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讥讽由门外传人,喜月闻言身子一震,一回头便看见带著讽笑,徐缓步入的南晔。
她的心不由自主拧紧,又情不自禁的怦跳著。
南晔的眸子彷若无意的瞥向喜月,却在看到那张略显苍白的惊讶小脸时,心中泛起一阵波涛。
困烦他几日的愠怒情绪,竟在看见她的刹那烟消云散,那瞬间,他不得不正视喜月对他的意义。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他看见她的泪水会觉得揪心难耐,而当她背著他来看南靖,他又会那般发怒的原因。
只因为这个安静,却又用一双清澈眼眸望著自己的丫头,像道温暖的风轻抚著他,在他不自觉时,将她的影子深烙进他的心底。
她为他辩驳时的认真容颜、病得晕沉沉时,伸手抚摸他紧皱眉头时的表情,都敦他无法忘怀。
她的个性温柔而坚强,就像娘亲,这就是为什么,她成了陪在他身边最久的女人。
他的情绪低落、怏怏不乐,全是因为他在乎她。
只是当他理解对喜月的感情时,就更恼怒她离开他之後,竟然转而投向南靖,嫉恨与怒气在他血液中翻腾,致使他一开口又是冷嘲热讽。
「你来又有何贵干?」南靖一反见到他时的警戒,反而笑著看他。
南晔望著兄长,因他脸上蓄意的挑衅而眯了眯眼。
「怎么,大哥不欢迎我来?」南晔将怒气隐忍下来,露出淡笑,不待南靖开口就自动在桌边坐下。
「如果是兄弟谈天,为兄自然求之不得,欢迎之至,但……如果是为了抬杠,请恕为兄无暇……」
「不会占你太多时间,我只是想来要回我的人。」
「你的人?」南靖望了望四下,明知故问道:「这里除了何安之外,谁是你的人啊?」
「喜月。」简单的一句话,教在场所有人一愣。
「喜月『曾经』是你的丫头没错,可是现在她却是我凤栖楼的人。」南靖摇头纠正他的话。
南晔眼中光芒一闪,不理会他,直接看向喜月。「喜月,跟我走。」
喜月神情不定的注视著,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南晔,心中因他的要求而惊喜、骇惧。
「慢著,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喜月现在是我的丫头,不再任由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南靖扬声道。
「我不曾同意让她到你这里来。」南晔绷紧身子,锐利的眼光瞪向他。
「你实在是太健忘了,既然将喜月驱回厨房,就表示她不再是你的贴身丫头,那么,我身为南府的大少爷,总有权力要她来服侍我吧?」南靖依然温和的笑著,态度却毫不退让。
「你是想拿她来报复我?」南晔额上青筋一紧,凝视著南靖咬牙道。
南靖有些愕然,他没想到南晔会说出这种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将喜月和我的未婚妻相比,在你心里,她有这么重要吗?」
南晔一震,脸上神情瞬息万变,半响才冷声回答:「如果我说是呢?」
喜月身子微微一震,眼神更加复杂。
他在说什么?她已经搞迷糊了。
「给我一个理由。」南靖沉声问。
「她是我的人,凡属於我的东西,我绝不会让人夺走。」
南晔冷声冷调,说著毫无感情的答案,霎时间又将喜月由期盼、渴望中打入无底深渊。
「我是人,不是东西。」喜月忽然开口。「所以我不会离开凤栖楼。」
南晔眯起眼,看向低著头闷声说话的喜月。
她说什么?他亲自来接她,她竟敢拒绝?
「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次!」他徐徐地起身,一步步的逼近她。
喜月仗著一时勇气,说出负气的拒绝,却在他阴沉威胁的声音中开始後悔。
「奴婢……」她求救的望著南靖,但他只是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他从不曾看过南晔被谁真正的激怒,不禁让他好奇,南晔生气的真正原因。
「说啊!你不是胆子很大?怎么不敢说?」
被那双冰火交织的淡褐眸子瞪视著,喜月再多的勇气都似冰般融化了。
她轻轻咬著唇,垂下眼睫,沉默以对。
「我『亲自』来找你,你还敢故作姿态?」在南靖的面前,即使已明白自己对喜月的感情,南晔却说什么也放不下身段,改不了讥刺的口吻。
「奴婢不敢麻烦二少爷,奴婢在这里很好。」她几乎是鼓起最後的勇气,才能抬眼看他。
「我不在乎你好不好,你是我的丫头,就必须跟我走。」他强横的瞪著她。
他没有感情的冷酷言词,每每让她的心撕裂,气闷的情绪发酵,让她忍不住反唇相讥。「奴婢是『南府』的丫头,不是二少爷的丫头。」
她的反嘴,像在火上加油,敦南晔心头已燃烧的火烧得更炽旺。
「好!你说你是丫头,那么我就是你的主子,主子说的话,你敢不听?」他几乎足咬牙切齿的说。
看著他的怒气,喜月不安的低下头,咬著唇狠著心反驳。「大少爷也是南府的少爷,也是奴婢的主子。」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南晔一听到她将南靖与自己相比,胸口翻腾的妒恨险些让他直接扛起她,将她与南靖隔得远远地,最好永不相见。
「不,奴婢不……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当初是二少爷不要、不要奴婢,现在,奴婢已是大少爷的丫头,自然不能再服侍二少爷了。」面对他的怒气,喜月几乎是浑身打颤的将话说完。
「南晔,你不须再多费唇舌,喜月现在是我的丫头,我不会让她跟你走。」
「好!我动不了你的丫头,但如果我要娶她,你总不会阻止了吧!」南晔狠瞪著微颤的喜月,更加气恼她竟然拿他的话来打击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俱惊愕的瞪著他。
「你……你说什么?」
「你没听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我要娶她,『兄长』总不会要『弟媳』当你的丫头,服侍你吧?」他讥讽地冷笑。
「你是疯了吗?为了抢回她,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南靖再也忍不住起身低叫。
「我疯了?错了,我很清醒,我说过,我要的东西没有人能抢走,她,就是我的东西。」他捏著她的下巴,强迫她抬眼看自己。
「奴婢不是。」喜月苍白著脸,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奴婢不敢高攀。」
说罢,她再也受不了他无情、不在乎的态度,在众人的惊愕中,用力推开他,夺门离去。
顿时,室内一片死寂。
半晌,南靖才叹道:「你真是疯狂,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竟然连婚姻都拿来开玩笑?」
看见喜月受伤的表情,南晔已失去争论的兴致,闷声道:「我没有开玩笑。」
南靖闻言又是一怔。「你真想娶喜月?那如烟怎么办?」
「哼,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娶那个女人。」他挑眉斜睨兄长,冷嗤道。
「伤女人的心,真的那么好玩吗?」
「你以为庄如烟会因为我不娶她而伤心?她只有在知道嫁不进南府时,才会真伤心吧。」南晔对庄如烟没有好感,直接挑明说。「如果你还想娶她,我就只能说--你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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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的轻敲声,打断喜月的发呆。
她抬起头,望著摇曳的烛光,叹了口气。虽然不想移动,也没有心情和他人谈笑,但她还是勉强自己起身去开门。
门嘎地拉开,当她看清来人时,只能呆怔在原地。
怎么会是他?
「二少爷……」
南晔浅淡眸子的深幽凝视,在月色下像一簇簇火花,勾动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