,不过就是多了几道外人看不见的树轮。但对一个血肉之躯而言,十六年可以改变的事,太多太多了。
一个星期下来,他忙得几乎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总擎」的状况比他预估的要糟多了。说白话一点,以现阶段的亏损情形来看,「总擎」已是名副其实的空壳子。
如果不是姜羿愿意拨三亿周转金,想要总擎在短时间,恢复到爷爷在世时的荣景,无异是痴人说梦。
这一个星期里,他不但要忙著整顿公司,还得忙著买下钟开文因信用破产被拍卖的资产,包括他手上所剩不多的总擎股分,还有爷爷锺爱的这栋大屋。
此时的钟开文,算得上是一无所有了。等了这么多年,他终於等到这一天,只是,他以为会出现的复仇喜悦,却连一丝影子也没见著……
所有钟家人都等著看好戏,看他如何凭藉一个人的能耐撑起总擎。
公司里,非钟氏家族里的职员,对他唯唯诺诺,生恐他一个不高兴来个大裁员,至於大部分钟氏成员,能裁的大都被他裁撤掉了,剩下的都是些跟他无直接利害关系的远亲。
虽然公司的混乱不算全盘解决,但也缓缓步上轨道了。
只是,当一切混乱慢慢沉淀下来时,他心上的空洞就更大了。而现在,站在离开整整十六个年头的「家」门前,他竞找不到足够的勇气跨入。
今天,他拨了空要去接乐乐,她跟姜羿来台北也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他忙到拨不出空去接她,一直到今天。
在接乐乐之前,他先回来一趟,想确定屋子都整理乾净了。
此刻站在大门前,他却渴望能握著乐乐的手,踏出归家的第一步。迟疑许久,他最後决定转身上车……
除了百感交集,他第一次尝到了「依赖」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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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以近乎「隐形人」的极端沉默,跟钟阒上了车,她跟自己整整争战了一个星期,打从钟阒离开的那一秒起,她就不停在反覆之间挣扎。
她的软弱让她痛恨,为什么只要他一个眼神,她的所有决心,就在瞬间烟消云散?她作了连自己都厌恶的决定——回到他身边。如此一来,她就成了道地的「第三者」。
悲哀的是,在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一道期待钟阒离婚的声音。这让乐乐更是彻底厌恶自己!
唉,在钟阒的拥抱里,所有的是非、道德,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就算她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变成破坏别人婚姻的狐狸精,只要钟阒一个紧抱,她的坚持简简单单就又被粉碎了。
她恨自己一再心软、一再让步,一再看钟阒跨越界线,却毫无抵抗能力。
在这个星期里,她真的想过,就乾脆逃得远远的,只要不看钟阒的双眼、不看他眼里少见的脆弱与渴求,也许她就能抗拒得了。
然而,那天的景象——钟阒用了力地拥抱,彷佛是怕她逃走了,又彷佛像是在这个世界,他只剩她一个人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