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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霾,黑沉沉的乌云距离地面极近,彷佛触手可及,凉凉的风强一阵、弱一阵的吹拂,好象随时会落下豆般大的雨滴。
虾子已经站在渝湘身后好一会了,渝湘仍毫无知觉的拨弄着果酱盘里的食物。
虾子在一旁耐心等候,最后还是决定举手投降,否则果酱的食物会全被渝湘挑到外头去。
她选择在渝湘的面前蹲下。
「你好象心不在焉?」
「啊!」渝湘抬头,诧异她的突然出现。「什么时候来的?」
虾子挫败的叹口气。「至少五分钟了。」
「这么久了啊?」她的语气没有惊奇,像抓不住情绪的演员呆板的背诵着台词。
「别弄了。」虾子抓住她的手,「果酱会饿死的。」
渝湘罢手,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事做。她改坐在地上,用双手圈住膝盖,下巴支在上面,一脸心事重重。
在渝湘吐了长长的三口大气后,虾子打破她一向不过问别人隐私的原则,问道:「有什么烦恼的心事吗?」
渝湘虽是望着她,焦距却不在她身上。
「恋爱问题?」
渝湘震了一下,她总算正眼看虾子了。
「我脸上有写吗?」话一出,渝湘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算了!自己的喜怒哀乐总是表现在脸上,一点都不懂如何隐藏情绪,即使摇头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虾子指着她的额头,「上面写着:我正为情所苦。」
渝湘苦笑。「我自己都无法明了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你倒像早已洞悉。」
「我有眼睛看。」虾子歪着头看她,「何不把我当作神父,对我倾诉?」
渝湘只是笑。
「好!先让我推断一下,你的情形是最近才发生的,不会是家乡的情人和你闹分手吧?」
渝湘还是笑。
「那就是来这儿才认识的人罗?水梨?」说完,虾子自己先笑。「绝不可能!
还是……戴先生?」
仍是猜不出心思的笑容。
「OK,不是戴先生,那就是……」虾子故意停下来看她,渝湘像被看透般的窘红满脸,连忙别过头,用膝盖遮住表情。
「老爷?对吧!」
渝湘呆愣住,回头时看到虾子的促狭表情,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不禁莞尔一笑。
「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们来交换秘密吧!」虾子提议。
「其实你早猜到了,对不对?」渝湘睨她一眼。
「我不喜欢强迫人。」虾子正色道:「最公平的方法就是我告诉你一件我的秘密,你再告诉我你的心事,是个好交易吧?」
渝湘作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动作。
虾子用两手撑着下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
「去年……大概也是这个季节吧?戴先生到宅里访少爷。当时去应门的是我,一见到他,我就被他的外表迷倒了。他很出色,非常出色!即使是少爷和他站在一块,也会被他的光芒所掩盖。他进屋后,端茶给他们的也是我。我因为太紧张,不小心翻倒了茶杯,茶水溅到他的裤子和我的手上,我吓得快晕了,翻动裙子口袋想找出一条手帕为他擦拭,他却二话不说,抓着我的手直奔向厨房,打开水龙头冲洗我浑然不觉却早已红肿的手。」沉湎在回忆里的虾子双眼亮晶晶的,像酣醉于爱河的小女人。「这件小事只怕他早已忘了,我却仍记得清清楚楚。」
「你没有想过也许……你们可以……」
虾子明白渝湘想说什么,她摇头打断道:「不可能的!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没错。」渝湘黯然垂眼,「他喜欢男人。」
「天!」虾子失笑,「谁告诉你的?」
「不是吗?」渝湘将那天她所看到的情景叙述给虾子知道。
虾子十分不雅观的大笑一阵后,才有办法开口讲话。
「事情并不如你所想的。当戴先生对少爷表现出好象有些亲昵、有些暧昧的神色时,那表示他正在找问题为难少爷、作弄少爷。戴先生有个怪癖,他以作弄别人、看到别人的尴尬神色为乐,可是每次都不能得逞。」
「你是说少爷……和戴先生都不是同性恋者?」
「宾果!」虾子一弹手指。
「那你刚才是指……」
「身份。先别谈感情,光是身份就是一大差距。」
渝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想提出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戴先生是国内信亚集团的副总裁。信亚集团曾没落过一阵子,直到戴先生回国重新改组规划后才又振作起来,并超越父亲刚接任时的成绩,目前仅逊魏氏集团一小步而已。我和他,是天与地的距离,永远不可能交集。」
「那只是你的以为,不是吗?」
虾子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她。「你不了解我的意思。门当户对并非全无道理的。生长环境的不同、教养的差异、接触的人事物、个性、习惯等都会造成人与人之间的违和,差别越大,契合点就越少,相处就越不易。灰姑娘的故事让人羡慕,小女佣一跃而成王妃,飞上了枝头当凤凰。可是没有人想过,仙蒂瑞拉原是富商的女儿,是有资格进入皇宫参加舞会的名流之后,她只是受后母迫害,才会沦为在家洒扫的小女佣。她的真实身份和王了并无悬殊。」
渝湘闭上眼,她完全懂虾子所要表达的意思,更明了背后所藏的暗示。可是,关于戴奕学,她自己也不是很明了,反正对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或许是戴奕学太惹人注意的关系,总觉得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闪着警示灯,尤其是他的眼神,像暗含着广大的野心和企图心。不过这也难怪,能将没落的信亚集团一手撑起来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记得父亲曾跟她提过戴奕学这个人,可惜内容早已忘记,否则就可以知道自己的看法正确与否。
「其实……」渝湘顿了顿,甩甩头,她想说什么,但她又能说什么?
虾子站起身,伸伸懒腰。「好象会下雨的样子,我帮你把果酱的笼子移到房间里去,顺便把衣服收一收。」
「好。」她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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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下了几天雨,冲散了些许暑气,没想到太阳才一露脸,气温陡地又升高好几度,没有飘飞的尘土遮蔽,暴露在外头的皮肤率先领略到阳光的毒辣。
天气已转晴,渝湘的心情却没有随之转好。比起湿淋淋的雨天,她更讨厌这种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刺目的光线加上发烧似的高温,万不得已她绝不踏出屋子一步。
望着勤奋穿梭于花丛间,检视和帮花朵添加养份及水份的水梨,渝湘不由得佩服,他对园艺的痴狂程度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过一会,她看到小米。平常疯疯癫癫的小米也有她温柔的一面,瞧她又是倒水、又是擦汗、又是扇风的,教人打从心底羡慕。
「例行公事做完了?」熟悉的声音从头上飘进渝湘耳里,她匆忙一转身,刚好撞进魏伯尧里。
「对不起。」她红着脸道歉,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他不在意的露齿一笑,视线飘向窗外的情侣身上。
「你在这里工作也快一个月了,是时间最久的一个。」
「咦?真的吗?」她故意装作不懂。
「少假了!」魏伯尧用手指弹她的额头,「说!用什么方法让她们放弃继续捉弄你?」
「方法?没有呀!大概是她们看我比较顺眼吧!」渝湘笑了笑,用手指头在脸颊两边按出两个酒窝。