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老大,他应该是爸爸的朋友吧。”
“他跟我比较好啦,我还帮他工作啊!”看在他算好老板的份上,我自动将友谊指数提升。
“喔,是这样子吗?你跟他年纪差那么多,居然也有话讲。”老爸颇意外的表情。
“我怪,他更怪嘛。”
“呵呵!你啊,别对人家没大没小。”
我若是对古若愚“有大有小”,只怕他才不舒服,问我有没有吃错药哩!
看看时间五点半,该去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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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大没小。”
“什么?”
古若愚站在一排书架前,眼光调向我。“原文书请按字母顺序排列。”
“我有啊!”
“从右至左、由下而上,你弄反了,另外八开本和十六开本大小差得多,也要分开归类。”
“英文字母本来就是从左写到右,由上写到下,照这样排比较顺,为什么要逆向操作?”
“我习惯了,看得顺眼,不想改。”
怪人就是怪人,连习惯都很怪!不过他是老板,他说了算。“好,我改过来。我耸肩,到后面搬梯子。”
“你做什么?”
“我太闲,上次擦书架时把所有的书都做过整理,要改回来也得全部重来。”我搁好梯于爬上去。
“太高了,你下来。”
“不会啦。”我一鼓作气爬到顶端,举手就可以摸到天花板。
“不用改了,快下来!”古若愚在下面说。
我低头,他的表情似乎有点紧张。“你不是看不顺眼?”
“算了,你顺手就好。”
“我无所谓。你没事做的话帮我扶着好不好?”
他双手搁在腰问,完全不肯配合。
“我有没有告诉你,这把木梯是我个人专用的。”
“借用一下。”
“它之所以为我专用,自然是有特殊原因,事实上这梯子的年代非常久远,循榫已经不太密合,角度若未拿捏准确,很容易便会造成解体,不想摔跤的话就自动下来,别怪我没警告你。”
他刚说完我身下立即一晃。“啊、啊--”
“喂!”
“呼,好险!”我攀住旁边的书架,回稳。
“杜聪明。”
“真是,你不说还好,一讲就有事。哎呀--”我还是离开了木梯,被人抱住腰给拽开的。“你干嘛?!”
“我不想在医院以外的地方救人。”
“你……”我结结实实吓一大跳,双脚腾着空,只好抓住他肩膀。
他力气真大,就这样把我举在半空中,两只脚荡晃荡晃,就是碰不到地,只能瞠着眼睛瞪人。古若愚肃着脸,平静地正对我扭曲的面目。
视线的距离似乎太近了……
“我又不会掉下来。”
“难说。”
除了父亲,我还未曾这样被男人抱过,这家伙忒胆大,也不先知会一下,我最敏感的地方就在腰部耶,痒死了。“快放我下来!”
咚!
他这次真是非常、非常地配合!两手毫不犹豫松开,往后一退,我便以极不淑女的姿态坠落,屁股着地,只剩十指狼狈地扒在他身上。
“哎哟!”
“喔,抱歉。”
“你就不能轻一点……”原来根本没事的,被他来这一手,我反而受了皮肉痛。
“你太重了。”
我放开手,揉揉臀部。“你不说实话不行吗?”
“不行。”
哼!
莫怪莫怪,一个人的本质是最根深蒂固的,他那张嘴巴天生只会说实话,不会说好话,被女人甩了那么多次都还受不够教训,又怎能奢望他会对我口不留情?
古若愚低下身,扶起我。“这木梯真的不安全,以后别碰了。”
“你换新的吧。”
“不行,我对它有感情。”
不认识的人,光听到这严肃诚恳的语气,还真会以为他多么有血有泪哩!
“你把你的感情用在经营人际关系上,肯定会大有斩获,也比较符合成本效益!”我说,整理其它的东西,再转过身,看到古若愚凝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怎么了?这样看我。”
“要听实话?”他问。
我郑重考虑三秒钟,确定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点头。
“你今天感觉--不太一样。”
“有吗?是不是特别漂亮?”
“是特别自暴自弃。”
我脸一垮,僵硬的肌肉瞬间松弛,泄气地背回身子。
“有事不顺心?”
“没有啊!”
“没有才怪。”我ㄍㄧㄥ了半天,他一句话就戳破了,当然没这么简单放过我。“说来听听?”
“上回才要你别管太多,现在又找你诉苦,这样很没有原则。”
“二十岁的小女生有不讲原则的特权。”
特权?平凡如我,原来也有资格讲特权,真是受宠若惊!
“我……也许是卑鄙的人。”
细如蚊蚋的低语,没有得到古若愚的理解,他脸色悠然,上下看我。“何以见得?”
“我今天和颜皓见过面。”
“聊得愉快吗?你达到目的,让他改变心意了?”他问,反应淡淡。
完全相反。“我的确让他改变心意--改变追求丽诗的心意,我劝他彻底放弃了!”颜皓也怕再碰钉子吧,他毕竟有他的自尊,禁不住又一次磨损,所以才会听我的。可是回想他灰心难堪的神情,我不由得有股罪恶感。“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我明明可以体会,却还残忍打击他的信心,如果是朋友,即使知道没指望也该让他保留一点希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居心不良?”
“你本来就居心不良。”有够直接。
“我……”
“他听你的?”古若愚轻哼:“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谢谢你的回覆,让我完全没有比较好过。”
“很抱歉三十岁的我,无法体会你二十岁的复杂心境,我不明白一个人的感情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忙负责,真正的爱情不是旁人几句冷言冷语便可消灭,凭你的口才三两句话就能‘离间’成功,我肯定问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凭我的口才--我好像嗅到轻视的味道?
“颜皓才没有问题,问题是丽诗,她太完美了,女人面对她会失去自信,男人面对她会失去勇气!”
古若愚突然沉思起来。“那位朱小姐--是有问题。”
“啊?”
他并未解释,只说:“他得不到她的青睐,说不定是好事。正如你一番相思若成空,也没什么大下了的,不必看得太严重。”
“这是你的经验谈?”
他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不悦地丢来一眼。
“你刚刚才说真正的爱情不是旁人几句冷言冷语便可消灭,现在却马上浇我冷水。”
“因为你对他的感觉不是爱情。”他一副旁观者清的透彻与笃定。“你根本还不懂得真正的爱情。”
我不懂?
我不懂吗?
我应该不服气的,偏偏接触到古若愚的视线时,一股心虚却窜上,面对三十岁的“大人”,人生历练的欠缺让我很难理直气壮。
“你、你才不明白我的感觉,我们的观念差异甚多,认知亦有不同,你所谓真正的爱情,也不见得适用于我,我不一定认同。”换言之,有代沟啦!
“差异?差在哪里?”
“当我喜欢一个人时,会将对方的优点放大,你却相反,你只想挖人家疮疤!说实话,我甚至怀疑你根本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因为在你眼中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女人,而那些不完美的瑕疵品在你训练自己爱上她们的缺陷之前,就先被你气得自尊受创落跑了!”
他抬起一侧眉峰,兴味的眼神像在看一只恼羞成怒、口不择言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